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黑沼泽，雾气愈发浓重，带着刺骨的湿寒和那股挥之不去的腥甜瘴气。破妄之眼提供的视野也受到了一定影响，那些扭曲斑斓的毒瘴色彩在浓雾中晕染开来，如同打翻的调色盘，更添几分诡谲。
柳如烟简单处理了肩头的伤口，服下一颗自家带来的疗伤丹药，脸色稍微好转，但气息依旧虚弱。她紧紧跟在李默身后，半步不敢远离，手中紧握着一柄蓝汪汪的细剑，警惕地注视着周围任何风吹草动。
李默走在前面，步伐不快，但异常稳健。他大部分时间依靠破妄之眼观察前路，避开那些能量异常混乱、潜藏杀机的区域，以及一些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散发着嗜血气息的生命光团。偶尔遇到避不开的低阶毒虫凶兽，他也不再隐藏，手中那柄普通的精铁长剑如同死神的镰刀，往往只是简单直接的一刺、一划，便能精准地命中要害，将其瞬间毙命。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多余，透着一股令人心寒的效率。
柳如烟跟在后面，看着李默每一次出手，美眸中的惊异之色便浓重一分。这绝不是一个普通散修能达到的境界，甚至她所见过的许多家族精英子弟，在剑术的运用上也远不及眼前这人精准、老辣。他真的是炼气一层？这个念头再次浮现，却不敢问出口。
两人沉默地在沼泽中穿行了一个多时辰，四周的景物越发荒凉诡异。脚下的淤泥越来越深，有时需要借助轻身术才能通过。周围的树木已经完全被扭曲的黑皮怪树取代，光秃秃的枝桠如同鬼爪般伸向雾蒙蒙的天空。空气中开始出现一些漂浮的、散发着微弱磷光的孢子，接触到皮肤会传来一阵轻微的麻痹感。
“道友，请小心些。”柳如烟忍不住低声提醒，“这些是‘麻痹菌孢’，吸入过多或者沾染伤口，会让人肢体僵硬，行动迟缓。再往深处，可能还会有更麻烦的‘蚀骨瘴’和‘迷魂雾’。”
李默点了点头，心中对带上此女的决定肯定了一分。他虽然有破妄之眼能看破能量流转，但对这些具体毒物的特性确实不如本地人熟悉。他运转灵力，在体表形成一层微弱的护罩，隔绝那些菌孢。
又前行了一段距离，前方出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水域，水面漂浮着浓密的、颜色暗绿的水草，寂静无声。
“这是‘沉尸水泽’，”柳如烟声音带着一丝恐惧，“水下有吸血水蛭和毒鳄，而且…据说水底沉没了无数闯入者的尸体，怨气极重，容易滋生邪祟。”
李默停下脚步，破妄之眼扫过水面。水下果然潜藏着不少生命光团，大多带着阴冷嗜血的气息。而在水泽对岸，雾气似乎淡薄了一些，隐约可见一片隆起的、如同丘陵般的黑色土地。
“必须穿过这里？”李默问道。
“这是前往沼泽中心相对最近的路，绕行的话，至少要多花一天时间，而且会经过几处已知的凶兽巢穴，更加危险。”柳如烟肯定道。
李默沉吟片刻，月圆之夜将近，时间紧迫。他仔细观察水面，发现靠近左侧岸边的地方，有一排半淹没在水中的石桩，歪歪扭扭地通向对岸，似乎是前人留下的通道。
“走石桩，跟紧我。”李默做出决定。
他率先踏上第一根石桩。石桩湿滑，长满青苔，水下隐约有黑影蠕动。他屏息凝神，将轻身术运转到极致，脚步轻盈如燕，快速而稳定地向前掠去。
柳如烟不敢怠慢，紧随其后。
两人一前一后，在寂静的水泽上疾行。就在他们行至水泽中央时，异变陡生！
“咕噜噜…”
