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法寂灭之地的死寂,并非无声,而是一种吞噬一切声音、色彩、乃至存在感的绝对静谧。脚踏在灰白色的沙砾上,发不出丝毫声响,灵力运转滞涩,神识探出不过数丈便被那无形的寂灭之意侵蚀、消融。在这里,仿佛连时间都失去了意义,唯有永恒的虚无。
张伟和冰云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这片地域的诡异,远超想象。那寂灭之意无孔不入,并非攻击,却比任何攻击都更加可怕,它是在缓慢地“抹除”你与外界规则的一切联系,让你归于“无”。
掌心那点星光密钥此刻却光芒稳定,甚至带着一丝暖意,顽强地抵抗着周围的寂灭,为两人指引着方向——荒漠深处。
“跟紧我,不要轻易动用神念和灵力。”张伟低声道,声音在这片空间中也显得异常微弱。他全力运转秩序印记,并非对抗,而是尝试去“理解”和“适应”这片地域的规则。秩序印记那架构与理解的本能在此刻发挥了作用,帮助他勉强在这片规则的“泥潭”中维持着自身的认知与存在。
冰云则收敛了全部气息,将自身的存在感降至最低,如同化作了一块顽石,仅凭剑心通明的本能,紧紧跟随在张伟身侧。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荒漠中跋涉,每一步都感觉像是要陷入永恒的沉沦。周围的景象千篇一律,灰白的沙丘,铅灰色的天空,没有任何参照物,若非星光密钥指引,他们早已迷失。
不知走了多久,或许是一天,或许是十天,时间在这里失去了刻度。就在连张伟都感到意识开始有些模糊,对自身存在的感知逐渐淡化时,前方的景象终于发生了变化。
一座巨大的、倾斜的、仿佛由某种暗银色金属与星辰碎片构成的残破造物,半掩在沙丘之中,出现在了视野的尽头。它形似一艘搁浅的巨舰,又像是一座崩塌的宫殿,风格古老而奇诡,与现今修仙界的任何流派都截然不同。舰体(或宫体)表面布满了巨大的创痕和腐蚀的痕迹,但依旧能感受到其昔日蕴含的、超越想象的伟力与精密。
星光密钥骤然变得灼热,指向那残破造物的核心区域。
“星陨阁的……方舟?”张伟心中震动。看来星陨阁并非完全被动接受命运,他们也曾建造了如此宏伟的造物,试图逃离或者对抗?
两人加快脚步,来到这艘“星骸方舟”的近前。靠近了看,更能感受到其庞大与残破。一个巨大的、仿佛被某种力量强行撕裂的破口,如同怪兽的巨口,敞开着,内部幽深黑暗,连寂灭之意似乎都被其吞噬。
星光密钥的光芒射向破口深处,形成一条微弱的光路。
没有犹豫,两人一前一后,踏入了这星骸方舟的内部。
内部的空间远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广阔,仿佛运用了空间折叠技术。通道四通八达,墙壁上镶嵌着早已失去光泽的晶体和断裂的符文线路,一些区域还残留着激烈战斗过的痕迹,冻结的能量冲击波、被规则力量扭曲的金属……诉说着往昔的惨烈。
星光密钥如同归巢的蜜蜂,带着两人在复杂的通道中穿梭,避开了一些依旧散发着危险波动的区域,最终抵达了一个相对完好的圆形大厅。
大厅中央,悬浮着一个由无数星光脉络构成的、直径约三米的复杂球体。球体缓缓旋转,表面流淌着微弱但纯粹的光芒,正是这光芒,在这片寂灭之地中,撑开了一小片稳定的、未被侵蚀的规则空间,也是星光密钥感应的最终源头。
“星核……传承中枢……”凌渊那虚弱的声音,竟直接从星光密钥中传出,带着激动与悲怆,“没想到……它竟然保存了下来!”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大厅一侧的墙壁突然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三具形态与之前“规则执法者”相似,但通体呈现出一种与环境融为一体的灰白色、形态更加扭曲不定、仿佛由寂灭之意本身凝聚而成的身影,悄无声息地穿透墙壁,出现在大厅之中!
它们的眼眸不再是淡金色,而是如同两个不断旋转的、吞噬一切的灰色漩涡!
【识别:入侵者。识别:高威胁变异体。】
【环境适配:万法坟场。执行单位:清道夫。】
【任务:净化。】
冰冷的意念直接作用于灵魂,带着与外界同源的寂灭气息!
