“天鱼老弟,好像……议会没了。”
当林天鱼再次被带到那间熟悉的、乱糟糟的工坊里时,李凯正一脸复杂地,站在那张巨大的地图前,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震惊、荒谬、以及一丝丝……幸灾乐祸的奇特情绪。
他想起了今天早上,狄奥多里克离开前,那句轻描淡写的“提醒”,说宰相府里,藏着一个九环法师。
他当时还以为,那只是魔王军在向自己炫耀他们那无孔不入的情报能力。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们的手笔,竟然会这么大。
大到了,只是顺手,就把那个困扰了奥古斯特利亚帝国百年、让他这个皇帝当得憋屈无比的议会问题,给一次性地、从物理层面上,彻底地,给解决了。
但是……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李凯看着地图,又感觉,他们好像……顺手也把整个帝国,给一并解决了?
地图上,代表着永耀之城贵族区的那一小块地方,已经被李凯用红色的墨水,给重重地,画上了一个大大的叉。
“现在,这已经不是议会的问题了。”李凯的脸上,那丝幸灾乐祸的表情,很快就褪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那群老家伙,在知道帝都发生了这种事情之后,就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地,带着他们的私兵,准备撤离帝都了。我的人,根本拦不住他们。
“你曾经的那个老相好,冯·霍亨索伦,他们家族跑得最快。
“他们今天中午,就悄悄地带着核心人员跑了,只留下一些无关紧要的管事,在府邸里面装模作样地维持着,我也是刚刚才得到的消息。
“我估计,最多不出三天,这座永耀之城里,就再也看不到一个手握实权的大贵族了。”
李凯的手指,在那张巨大的地图上,缓缓地划过,最终,落在了那些曾经属于帝国、但现在,却已经变成了事实上的独立王国的、广袤的领土上。
“中央,已经彻底失去了对地方的控制。从今天开始,这个所谓的‘奥古斯特利亚帝国’,就已经名存实亡了。”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异常的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解脱。
当了几十年的傀儡,守着这个早已腐朽不堪的、空有其表的巨大帝国。现在,这个沉重的、压在他身上几十年的担子,终于,被一股来自外部的、无可抗拒的强大力量,给强行卸了下来。
他,自由了。
“你准备去哪?”
林天鱼好奇地问道。
现在,这座皇宫,这个帝都,对于李凯来说,已经不再是一个安全的港湾,而是一个充满了未知风险的是非之地了。
李凯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罕见的、真实的迷茫。
不知道。
他还有三个老婆。艾尔莎,高贵而又强大的精灵;奥萝莉娅,温柔而又需要依赖环境的人鱼;还有那个狡黠可爱、却又格外恋家的狐族兽人,玉藻。
虽然没有孩子,但她们,都是他这几十年来,在这个异世界里,最重要、也最无法割舍的亲人。
去艾尔莎的精灵族寻求庇护?以精灵族的排外和高傲,他们虽然会接纳自己的女儿和女婿,但恐怕也不会太欢迎一个“亡国之君”去长住。
去玉藻的那个隐居在深山里的狐族村落?那里与世隔绝,倒是个避世的好地方。但以狐族的谨慎,他们真的愿意,为了自己这个“女婿”,去承担那些可能会被卷入天下大乱的风险吗?
或者,去人鱼族那边避险?奥萝莉娅的族人,生活在茫茫大海之中,远离陆地上的纷争,倒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对!
一个致命的问题,猛地从李凯的脑海里窜了出来,让他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魔王军,真的像狄奥多里克说的那样,他们的最终目的,是要彻底地“禁魔”……
那奥萝莉娅现在赖以生存的、那个皇宫里的人工咸水湖,那些由水系大法师们刻画的、用来维持水质和温度的恒定法阵,岂不是……全都要失效了?!
一旦法阵失效,那个人工湖,很快就会变成一潭无法让海生的人鱼族生存的、冰冷的死水!
不行!绝对不行!
“我得……我得先把奥萝莉娅,给送回她的族内去!至少,也要先把她送回到海边!”
李凯的脸上,所有的迷茫与彷徨,都在这一瞬间,被一种强烈的、属于一个丈夫的责任感与焦急所取代。
一个多小时后。
林天鱼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工坊的桌子前,手里拿着一块普通的铁块,用他那已经升到了好几级的【魔力塑形】技能,精细地,捏着一个小小的、栩栩如生的手办。
李凯才满脸疲惫地,从外面缓缓地赶了回来。
“抱歉啊,天鱼老弟,耗时有点久了。”他一屁股坐在林天鱼对面的椅子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脸上,是那种只有在安抚完闹别扭的女朋友之后,才会有的、混合着无奈与宠溺的疲惫。
果不其然。
奥萝莉娅在听到李凯要送她回族里的消息之后,并不是很乐意。
她不相信那个支撑着整个世界运转的、如同空气和阳光一样理所当然的魔法,怎么可能会突然失效呢?
在她看来,这一定是李凯为了让她离开这个危险的是非之地,而故意编造出来的、有些蹩脚的借口。
她不愿意丢下李凯,自己一个人跑路。
两人在那个巨大的人工湖边上,拉扯了好一番。
最终,在李凯的再三保证和苦口婆心的劝说之下,奥萝莉娅才总算是同意了。她依依不舍地,通过皇室专用的、可以直接连接到沿海城市的空间传送法阵,返回了族内。
临走前,她还和李凯拉着勾,约定好了。
如果大陆上的动荡局面,稍微稳定了一些,李凯就必须立刻去找她。
不然,她就会自己想办法,从海里出来,再来帝都找李凯。
而“拉钩上吊”这种充满了童趣的、用来立下约定的仪式,也是很久以前,李凯在给她讲那些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奇奇怪怪的童话故事时,顺口教给她的。
在这个世界里,无论是贵族之间那繁琐的契约,还是平民之间那朴素的口头承诺,都从来没有过这种可爱而又温馨的习俗。
“那……另外两位呢?”林天鱼放下了手中那个已经快要成型的、穿着哥特萝莉裙的q版手办,好奇地问道。
“艾尔莎跟着奥萝莉娅一起走了。”李凯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她不放心奥萝莉娅一个人回去,正好,精灵族和人鱼族的关系还算不错,她准备先护送奥萝莉娅回到族地,然后再返回她们精灵的王庭,去看看那边的情况。”
“至于玉藻……”李凯的表情,变得有些无奈,“她说,她哪儿也不去,就要留在这里,陪着我。我怎么劝都没用。”
林天鱼闻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