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小镇飘着细雨,萧九裹紧玄色外袍,刚从一家客栈的密道出来——方才他与“巫蛊案”的线人接头,险些被李嵩的暗卫发现,一路追逃才得以脱身。雨水打湿了他的发梢,寒意顺着衣领往里钻,可他却浑然不觉,目光被街角一家挂着“药膳坊”木牌的铺子吸引。
那木牌样式简陋,和青溪镇“清鸢药膳坊”的招牌截然不同,可“药膳坊”三个字,却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中了他的心。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迈步走了过去,门口飘出的米粥香气,让他恍惚间以为回到了青溪——那时也是这样的清晨,苏清鸢会提前熬好药膳粥,等他从柴房出来,笑着递上一碗,粥里还卧着一个荷包蛋。
“客官,里边请!要不要来碗热乎的莲子粥?”店小二热情地迎上来,打断了萧九的思绪。
他点点头,跟着走进铺子。店内陈设简单,几张木桌,墙角堆着些药材,和苏清鸢的药膳坊比起来,少了几分温馨,多了几分仓促。店小二很快端上一碗莲子粥,白瓷碗里飘着几颗莲子,粥水稀淡,香气也远不如记忆中浓郁。
萧九拿起勺子,轻轻搅动着粥水,却没有喝——他想起苏清鸢做的莲子粥,莲子会提前用温水泡软,熬煮时还会加一勺蜂蜜,粥水浓稠,入口清甜,连莲子芯都处理得干干净净。而眼前这碗粥,莲子硬得硌牙,还带着淡淡的苦涩,根本无法相比。
他放下勺子,心里空落落的,像被雨水泡过一样沉重。店小二见他没动筷子,疑惑地问:“客官,是粥不合口味吗?我们还有当归鸡汤、百合糕,要不要试试?”
“不用了。”萧九摇摇头,起身付了钱,快步走出铺子。细雨还在下,打在脸上冰凉,他却终于清醒——他不是想念药膳,是想念那个做药膳的人。
这段时间追查“巫蛊案”,他辗转于各个州县,见过繁华的城池,也去过荒凉的山村,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可没有一个人,能像苏清鸢那样,让他卸下防备,感受到纯粹的温暖。
他想起第一次在柴房见到她,他浑身是伤,眼神警惕,她却没有丝毫畏惧,拿着伤药,小心翼翼地给他换药。她的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他,还会时不时问一句“是不是很疼”,语气里满是担忧。那时他以为,她只是出于医者的仁心,可后来才发现,她的善良和温柔,是刻在骨子里的。
他想起黑衣人来袭的那个夜晚,她明明吓得浑身发抖,却还是拿起木棍,从背后砸向黑衣人,帮他解围。事后她给她包扎伤口,手指颤抖,却依旧强装镇定地说“以后不许再替我挡着”。那一刻,他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里第一次有了“想要保护一个人”的念头。
他还想起她对家人的责任心。每天关店后,她都会陪弟弟苏明读书,教妹妹苏明玥女红,就算再忙,也会亲自给他们做晚饭。有一次苏明发烧,她守在床边一夜没合眼,第二天依旧早早起来开门,只是眼底多了几分疲惫。他曾劝她“别太累了”,她却笑着说“弟弟妹妹是我最重要的人,我要保护好他们”。
这些画面,像一幅幅画,刻在他的脑海里,在每个深夜,在每次遇到危险,在每次感到疲惫时,都会浮现出来,给她带来一丝温暖和勇气。
之前暗卫传信说,苏清鸢的药膳坊生意越来越好,还帮镇上的人预防了瘟疫,他听了心里既欣慰又骄傲——他就知道,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小掌柜,她有智慧,有担当,能把自己的生活过得很好。可同时,他又有些失落——他不在她身边,她也能过得很好,那他还能回到她的生活里吗?
他甚至开始想象,等“巫蛊案”结束,他卸去靖王的身份,回到青溪镇,和她一起经营药膳坊的日子。清晨,他会帮她打扫前店,看着她熬制药膳;午后,他们会坐在后院的廊下,晒着太阳,聊着天;傍晚,他会陪苏明读书,听苏明玥讲镇上的趣事。那样的日子,平静而温馨,是他从未有过的渴望。
可他也知道,这只是奢望。他是靖王,身上背负着太多的责任,“巫蛊案”结束后,他还要回到京城,处理朝堂的纷争,保护更多的人。他不能像普通人一样,躲在青溪镇,过着安稳的日子。而且,他的身份一旦暴露,苏清鸢和她的家人,很可能会被卷入朝堂的漩涡,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
细雨渐渐停了,天边露出一抹微弱的光。萧九抬头望向青溪的方向,心里沉甸甸的——那份对苏清鸢的感情,早已超越了最初的“感激”和“好奇”,成了他心中最柔软、最珍贵的牵挂。这份牵挂,支撑着他在追查“巫蛊案”的路上,一次次化险为夷,一次次坚持下去。
他从怀里取出暗卫最新传来的信笺,上面写着:“苏掌柜近日在打听京城的情况,似有前往京城之意。”萧九看着这句话,心里猛地一震,随即又有些慌乱——她去京城做什么?是遇到了难处,还是想找他?京城危险重重,他怎么能让她来冒险?
他立刻提笔,给暗卫写了一封回信,让暗卫想办法,委婉地提醒苏清鸢“京城复杂,不宜前往”,若是她遇到难处,一定要第一时间告知,他会想办法解决。写完信,他将信笺交给暗卫,心里却依旧不安——他怕自己的提醒太晚,怕她已经踏上了前往京城的路。
夜色渐浓,萧九站在客栈的窗前,望着远处的灯火,心里满是牵挂。他知道,无论未来有多艰难,无论他能不能回到青溪镇,他都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护好苏清鸢,保护好那份来之不易的温暖。他也相信,总有一天,他会解决所有的危机,回到她的身边,兑现他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