系统的“清道夫”!它们竟然能在这片规则盲区中活动,并且似乎与这片地域的寂灭规则融为了一体!
没有任何预兆,三具清道夫同时抬手,它们并未发射光束,而是整个大厅的“寂灭”规则仿佛活了过来,如同无形的潮水,以前所未有的浓度和活性,向着张伟、冰云以及那中央的星核中枢席卷而来!
这一次,不再是缓慢的侵蚀,而是狂暴的“遗忘潮汐”!要将他们连同这片星陨阁最后的遗迹,一同从规则层面彻底抹除!
“守护星核!”张伟大喝一声,动态规则抗性系统全力展开,银灰色与混沌的光芒亮起,试图抵挡那汹涌而来的遗忘潮汐。但在这里,他的防御系统效果大减,那潮汐仿佛能无视防御,直接作用于存在的根本!
冰云娇叱一声,冰凰剑气再次爆发,极寒领域试图冻结规则,但在这片寂灭之地,连她的剑气都仿佛被“遗忘”,威力十不存一,仅仅勉强延缓了潮汐推进的速度!
眼看那灰色的潮汐就要将星核中枢吞没——
“以星陨之名,燃我不灭魂!”
凌渊决绝的吼声从星光密钥中炸响!那点星光密钥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凌渊那虚幻的星魂直接从密钥中冲出,化作一道凝实的、燃烧着星辰火焰的身影,义无反顾地撞向了那三具清道夫!
“凌渊前辈!”张伟惊呼。
“走!接触星核!里面有……契约……和……答案……”凌渊的声音在燃烧中迅速衰弱,但他的冲击成功扰乱了清道夫的阵型,将那恐怖的遗忘潮汐暂时引开了一部分!
张伟目眦欲裂,但他知道此刻不是犹豫的时候。他一把拉住冰云,顶着残余的遗忘潮汐,猛地冲向了中央那旋转的星核中枢!
就在他的手掌触碰到星核光滑表面的刹那——
浩瀚如星海的信息流瞬间涌入他的识海!《星陨古契》更加完整的条款、星陨文明对“观测者”体系的研究数据、关于“规则仲裁”的详细启动流程……以及最后一段,由星陨阁主留下的、充满不甘与警示的残缺影像:
“……它们……并非唯一的‘园丁’……小心……‘嫁接者’……和……‘收割者’……契约……只是……拖延……”
影像到此戛然而止。
与此同时,外界传来凌渊星魂最终爆裂的璀璨光芒与清道夫被暂时逼退的规则震荡!
张伟来不及细想那“嫁接者”和“收割者”的含义,秩序印记凭借着刚刚接收到的海量信息,尤其是关于“仲裁”的规则构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开始推演、解析!
他眼中闪过一丝明悟,猛地咬破指尖,以自身精血混合着刚刚理解的一丝“仲裁”真意,在星核表面急速勾勒出一个极其复杂、蕴含着“申诉”与“质证”意味的古老符文!
“以此界残留之契,星陨未绝之魂,及吾身为证——申诉成立!规则仲裁,申请启动!”
符文亮起,一股微弱却带着某种“至高权限”意味的规则波动,以星核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穿透了星骸方舟,穿透了万法寂灭之地,向着冥冥之中那不可知的“规则层面”传递而去!
【检测到规则仲裁申请……来源验证:星陨古契(残)、星核中枢、适格见证者(张伟)……】
【申请已接收……正在提交至……(未知层面)……】
【仲裁庭受理中……预计响应时间:未知……】
一段远超“园丁”系统层面的、更加古老、更加宏大的规则反馈信息,如同来自宇宙深处的回音,掠过了张伟的感知!
成功了!他成功启动了规则仲裁!
然而,还没等他松口气,那三具被逼退的“清道夫”似乎被这仲裁波动彻底激怒,它们放弃了凌渊残魂,灰色的漩涡眼眸死死锁定张伟,整个身体的寂灭规则开始极度不稳定地向内收缩、坍缩!
【检测到高位规则干预……威胁等级提升至最高……】
【执行最终净化协议:同步率100%……自毁……启动……】
它们要自爆!以自身为核心,引动整个万法寂灭之地的寂灭规则,将这片区域,连同其中的一切,彻底归于虚无!
三团极致的灰暗光芒,如同三颗即将爆发的超新星,在大厅中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