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政府军指挥部十几公里外,那处孤零零的炮兵阵地上,卡桑营长正用望远镜,死死地盯着目标区域。
他看到了,他清楚地看到了。
他看到自己的炮弹,如同精准的流星雨,准确无误地落在了目标坐标点上。他看到那里爆起了一团又一团的、他无比熟悉的、代表着毁灭的火光。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狰狞而快意的笑容。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他身边的一名炮手,激动地大喊起来,“我们炸平了他们!我们为兄弟们报仇了!”
所有的炮兵,都发出了劫后余生般的欢呼。他们互相拥抱,庆祝着这最后的、悲壮的胜利。
然而,卡桑的笑容,却慢慢地凝固在了脸上。
因为,他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爆炸的火光,太“集中”了。它们仿佛被一个无形的碗给扣住了,所有的火焰和浓烟,都在一个固定的范围内翻滚,无法向外扩散。
而且,按照这种规模的炮击,目标区域应该早就被夷为平地,火光也会因为缺乏可燃物而逐渐减弱。但是,那里的火光,却一直在持续,因为后续的炮弹,还在不断地在那同一个“碗”的边缘爆炸。
“停火!全体停火!”卡桑突然声嘶力竭地大喊道。
炮兵们不解地停下了动作。
随着炮击的停止,那片区域的火光,也迅速地暗淡了下去。
当硝烟稍微散去了一些,卡桑通过望远镜,看到了让他血液都为之冻结的一幕。
在爆炸的核心区域,那座本该被炸成废墟的指挥部建筑,完好无损地,静静地矗立在那里。甚至连建筑周围的灯光,都依旧明亮。
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般的炮击,只是一场发生在另一个维度的、与它无关的幻影。
“不……不可能……”卡桑喃喃自语,他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以为是硝烟和火光,让自己的视力出现了问题。
他又一次举起了望远镜。
景象,没有任何改变。
那座建筑,就像是海市蜃楼,又像是神殿,带着一种绝对的、不容侵犯的姿态,嘲笑着他们刚才那一切徒劳的努力。
“再打!”卡桑的声音变得歇斯底里,“给我再打一轮!我就不信,那是个幽灵!”
炮兵们被他疯狂的样子吓到了,但还是下意识地开始准备装填。
但就在这时,天空中,再次传来了那熟悉的、如同死神镰刀挥舞般的“嗡嗡”声。
几架在附近游弋的“蜂群”无人机,因为刚才的炮击,终于发现了这个隐藏的阵地。它们如同被血腥味吸引来的鲨鱼,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炮兵营的上空。
这一次,炮兵们连反抗的念头都没有了。
他们看着头顶那些盘旋的黑色十字,又看了看远处那个无论如何也无法被摧毁的“神殿”。
一种比死亡更可怕的情绪,攫住了他们。
那就是,信仰的崩塌。
他们所信奉的,是火炮的射程和炮弹的威力。他们相信,在钢铁和炸药面前,一切都是平等的。这是他们作为一名炮兵,赖以为生的信念。
但是今天,他们亲眼看到,自己的炮弹,变成了一场无意义的烟火。他们最强大的武器,在敌人那不可思议的技术面前,变得像小孩子的玩具一样可笑。
“我们……到底在和什么东西作战?”一名年轻的炮手,丢掉了手中的工具,失魂落魄地跪倒在地,放声大哭。
他的哭声,像会传染一样,引爆了所有人心中积攒的绝望。
卡桑营长惨笑一声,放下了望远镜。他没有去看头顶的无人机,而是最后望了一眼那个方向。
他知道,自己输得一败涂地。不是输给了刚古政府军,而是输给了那个名叫“神谕”的、魔鬼一样的存在。
下一秒,黑色的闪电,从天而降。
这个世界上,最后一支属于叛军的、成建制的抵抗力量,在一片沉默的火光中,化为了历史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