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院的午后总带着几分慵懒的暖意,阳光透过书房的窗棂,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萧玦将东宫的卷宗摊开在书桌上,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上面记录着太子近半年来的行踪与接触人员——每一个名字、每一个时间点,都可能隐藏着与巫蛊案相关的线索。他特意将这些卷宗带到别院,便是想借着这里的清净,避开王府的纷扰,梳理出被忽略的细节。
苏清鸢端着一盘刚切好的梨片走进书房时,正看见萧玦眉头微蹙,盯着一页卷宗出神。她轻手轻脚地将果盘放在书桌一角,没有打扰他,只是悄悄退到门外,搬了个小炭炉放在廊下,架上一壶泉水,准备煮他爱喝的雨前龙井。
炭炉里的银丝炭烧得正旺,泛着橘红色的火光,将泉水慢慢煨热。苏清鸢坐在小凳上,看着水面泛起的细密气泡,耳边传来书房里偶尔响起的翻页声——那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节奏。她知道萧玦查案时极为专注,常常会忘记时间,便每隔一刻钟,就起身走到书房门口,透过门缝看一眼,确认他没有太过劳累,才又回到炭炉边守着。
泉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茶香渐渐弥漫开来,清冽中带着几分甘甜。苏清鸢将茶倒入保温的锡壶中,刚想进去送茶,却发现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一阵细密的雨丝随风飘洒,落在廊下的青石板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她连忙端着锡壶走进书房,刚推开门,便见萧玦依旧俯身看着卷宗,连窗外的雨声都未曾察觉。书房里只点着一盏油灯,昏黄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映在墙上,显得有些单薄——他身上只穿了件月白色的单衣,袖口还挽着,显然是查案时太过投入,忘了添衣。
“先歇会儿吧,喝杯热茶暖暖身子。”苏清鸢走到他身边,将锡壶放在桌上,转身取过挂在椅背上的墨色披风。她轻轻展开披风,绕到萧玦身后,小心翼翼地为他披上,生怕打扰到他。披风的料子是上好的云锦,里面衬着柔软的狐毛,刚一披上,便传来阵阵暖意。
萧玦这才从卷宗中回过神,抬头看向苏清鸢,眼中还带着几分刚脱离案情的茫然。他抬手摸了摸身上的披风,又看了看窗外的细雨,才发觉天色已经这么晚了:“不知不觉竟看了这么久,连下雨都没察觉。”
“你查案时总是这样,眼里只有卷宗。”苏清鸢笑着拿起锡壶,为他倒了一杯热茶,递到他手中,“快喝口茶吧,这是你喜欢的雨前龙井,我煮了好一会儿,温度正好。”
萧玦接过茶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一股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底。他抿了一口茶,清冽的茶香在口中散开,驱散了长时间看卷宗的疲惫。他看着苏清鸢为自己忙碌的身影——她正将果盘里的梨片重新摆好,又伸手调整了一下油灯的灯芯,让灯光更亮一些,每一个动作都带着细致的温柔。
“辛苦你了。”萧玦轻声说道,眼中满是暖意。这段时间,他忙着梳理案情、部署宫宴计划,几乎没怎么顾得上休息,全靠苏清鸢在一旁细心照料——为他准备温热的茶水,提醒他按时吃饭,甚至在他熬夜查案时,默默在书房外守着,只为让他能安心处理公务。
“跟我还这么客气。”苏清鸢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拿起一片梨片递给他,“我也没做什么,就是煮煮茶、看看火,倒是你,一直盯着卷宗,眼睛都该累了。不如歇会儿,我们去廊下看看雨?”
萧玦接过梨片,点了点头。他确实觉得眼睛有些酸涩,便合上卷宗,跟着苏清鸢走到廊下。细雨还在飘洒,落在庭院的梅树上,打湿了花瓣,却让梅香更加浓郁。两人并肩站在廊下,看着雨丝在灯光下织成的细密雨帘,听着雨滴落在树叶上的“沙沙”声,心中的紧绷感渐渐消散。
“其实,我以前很少像这样静下心来喝茶看雨。”萧玦突然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感慨,“在王府时,要么是处理公务,要么是应对朝堂的明争暗斗,连片刻的清闲都难得。后来查巫蛊案,更是整日提心吊胆,生怕错过任何线索,让太子和郑贵妃的阴谋得逞。”
苏清鸢转头看向他,月光透过云层,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那现在呢?在这里,有没有觉得轻松一些?”
“嗯。”萧玦点头,目光落在她脸上,眼神温柔,“有你在身边,煮着热茶,陪着看雨,就算只是安静地坐着,也觉得心里很安稳。以前总觉得,只有掌控了权力,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才能实现抱负。可现在才发现,比起朝堂上的尔虞我诈,比起权力带来的荣光,此刻书房里的灯光、手中温热的茶、身边的你,才是我真正想要的安稳。”
苏清鸢心中一暖,脸颊微微泛红,她连忙低下头,看着廊下的青石板:“等巫蛊案结束,太子和郑贵妃伏法,我们就能真正过上这样的日子了。到时候,我们可以找一个清净的地方,盖一座小院,种上你喜欢的花,我再开辟一片药圃,每天采药、制药,你就看看书、写写字,再也不管京城的纷争。”
“好。”萧玦轻声应道,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到时候,我们就去江南,或者去燕云,去哪里都好,只要有你在身边。”
细雨渐渐停了,月亮从云层中探出头,洒下清冷的光辉。两人依旧站在廊下,手牵着手,看着庭院里被雨水滋润得更加翠绿的草药,心中满是对未来的憧憬。书房里的油灯还亮着,桌上的热茶还冒着热气,这平凡而温暖的瞬间,如同镌刻在时光里的印记,成为彼此心中最珍贵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