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大厅，寂静之后的哗然。
死寂，并没有持续太久。
当那群龙国最顶级的“学术怪才”们的大脑终于从那如同“神谕”般的骇人指标所带来的巨大宕机状态中勉强重启了之后。
报告大厅里，那如同凝固了的水泥般的寂静，瞬间便被一阵更加剧烈的如同火山爆发般的哗然与骚动彻底地撕碎！
如果说之前的寂静是源于极致的、无法理解的震撼。
那么此刻的哗然，则是源于他们那根深蒂固，属于顶级科学家的严谨的、理性的、求实的、科学精神，在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冲击之后所爆发出的本能强烈的……
质疑！
第一个从座位上猛地站起来的是那个不久前还因为“玄鸟”那完美的气动布局而激动到近乎于失态的空气动力学天才——赵谦博士！
他甚至已经完全忘记了最基本的会议礼貌和对台上那位神秘的“高校长”的敬畏。
他涨红了脸挥舞着手臂，像一个发现自己被一个无比荒谬的骗局所欺骗的愤怒的信徒。
他直接高声地，近乎于质问般地喊道：
“高……高校长！”
“这……这……这不可能！”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与不可思议，而微微有些颤抖。
“马赫数10！还是在标准大气层内进行常规巡航！这绝对不可能！”
他指着屏幕上那行最刺眼的数据，像是在扞卫着自己毕生所学的真理。
“在那样恐怖的速度下，机身与空气摩擦所产生的气动加热，足以在一瞬间就将......目前已知的，任何一种最顶级的耐高温合金都烧成一滩融化的铁水！”
“更不用说，那足以将一艘航空母舰都压成碎片的恐怖的气动压力了！”
“在它因为结构强度崩溃而解体之前！它就会先变成一团从外太空坠落巨大的燃烧……火球！”
“这完全违背了最基础的空气动力学和热力学定律！这根本就不是科学！这是……是幻想！”
赵谦博士的这番，充满了专业术语的激烈和质疑。
如同，第一颗，被投下的炸弹，瞬间引爆了全场！
紧接着，另一个充满了沉稳的凝重声音响了起来。
一位头发花白、戴着金丝眼镜，身上带着一种独属于军工体系的严谨与保守气质的老者，也缓缓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是李振国，龙国某最核心的战机研发单位的前任总设计师，同样也是一位国宝级的权威。
他扶了扶眼镜，看着台上的高斯宇，用一种虽然客气，但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原则性的语气，沉声说道：
“高同志，恕我直言。”
“您提出的这个‘基于强人工智能的全权限，自主作战系统’的提法，实在是太过冒进了。”
“武器，是杀人的工具。”
“它的扳机，它的开火权，必须，也只能牢牢地掌握在我们人类的手里。”
“这是我们所有军工人在进行武器设计的第一条，也是最不可动摇的铁的原则！”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充满了一种来自于尸山血海沉重的分量。
“将最终的攻击判断权，甚至是开火权，完全地交予一个我们自己都未必能完全理解其内在逻辑的所谓的‘人工智能’。”
“一旦它在复杂的瞬息万变的战场上出现了，我们无法预料的逻辑判断错误，或者，是程序失控……”
“那后果将是灾难性的，是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承担的，不堪设想的后果！”
如果说，赵谦博士的质疑还只是停留在“技术上，能否实现”的层面。
那么，李振国总师的这番话，则是直接上升到了“军事伦理”和“战争哲学”的更高维度！
他的话也立刻引发了在场所有曾经有过军工背景的专家的强烈共鸣！
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此起彼伏的，充满了各自领域专业性的质疑声，如同被点燃了引线的连环炮仗般在整个报告大厅里彻底地炸响了！
一位来自国家能源实验室的顶级专家站了起来，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高校长，您说的‘小型化可控核聚变’，这个……这个步子迈得实在是太大了。不瞒您说，我们倾尽了国家之力，建造的那个世界上最大的托卡马克实验装置‘东方超环’，到目前为止，能量增益比（q值），都还未能稳定地突破10。而您现在居然要把它缩小到足以塞进一架飞机里？这……这，从能量工程学的角度来看，无异于要将一整座大亚湾核电站，都塞进一个小小的手提箱里。这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另一位材料学领域的院士，也就是林向东教授的一位，老“对头”，也忍不住开口了。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深深的怀疑：“还有那个‘等离子体能量护盾’。高同志，请原谅我的直白，这真的不是在拍《星球大战》的电影吗？要形成足以偏转高超音速武器攻击的稳定的等离子体护盾，那需要多大的能量密度？需要多强的磁场约束力？我们用什么材料去制造？那个能够承载如此恐怖磁场的约束线圈？这一系列的工程学难题，恐怕比造出反重力引擎本身，还要更加的困难！”
“没错！还有那个‘量子人工智能’！理论上，根本就不可能！除非，我们能造出真正意义上的拥有超过一万个稳定纠错量子比特的通用量子计算机！而那至少是五十年，甚至是一百年之后的事情了！”叶晴身边，一个同样是计算机领域的顶级专家，也忍不住激动地反驳道。
……
整个会场，彻底地失控了。
气氛从之前那充满了震撼与狂热的“神迹降临”现场，瞬间转变为一个充满了巨大的质疑与激烈的学术争论的“菜市场”。
这群桀骜不驯的骄傲的天才们。
他们虽然被高斯宇所描绘的那宏伟的未来的蓝图所深深地吸引。
但是，他们那根植于灵魂深处的严谨的、求实的科学精神和他们那早已被现有物理学大厦所构建起来固有的知识体系。
让他们根本无法去轻易地接受眼前这个看起来充满了各种“违背基础物理定律”的“缝合怪”般的疯狂设计。
信任，还未完全建立。
矛盾，便已然爆发。
未来大学，这支堪称龙国历史上，最豪华也最“难带”的超级“梦之队”，其第一次内部的磨合危机，就以这样一种无比激烈、无比直接的方式彻底地爆发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再次聚焦到了讲台之上。
聚焦到了那个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的年轻的过分的“高校长”的身上。
他们倒要看看。
这个只会画大饼，讲“幻想故事”的神秘少年，要如何来回应他们这些足以让任何一个国家的国防部长，都当场哑口无言的专业的、致命的质问！
……
然而。
面对着台下这个几乎已经完全失控的，充满了质疑与争吵的场面。
高斯宇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的一丝丝的慌乱与紧张。
他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众人。
耐心地听着他们把所有的质疑，所有的问题，所有的不解，都一个个地说完，吵完，发泄完。
直到整个报告大厅那嘈杂的声音渐渐地平息了下来。
直到所有人的目光都再次带着审视与挑战的意味，聚焦到了他的身上。
他才缓缓地动了。
他没有拿起麦克风去进行苍白的语言上的辩解。
他只是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转身走下了那个象征着权力的讲台。
然后，迈开平稳的、自信的步伐。
径直地走到了报告大厅最前方，那块几乎占据了整面墙壁的巨大漆黑的可触控的……
智慧白板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