原本平静的水面突然剧烈翻腾起来，数个巨大的漩涡凭空出现，强大的吸力从水下传来，试图将石桩上的人拖入水中。同时，数十条足有成人手臂粗细、布满吸盘的暗红色触手，如同毒蛇般破水而出，带着腥风，狠狠抽向两人！
“是二阶妖兽‘血章鱼’！小心它的触手有麻痹毒素！”柳如烟惊呼，手中细剑舞动，斩出蓝色剑芒，劈向袭来的触手。
李默眼神一冷，面对数条呼啸而来的粗壮触手，他不退反进，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做出几个不可思议的扭曲，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触手的缠绕和抽击。同时，手中精铁长剑化作一道冷电，精准无比地点在一条触手的吸盘中央！
“噗嗤！”
看似坚韧的触手，在蕴含着精纯庚金剑气的剑尖面前，如同豆腐般被轻易刺穿！一股墨绿色的腥臭血液喷溅而出。那触手吃痛，猛地缩回水中。
然而，更多的触手从四面八方缠绕而来，水下的吸力也骤然加大，脚下的石桩开始摇晃。
李默眉头微皱，这样下去会被困死在这里。他目光扫过翻腾的水面，破妄之眼瞬间锁定了一个隐藏在数条触手之后、相对微弱的能量核心——那应该是这头血章鱼的头部或者要害！
“掩护我！”李默低喝一声，身形骤然加速，如同离弦之箭，迎着密集的触手冲了过去！
“道友！”柳如烟大惊，但此刻也容不得她多想，只能将剑法施展到极致，蓝色剑光如同水幕般护住李默侧翼，勉强抵挡住部分触手的攻击。
李默将身法催动到极限，在狭窄的石桩和挥舞的触手间穿梭，如同鬼魅。数条触手擦着他的衣角掠过，带起的劲风刮得皮肤生疼。他眼神锐利如鹰，死死锁定那个能量核心。
就是现在！
他脚下猛地一蹬石桩，身体腾空而起，避开两条交叉扫过的触手，手中精铁长剑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一道比之前更加凝实、更加锋锐的淡金色剑气脱手而出，如同暗夜中的流星，瞬间跨越数丈距离，精准无误地射入了那个能量核心！
“吱——！”
一声尖锐凄厉、完全不似章鱼能发出的怪啸从水下传来！所有挥舞的触手瞬间僵直，然后无力地软倒，拍打在水面上。水下的吸力也骤然消失。
“轰！”
水面炸开，一头体型庞大、通体暗红、头部有一个贯穿伤口的章鱼尸体浮了上来，墨绿色的血液迅速染红了周围水域。
李默轻飘飘地落在前方一根石桩上，气息微喘。刚才那一记远程剑气，消耗不小。
柳如烟目瞪口呆地看着浮起的章鱼尸体，又看了看前方持剑而立的李默，心中翻起惊涛骇浪。二阶妖兽，相当于炼气中后期的修士，竟然…竟然被他一剑秒杀了？！这真的是炼气期能做到的吗？
她越发觉得眼前之人深不可测。
“快走，血腥味会引来其他东西。”李默没有回头，沉声说道，继续向前掠去。
柳如烟连忙收敛心神，跟了上去。
有惊无险地渡过沉尸水泽，两人踏上了对岸的黑色土地。这里的雾气似乎淡了一些，但空气中的压抑感却更强了。地面上开始出现一些散落的、风化严重的白骨，有人类的，也有各种兽类的。
“我们似乎…接近他们的活动区域了。”柳如烟看着地上的白骨，声音有些发紧。
李默点了点头，破妄之眼扫视四周，能看到一些人为留下的细微痕迹，比如被利器砍断的藤蔓，地上模糊的脚印，以及空气中残留的、极其微弱的属于黑煞成员的那种阴冷灵力气息。
他更加小心，将《敛息诀》运转到极致，同时示意柳如烟也尽量收敛气息。
两人沿着痕迹，小心翼翼地向前摸索。地势开始逐渐升高，前方出现了一片由黑色怪石组成的石林，怪石嶙峋，形态各异，在雾气中如同张牙舞爪的魔怪。
刚踏入石林没多久，李默突然停下脚步，一把拉住柳如烟，闪身躲到一块巨大的怪石后面。
