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在我的规则下安心生活。”
门里的宴追一愣,莫名其妙的她觉得自己眼眶有些发酸。
那种感觉,就像一个在暴风雪中独行了太久、几乎已经冻僵的旅人,突然被迎入一间生着壁炉的木屋,有人递给她一杯热水,没有问她从哪来,也没要她付出什么,只是简单地说:
“在这里歇歇吧。”
她所有伶牙俐齿、所有戒备算计,所有伪装,在这一刻全部土崩瓦解。
门外,那清冽如玉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似乎放缓了些许,如同冰雪初融的溪流,耐心地抚过砾石:
“不会有任务,不会有试探,更不会有你厌恶的人或者剧情找上门。”
他顿了顿,像是冬日里一团暖气,做出一个最郑重的承诺:
“只要我还在,这里便是你的‘无尘之地’。你可以……一直这样生活下去。”
“所有找你的麻烦,都得先问过我。我这个人,大概最擅长的就是让麻烦掉头回去。”
宴追垂了垂眸,刚刚翻涌上来的暖意被她强行压了下去,她咬着牙,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倔强:
“……谢谢你,但抱歉,我,不需要。”
那人在门外带着笑意:
“嗯,我知道。你可以拒绝,我也可以……”
他微妙地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最恰当的词语,最终选定的那个词,带着月光般的温柔与坚定:
“……不听。”
卧槽!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直接把宴追脑子里那点刚冒头的感动劈得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炸响的警报。
完了完了!标准flag已立!下一步是不是就该‘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了?!
套路!这都是套路!先是用温柔瓦解你的防御,然后就是各种巧合各种偶遇,最后强行绑定剧情!
她立刻进入一级战备,对着门缝压低声音,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停!打住!我警告你,你丫的该不会是对我一见钟情,爱上我了吧?”
没等门外回应,她语速飞快地开始念台词:
“告诉你,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这边严禁任何形式的cp!我劝你赶紧死了这条心,现在立刻马上抱着你的规则走人!”
她深吸一口气,祭出了终极杀招:
“我们之间是绝对不可能的!人鬼殊途……不对,是人神殊途!别说物种都不一样连大小都不同!!!总之我拒绝一切Npc的暧昧剧情,请你严格遵守设定,当一个莫得感情规则机器人!”
她要跑路!她绝壁要跑路!带上她洗脚盆里的小乌龟和小锦鲤跑路!
这个念头一起,宴追执行力爆表。
她像一阵风似的冲进屋里,开始了紧急撤离行动。
首先是她的小草龟和小锦鲤,对不起啊,妈妈还没来得及给你们洗大缸,你们就得继续缩塑料袋了……算了换个小点的收纳箱吧!我怕你们憋死!
然后就是她的巨型登山包,什么零食衣服,往里面塞,绝壁要离开,cp这种剧情都出来,她全身都在冒鸡皮疙瘩,太恶心!
只是,目光掠过柔软的被窝和4K电视时,她心痛了一秒,随即,果断摇头:“身外之物!都是身外之物!跑路要紧!”
不到三分钟,她已经全副武装,背着包,重新站到了门后。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门,准备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消失在夜色中——
然后她就僵住了。
那个修长的身影根本没走,正悠闲地靠在她家院门框上,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一幕。见她出来,他微微侧头,中长发在夜风中轻扬,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
“搬家?”他的目光落在她怀里的收纳箱里的小乌龟和小锦鲤,语气温和得像在讨论天气,“需要我帮你叫个货拉拉吗?”
宴追:“……”
心里吐槽,你还知道货拉拉啊。
算了,不理不理当猪处理!
“我见过‘灭绝’。”他突然说,声音像结冰的湖面,平静下藏着致命的裂痕,“……见过‘灭绝’是怎么发疯,又是怎么主动走向虚无,抹杀自己的。”
宴追的脚步被他的话钉在原地。
“那不是爆发,而是一种……绝对的否决。整个星域,亿万的星辰,奔流着的光阴、还在成长的文明以及正在绽放的情感……它们,如同被一个更高维度的意志,平静地、无可争议地判定为无效。于是,从所有层面开始褪色、消音,直至彻底归于寂静,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他停顿了一下,让那无声的惨烈沉淀在夜色里。
“等‘灭绝’短暂清醒,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他的声音里带着深切的哀悯,“崩溃了。那份清醒比疯狂更残忍。想要灭绝自己,但‘灭绝’怎么灭绝自己?那是一个逻辑的死循环,一个存在的悖论。”
“唯一的方法——就是主动走进‘虚无’的源头,将自己这个概念,从所有维度、所有时间线中……亲手剥离。”
他看着宴追紧绷的背影,声音忽然变得无比柔和,仿佛怕惊扰一个易碎的奇迹:
“你,很好。你没有重蹈覆辙,而是选择了一种更艰难的方式。你主动剥离了那些可能引你失控的情感,为自己编织了一个凡人的躯壳的同时,主动拥抱了孤独,你用自我约束,避免内在撕裂造成的最终疯狂。“
“这不是软弱,这才是你最强大的地方。“
“你在用这种方式,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灭绝'的权柄。“
他轻轻叹息:“为了不让你也走到那一步,我想给你一个可以容纳你的地方。“
“啪、啪、啪。“
宴追抬起手,慢条斯理地拍了三下掌,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故事很动听,情感很真挚……”她歪着头,脸上那种感同身受的动容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顽劣的审视,“编得挺像那么回事儿。差点就把我唬住了。”
她往前走了一步,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像在分享一个秘密,语气却带着凉飕飕的调侃:
“但是大哥,套路,这都是套路!先共情,拉近距离,塑造共同的悲惨过去,然后顺理成章地提出‘我这里有地方可以收留你’。下一步是不是就该收房租了?还是说,你这地儿,本身就是个更高级的剧情任务触发点?”
她摊了摊手,一副“我早已看穿一切”的模样。
“省省吧。我,宴追,四季豆不进油盐,滚刀肉不怕开水。你的悲情故事打动不了我,你的安全港湾诱惑不了我。”
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斩钉截铁地划清界限:
“你,继续当你的规则化身。我,继续养我的乌龟。”
“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就是最好的结局。”
她抬脚就大义凛然往外走。
“宴追,”他叫她的名字,每个字都咬得清晰,“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
“我告诉你这些,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
宴追的脚步猛地顿住。
“我是在通知你。”他的声音恢复了最初的清冽,“从你踏进这个院子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在我的规则里了。”
“你可以继续养你的乌龟,也可以继续当你的滚刀肉。但是——”
他微微拖长了语调,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
“——你这口井,早就和我的河连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