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整个半球有标注的海盗聚落都被“造访”了一遍,以及那通过数十道漆黑的「隙间」,被源源不断地、强行“传送”至“新·君士坦丁”城外的海盗囚犯,林天鱼的脸上,看不出半分属于“征服者”的喜悦,只有一种近乎于“流水线工人”在完成了今日份KpI后、百无聊赖的平静。
紫色的月亮已经悬挂于正空,那怪异的光辉,将城外那座规模空前的临时战俘营,映照得如同某个充满了后现代主义风格的、热闹非凡的露天夜市。
数万名刚刚才放下了武器的亡命之徒,如同被赶入羊圈的、 困惑的绵羊,茫然地、惶恐地,被那些刚刚才拿起武器没几天的“公民卫队”成员,用一种同样生疏、却充满了“翻身农奴把歌唱”之坚定意味的姿态,粗暴地驱赶、分流、登记。
近十万名海盗,其中不乏二三十级的精英。若是将他们尽数“处理”掉,换成最纯粹的经验值……他那本就庞大的经验池,恐怕会再度迎来一次堪称“史诗级”的暴涨。
可惜,不行。
杀降不祥,这句古老的警告,并非空穴来风。对于一个刚刚才打出“解放”与“新生”旗号的政权而言,信誉,远比一时的武力威慑更加重要。他不能,也不屑于,用一场毫无荣誉可言的屠杀,来为自己那份充满了“苏维埃”气息的宏伟蓝图,抹上第一笔充满了血腥与背叛的、肮脏的底色。
只能慢慢来。
将这近十万名背景复杂的囚犯,逐一进行审判、甄别,将那些罪大恶极、双手沾满了无辜者鲜血的死刑犯给尽数挑出来。到那时,再将他们集中起来,用一发充满了“正义”与“效率”的七彩魔炮,进行一次最彻底的、也是最后的“物理净化”……
嗯,那便不再是“屠杀”,而是充满了仪式感与正当性的“公审”了。名正,则言顺。
思忖间,林天鱼看了一眼自己的状态栏,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充满了“凡尔赛”意味的叹息。
除了早上吃掉的那一瓶之外,在后续那长达数个小时的、堪称“武装大游行”的“清扫”行动中,他甚至都没再动用过那玩意儿。
大部分的时间与精力,都花在了同时开启数十道「隙间」,指挥着这群刚刚才放下了武器的亡命之徒,进行这场堪称奇迹的、跨越了半个星球的超光速人口大迁徙。
那场面,足以让任何一位亲眼目睹的智慧生物,都当场陷入三观重塑的呆滞。
前十分钟还在自己的老巢里喝着劣质的朗姆酒,吹嘘着自己上周又劫掠了哪个倒霉的部落;后十分钟,便已然置身于一个陌生的、充满了“秩序”气息的巨大囚笼之中,与数万名来自天南海北的“同行”们面面相觑,共同聆听着那些刚刚才放下锄头的“自由民”,用一种同样生疏、却充满了“阶级仇恨”的语气,宣读着那份充满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意味的《临时战俘管理条例》。
而在临时委员会那群完成了“大脑升级”的年轻人,亲自下场进行甄选与“面试”之后,那近十万名背景复杂的囚犯之中,竟也真的被他们挖出了不少颇具才能的“遗珠”。
有精通机械维修的技师,他们曾是帝国某个边境哨站的后勤兵,只因得罪了长官,才被迫流亡荒野,落草为寇。
有懂得基础作物改良的农夫,他们世代居住的村庄被某个贪婪的领主强行征占,走投无路之下,才拿起了武器。
甚至还有不少在沦为海盗之前,曾是帝国公立学校教师的知识分子。他们只是因为在课堂上,对帝国那套充满了阶级固化与神话崇拜的官方历史,提出了一些充满了“学术性”的质疑,便被扣上了“异端思想”的帽子,险些被送上火刑架。
于是,“公民卫队”的规模再度扩编,第一所面向所有适龄儿童的“新·君士坦丁公立学校”的教师班子,也便这么稀里糊涂地,草草搭建了起来。
当林天鱼再度回到那座百废待兴的城市时,看到的,便是一幅充满了极致荒诞与黑色幽默的奇特景象。
一排排衣衫褴褛、脸上还带着几分营养不良之菜色的孩童,正襟危坐地坐在由废弃弹药箱临时搭建的“课桌”前。而在他们面前的“讲台”之上,一个脸上还带着几分属于亡命之徒的悍匪气息、眼神之中却又带着一种“我tm该教什么”的极致茫然的、曾经的海盗教师,正拿着一根不知从哪儿捡来的木棍,指着一块由合金板改造而成的“黑板”,用一种同样生疏、却又无比认真的语气,一字一顿地,教着他们认识这个世界的第一堂课。
“来,跟我读——”
“人,人人生而……平……平等……”
江心月不知何时,已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身旁。她看着眼前这充满了“魔幻现实主义”气息的一幕,那双漂亮的眼眸之中,闪烁着一种混合了“好笑”、“无奈”、与些许“果然如此”的复杂光芒。
“开国元勋嘛,”少女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揶揄的弧度,“总得有点传奇色彩。用一群海盗来当启蒙教师……嗯,这事儿要是记入史册,后世的历史学家们,恐怕得为了给你这段行为定性,吵上好几百年。”
“那不也挺好?”林天鱼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至少,他们不会再无聊了。”
按照规划,明天是处理掉帝国的轨道防御系统。虽然听起来像是一场硬仗,但对于如今拥有了「隙间」这种不讲道理之传送能力的林天鱼而言,不过是一场略显繁琐的“定点爆破”罢了。
新生政权需要时间去消化整个半球的成果,将那近十万名背景复杂的海盗囚犯彻底地、有效地转化为可被利用的生产力。
而且那块假玉玺,也在这场波及整个星球的清洗与重建之中,开始沾染上了一丝莫名的、难以言喻的韵味。
只是,这种变化太过微妙,普通人依旧是感觉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