“怎么了？”柳如烟紧张地用气声问道。
“有人。”李默目光锐利地看向石林深处。在他的破妄之眼视野中，前方百米左右，有五六道属于人类修士的能量光团正在移动，他们身上的灵力波动与之前的黑煞成员同源，而且其中一道气息，赫然达到了炼气七层！其余几人也在炼气四层到五层之间。
这支小队的实力，远超之前遇到的那三人。
更麻烦的是，他们似乎正在布置着什么。李默能看到，他们手中不断打出各种印诀，将一些黑色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旗幡插入地面特定的位置，隐隐构成一个阵法的雏形。
“他们在…布阵？”柳如烟也隐约感觉到了前方的灵力波动，脸色发白。
李默点了点头，眼神凝重。看这阵法的规模和散发的气息，绝非寻常。黑煞在这里布置阵法，是想干什么？围猎？还是…为了月圆之夜的“祭祀”？
他仔细感应着那阵法的能量流转，试图寻找薄弱点或者识别其作用。就在这时，那支小队中，那名炼气七层的头领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头，凌厉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向李默和柳如烟藏身的方向！
“藏头露尾的鼠辈，滚出来！”
一道强大的神识瞬间锁定了这块区域！
被发现了！
李默心中一沉。炼气七层的神识感知，果然敏锐！
“怎么办？”柳如烟吓得花容失色，炼气七层，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是无法抗衡的存在。
李默眼神闪烁，迅速权衡。硬拼肯定不行，对方人数占优，实力更强，还有阵法辅助。逃？在这石林之中，对方熟悉环境，而且已经被神识锁定，恐怕也难以逃脱。
唯一的生机，或许在于对方尚未完全布置好的阵法！
“跟我来！”
李默低喝一声，不再隐藏，身形如同猎豹般从巨石后窜出，却不是冲向那支小队，而是朝着他们正在布置的阵法侧翼，一处能量流转略显滞涩、旗帜尚未完全落位的方向冲去！
柳如烟虽然恐惧，但也知道此刻唯有紧跟李默，一咬牙，也冲了出去。
“果然有虫子！”那炼气七层的头领是个面容阴鸷的中年男子，见两人冲出，冷哼一声，并未亲自出手，只是挥了挥手，“拿下他们，要活的！正好缺两个祭品！”
他身边五名炼气中期的黑煞成员立刻狞笑着扑了上来，各种法术光芒——黑色的火球、冰锥、风刃，劈头盖脸地砸向李默和柳如烟。
李默将身法施展到极致，在密集的法术攻击中穿梭闪避，同时手中精铁长剑划出道道寒光，将一些无法完全避开的攻击挑飞或击散。他的动作依旧简洁高效，每一次格挡和闪避都恰到好处，仿佛早已计算好了所有攻击的轨迹。
柳如烟则显得狼狈许多，肩伤未愈，实力又不如对方，只能勉强挥剑自保，险象环生。
李默眉头紧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目光扫过那几名围攻上来的黑煞成员，最终锁定了一个冲得最前、手持狼牙棒的炼气五层壮汉。
就是你了！
李默脚下步伐一变，看似要冲向另一人，却在瞬间猛地折返，速度暴增，如同鬼魅般贴近了那名壮汉！
那壮汉显然没料到李默速度如此之快，仓促间抡起狼牙棒砸下。
李默不闪不避，精铁长剑如同毒蛇出洞，后发先至，精准地点在狼牙棒力道最弱的衔接处！
“铛！”
一声脆响，壮汉只觉一股尖锐无比的气劲顺着狼牙棒传来，整条手臂瞬间酸麻，狼牙棒几乎脱手！他心中大骇，想要后退，却已经晚了。
李默的剑，如同附骨之疽，顺着狼牙棒向上滑去，剑光一闪！
