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过后，青溪镇的空气终于褪去了旱季的燥热，田地里的玉米也抽出了饱满的穗子，随风摇曳出细碎的声响。苏清鸢站在药膳坊的窗前，看着后院里忙碌的身影，心里却泛起一阵难以言说的愧疚。
后院里，十二岁的苏明轩正帮着伙计们搬运刚到的药材，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短褂，小小的身板扛着半袋甘草，额头上满是汗珠，却咬着牙不肯放下；十岁的苏明玥则坐在小板凳上，认真地择着菜，她的手指纤细，却因为长期干活变得有些粗糙，原本该用来握笔的手上，还沾着些许泥土。
自从旱灾开始，药膳坊和中成药的事务越来越多，苏明轩和苏明玥就主动承担起了店里的杂活——明轩力气大，就帮着搬运货物、打扫卫生；明玥心细，就帮忙择菜、洗碗、整理药材。起初苏清鸢还想着让他们抽时间读书，可忙起来就顾不上了，渐渐地，读书的事就被搁置了下来。
“姐姐，你看我把药材都搬完了！”苏明轩放下最后一袋甘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着跑过来，脸上满是自豪。
苏清鸢蹲下身，轻轻擦去他脸上的灰尘，心里一阵发酸：“明轩，累不累？快歇会儿，姐姐给你倒杯水。”
“不累！”苏明轩摇摇头，“我是男子汉，能帮姐姐干活了！”
这时，苏明玥也端着择好的菜走了过来，她的小脸上带着些许疲惫，却依旧笑着说：“姐姐，菜都择好了，你看干净吗？”
苏清鸢接过菜篮，看着里面整齐干净的蔬菜，眼眶微微发热。她知道，弟妹们这么懂事，是不想让她操心，可越是这样，她心里越愧疚——在这个时代，只有读书才能改变命运，才能走出青溪镇，她不能因为自己忙，就耽误了弟妹的未来。
“明轩，明玥，你们过来。”苏清鸢拉着弟妹的手，坐在后院的石凳上，认真地说，“姐姐问你们，还想不想读书？”
苏明轩和苏明玥对视一眼，眼神里满是渴望，却又带着些许犹豫。苏明轩小声说：“姐姐，我们想读书，可是店里这么忙，我们走了，谁帮你干活呀？”
苏明玥也点点头：“是啊姐姐，我们可以不读书，帮你把店里的活干好。”
苏清鸢心里一暖，又有些心疼：“傻孩子，干活有伙计们呢，不用你们操心。读书才是最重要的，只有读了书，你们才能知道更多的道理，才能走出青溪镇，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姐姐已经决定了，要请一位先生来教你们读书，以后你们就不用干活了，专心读书就好。”
“真的吗？”苏明轩眼睛一亮，激动地说，“我们可以读书了？”
苏清鸢点点头，笑着说：“当然是真的。从明天开始，姐姐就去打听镇上有没有合适的先生，一定让你们早日读书。”
苏明玥开心地抱住苏清鸢的胳膊：“太好了！谢谢姐姐！我以后一定好好读书，不让姐姐失望！”
看着弟妹们开心的样子，苏清鸢心里也轻松了不少。她知道，找先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青溪镇不大，像样的先生没几个，而且大多只收男学生，不收女学生，要找一个既学识渊博，又愿意收女学生的先生，恐怕要费些功夫。
第二天一早，苏清鸢就开始打听先生的事。她先去了镇上的私塾，私塾的先生姓刘，是个五十多岁的老秀才，学识还算渊博，可当苏清鸢提出想让他教苏明玥读书时，刘先生却摇了摇头：“姑娘家读什么书？女子无才便是德，还是让她在家学做针线活吧。”
苏清鸢连忙说：“刘先生，明玥很聪明，也很喜欢读书，您就给她一个机会吧，学费我可以多付。”
刘先生却固执地说：“不行！我私塾里从来没收过女学生，不能破了这个例。你还是另找他人吧。”
苏清鸢碰了一鼻子灰，心里有些失落，但她没有放弃，又去了镇上其他几家私塾打听，可结果都一样——先生们要么不愿意收女学生，要么学识浅薄，不适合教弟妹读书。
“清鸢，你这是在找谁呢？”就在苏清鸢一筹莫展的时候，周伯昌从药铺里走了出来，看到她四处打听，疑惑地问。
苏清鸢把想请先生教弟妹读书的事告诉了周伯昌，还说了自己遇到的困难。周伯昌听了，笑着说：“你早说啊！我认识一位先生，姓陈，是前几年从京城来的，据说曾经是太学的先生，因为得罪了权贵，才隐居在咱们青溪镇。陈先生学识渊博，而且思想开明，不排斥女子读书，你可以去试试。”
苏清鸢眼前一亮：“真的吗？周叔，您知道陈先生住在哪里吗？”