“呃…”
壮汉动作僵住，喉咙处出现一道细密的血线，他难以置信地瞪着李默，缓缓倒地。
秒杀！
再次秒杀一名炼气五层！
这一幕，让其他几名扑上来的黑煞成员动作一滞，眼中露出惊惧之色。这家伙，太邪门了！
就连远处那名炼气七层的头领，眼神也凝重了几分。
李默趁此机会，一把拉住有些脱力的柳如烟，朝着那处阵法薄弱点猛冲过去！
“拦住他们！不能让他们破坏阵法！”炼气七层头领厉声喝道，终于亲自出手！他身形一晃，如同鬼影般追来，速度极快，同时一掌拍出，一道凝实的黑色掌印带着腥风，隔空轰向李默后背！
感受到身后那足以致命的威胁，李默眼神一狠，猛地将柳如烟向前推开：“快走！穿过那里！”
同时，他豁然转身，面对那呼啸而来的黑色掌印，体内灵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那缕庚金剑气被全力催动！他并指如剑，不再掩饰，一道凝练到极致、闪耀着刺目金光的剑气破空而出，迎向那黑色掌印！
这一次，不再是悄无声息，而是带着一股斩破一切的锐利锋芒！
“轰！！”
金色剑气与黑色掌印在半空中狠狠相撞！爆发出剧烈的轰鸣！狂暴的气浪向四周席卷开来，将地面的碎石尘土尽数掀起！
金色剑气虽然凝练锋锐，但毕竟修为差距太大，在僵持一瞬后，终究被那更强的黑色掌印碾碎！残余的掌力狠狠轰在李默交叉格挡的手臂上！
“噗！”
李默如遭重击，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一块怪石上，滚落在地。手中那柄精铁长剑，更是寸寸断裂！
炼气七层，一击之威，竟至于斯！
“道友！”已经冲到阵法边缘的柳如烟回头看到这一幕，失声惊呼。
那炼气七层头领也被那道金色剑气的锋锐惊了一下，但见李默重伤倒地，便不再关注，目光阴冷地看向柳如烟：“抓住她！”
几名黑煞成员立刻围向柳如烟。
然而，就在李默身体撞上怪石、口喷鲜血的刹那，谁也没有注意到，他借着倒飞之势，袖口中一枚得自张奎储物戒的、刻画着爆裂符文的低级符箓，被他以微不可查的手法，精准地射向了那处阵法尚未完全落位的旗帜根基处！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那处阵法节点猛地爆炸开来！插在地上的黑色旗幡被炸得粉碎，紊乱的阵法能量瞬间失控，如同连锁反应般，波及到周围刚刚布置好的其他旗幡！
整个尚未完成的阵法，顿时陷入一片混乱，能量乱窜，光芒明灭不定！
“什么？！”那炼气七层头领脸色剧变，猛地回头看向爆炸处，又惊又怒，“阵法！！”
趁着这突如其来的混乱，以及那头领注意力被吸引的瞬间，柳如烟一咬牙，猛地转身，冲进了那片因阵法失控而能量紊乱、雾气翻腾的区域，身影瞬间被吞没。
“混蛋！”头领暴怒，神识扫过，却发现那片区域因阵法失控和能量乱流，神识难以穿透，一时间竟失去了柳如烟的踪迹。他猛地看向李默倒地的方向，眼中杀机暴涨：“先宰了这小子！”
然而，当他目光扫过去时，那块怪石之下，除了一滩血迹和几块碎裂的精铁剑片，哪里还有李默的身影？
李默，竟然也借着爆炸的掩护和《敛息诀》，如同人间蒸发般消失了！
“搜！给我搜！他们一定跑不远！受了重伤，肯定还在石林里！”头领气得浑身发抖，怒吼声在石林中回荡。
剩余的几名黑煞成员噤若寒蝉，连忙分散开来，在混乱的石林中展开搜索。
浓雾与混乱的能量，笼罩了这片黑色的石林。杀机，并未散去，反而因为猎物的消失，变得更加浓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