“知道，就在镇东头的竹林巷，门口有一棵老槐树，很好找。”周伯昌说，“不过陈先生性子有些孤僻，不爱与人交往，你去的时候要多带些诚意，或许他会答应。”
苏清鸢连忙道谢：“谢谢您，周叔！我这就去拜访陈先生。”
她回到药膳坊，精心准备了礼物——两斤上好的茶叶，还有一瓶自己制作的“养胃丸”，然后带着礼物，匆匆赶往镇东头的竹林巷。
竹林巷很安静，两旁种满了竹子，风吹过，竹叶发出沙沙的声响。苏清鸢沿着巷子往前走，很快就看到了一棵老槐树，树下有一座古朴的小院，院门紧闭，门上挂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陈府”两个字。
苏清鸢整理了一下衣服，轻轻敲了敲院门：“陈先生，晚辈苏清鸢，前来拜访，恳请您开门一见。”
过了好一会儿，院门才缓缓打开，一个穿着青色长衫、须发皆白的老者走了出来。他眼神锐利，气质儒雅，一看就不是寻常百姓。
“你就是苏清鸢？”陈先生看着苏清鸢，声音平淡地问，“我听说过你，设平价粮点，还做了‘清鸢牌’中成药，是个有心的姑娘。你找我有什么事？”
苏清鸢连忙躬身行礼：“陈先生，晚辈冒昧打扰，是想请您教我的弟弟苏明轩和妹妹苏明玥读书。他们都很聪明，也很喜欢读书，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先生，晚辈恳请您能给他们一个机会。”
陈先生沉默了片刻，说：“我已经很久不教书了，你还是另找他人吧。”说完，就要关门。
苏清鸢连忙上前一步，诚恳地说：“陈先生，晚辈知道您性子孤僻，不喜热闹，可明轩和明玥真的很想读书。他们出身贫苦，却懂事上进，您若是肯教他们，晚辈一定感激不尽，学费方面，您尽管开口，晚辈绝不讨价还价。而且，晚辈还会经常给您送些药膳，调理您的身体。”
陈先生看着苏清鸢真诚的眼神，犹豫了一下，说：“你先把他们带来让我看看吧。若是他们真如你所说，聪明上进，我或许会考虑。”
苏清鸢喜出望外：“谢谢陈先生！我这就去把他们带来！”
她匆匆回到药膳坊，把好消息告诉了苏明轩和苏明玥。弟妹们听了，都很开心，连忙收拾了一下，跟着苏清鸢去了陈先生家。
陈先生看到苏明轩和苏明玥，先是问了他们几个简单的问题，又让他们写了几个字。苏明轩虽然没读过多少书，却很聪明，回答问题条理清晰，写字也很认真；苏明玥更是厉害，虽然没怎么读过书，却能认出不少字，还能背出几句苏清鸢教过的古诗。
陈先生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两个孩子都很聪明，也很有灵气。我可以教他们读书，但我有几个条件。”
苏清鸢连忙说：“陈先生，您请讲，只要我们能做到，一定照办。”
“第一，读书要专心，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每天必须保证两个时辰的读书时间；第二，要尊敬师长，勤奋好学，不能偷懒耍滑；第三，我不收学费，但你们要每天给我送一顿午饭，不用太丰盛，家常便饭即可。”陈先生说。
苏清鸢连忙答应：“没问题！我们一定遵守您的条件，明轩，明玥，快谢谢陈先生！”
苏明轩和苏明玥连忙躬身行礼：“谢谢陈先生！我们一定好好读书，不辜负您的期望！”
陈先生点点头：“明天一早，就让他们来这里读书吧。我会先教他们识文断字，再教他们读《三字经》《千字文》。”
从陈先生家出来，苏清鸢和弟妹们都很开心。苏明轩兴奋地说：“姐姐，我们终于可以读书了！我以后一定要好好读书，将来考状元，让姐姐过上好日子！”
苏明玥也笑着说：“我也要好好读书，像姐姐一样，做个有用的人。”
苏清鸢看着弟妹们充满希望的眼神，心里满是欣慰。她知道，找到陈先生只是一个开始，以后还要督促弟妹们好好读书，让他们真正学到知识，改变自己的命运。
回到药膳坊，苏清鸢立刻让人收拾出一间干净的房间，作为弟妹们读书的地方，又去镇上的书店买了《三字经》《千字文》和笔墨纸砚。她看着桌上崭新的书本和文具，心里默默说：“爹，您放心，我一定会让明轩和明玥好好读书，让他们走出青溪镇，成为有出息的人。”
夜色渐深，青溪镇渐渐安静下来。苏清鸢站在窗前，看着天上的明月，心里充满了希望。她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还有很多困难等着她，但只要能看到弟妹们开心地读书，能帮助更多的百姓，再苦再累，她都觉得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