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姜水,潺潺流淌,不舍昼夜。转眼间,神农已从垂髫童子成长为一名英挺少年。多年的野外探索与木石先生的悉心指点,使他积累了远超常人的草木知识。他的眼眸依旧清澈,却更添深邃,那是智慧与观察沉淀后的光芒。
烈山部落在他的影响下,对周边植物的利用已远胜从前。族人学会了用特定的草药处理常见的外伤与微恙,也辨识了更多可食用的野菜野果,丰富了食物来源。然而,部落乃至整个人族,依然未能摆脱“靠天吃饭”的窘境。渔猎所得不稳,采集之物随季节变化,农田种植也不稳定,一旦遭遇天灾或猎物稀少,饥荒的阴影便会笼罩部落。
这一幕,深深刺痛了神农的心。他见过族人因食物短缺而面黄肌瘦,见过幼儿因饥饿而啼哭不止。一种强烈的使命感在他心中滋生——他必须为人族找到一种更稳定、更可靠的食物来源。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些在洪荒大地上自生自灭的野生植物。与以往单纯辨识其药性或短期可食性不同,这一次,他开始了更系统、更具开创性的观察。
他长时间徘徊在姜水两岸的沃野,观察哪些区域的野草长得尤其茂盛,哪些植株的籽实格外饱满。他注意到,在一些被洪水冲刷后又沉淀下肥沃淤泥的河滩地,几种禾本科植物的长势远胜他处。它们结出的细小籽实,虽然采集费力,但数量庞大,且能长时间储存。
“木石先生,”神农指着那片茂盛的野生禾草,对身旁的岩磊说道,“您看这些‘野禾’,年复一年在此生长,若我们能像圈养野兽那般,将它们‘圈’起来,专门照料,让它们只在固定的地方生长,结出更多的籽实,是不是就能让族人免于饥饿之忧?”
岩磊眼中精光一闪,心中暗赞:“地皇之思,已由‘利用’转向‘创造’,由‘顺应’转向‘改造’,此乃文明之大跃进也!”他不动声色,引导道:“此念大善。然,如何‘圈’之?又如何使其多结籽实?”
神农陷入沉思。他尝试着模仿自然,选择了一小片靠近水源的平坦土地,带领几个支持他的年轻族人,用石刀、木棍费力地清除掉原有的杂草,小心翼翼地保留那些籽实饱满的野禾植株。他们模仿雨水和河流,从姜水引来细细的水流灌溉。
这个过程艰辛而笨拙,引来的水不是太多淹了幼苗,就是太少干旱了土地;清除的杂草没过几天又顽强地长了出来;甚至还有一些鸟雀和小兽来啄食他们辛苦保留的籽实。
挫折接踵而至,一同劳作的年轻人开始气馁,部落里也传出了一些风言风语。
“神农这孩子,是不是魔怔了?好好的猎不打,整天鼓捣那些野草?”
“就是,费那么大力气,能长出多少东西?还不够塞牙缝的!”
烈山氏听到这些议论,心中也有些动摇,但他想起伏羲天皇的嘱托和神农降世时的异象,还是选择了支持儿子,顶住了部落内部的压力。
岩磊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并未直接出手帮助,只是在神农沮丧时,以“木石先生”的身份,讲述一些看似无关,却蕴含哲理的自然现象,譬如:“你看那大树,为何能参天?因其根深扎沃土。你看那流水,为何能穿石?因其持之以恒。”
神农是个极有悟性的孩子,他从这些话中汲取了力量,也开始反思方法。他仔细观察土地的状况,发现被翻动过、混合了腐烂草叶的土地,野禾长得更好。于是他改进了工具,用更坚硬的木头制作了类似耒耜的农具,更有效地松土。他带领族人收集草木灰和动物粪便,尝试着撒在土地里。他扎起草人,悬挂贝壳,用以惊走鸟雀。
更重要的是,他并非只盯着一种野禾。通过多年的观察,他初步筛选出了五种最具潜力、特性各异的野生作物。一种喜水,籽实洁白,煮熟后香甜软糯,他称之为“稻”;一种耐旱,籽实金黄,颗粒较小,他称之为“黍”;一种秆高穗大,籽实饱满,他称之为“稷”;一种籽实带壳,需碾磨去壳方能食用,他称之为“麦”;还有一种豆荚饱满,可食其籽,他称之为“菽”。
这便是在后世流传万古的“五谷”雏形。
过程绝非一帆风顺。不同的作物对水土要求不同,神农不得不划分出不同的区域进行尝试。有的作物种下后颗粒无收,有的则被病虫害侵袭。但神农毫不气馁,他详细记录每一次成功与失败,比较不同地块、不同照料方式下的结果。
春去秋来,不知经历了多少个寒暑。神农的双手磨出了厚茧,皮肤被晒得黝黑,但他眼中的光芒却越来越亮。在他坚持不懈的努力下,那几片被“圈”起来的土地上,稻、黍、稷、麦、菽的长势一年好过一年,结出的籽实也越来越饱满,产量远远超过了野外自然生长的状态。
当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丰收季节来临,烈山部落的族人看着那一片片金灿灿、沉甸甸的谷穗,看着神农带领大家收获堆成小山的谷物时,所有的怀疑和非议都烟消云散,化作了震天的欢呼与由衷的敬佩!
“成功了!神农成功了!”
“这么多粮食!足够我们吃很久,还能储存起来!”
“神农!神农!神农!”
人们欢呼着神农的名字,将他高高举起。烈山氏看着儿子,眼中充满了自豪的泪水。这意味着,从今往后,烈山部落,乃至所有效仿此法的人族部落,将很大程度上摆脱饥饿的威胁!
岩磊站在欢庆的人群之外,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知道,地皇的第一项不世功绩——驯化五谷,开创农耕,已然初步达成。他悄然将这一消息通过神念传给了远在混沌道场的玄顽子。
玄顽子接到传讯,抚掌大笑:“好!好小子!果然没让我失望!这一步踏出,人族根基方算真正稳固!从此,洪荒大地,处处可见炊烟,时时可闻稻香矣!”
系统:宿主,你笑得后槽牙都看见了!不过话说回来,这神农确实厉害,硬是靠着自己摸索,把农业搞出来了。你这圣父,是不是该表示表示?
玄顽子心情极佳,难得没有回怼,反而得意道:“表示?当然要表示!待他功德圆满之时,自有他的好处。现在嘛,让他继续折腾,我看他下一步,就该把目光从‘食’放到‘病’上了。那‘尝百草’的戏肉,怕是快要开始了。”
系统的预感没有错。在初步成功驯化五谷,解决了基本食物来源后,神农的目光,果然投向了另一项困扰人族已久的难题——疾病。
他亲眼见过族人因误食毒物而痛苦死去,见过孩童因一场风寒而夭折,见过壮年因莫名的肿痛而缠绵病榻。医药知识的匮乏,使得人族在面对疾病时,往往只能祈求鬼神,或是依靠一些效果不明的巫术。
“五谷可解饥馑,然疾病仍如影随形。”神农对岩磊说道,眉头紧锁,“先生教我辨识草木药性,多为外用或小疾。世间草木万千,必有能内服而治大病者。我欲……亲往深山,系统探求草木之药理,为人族寻一条医病之路!”
岩磊看着神农坚定的眼神,心中既感欣慰,又不禁生出担忧。他深知“尝百草”之路,远比驯化五谷更为凶险,那是真正要用生命去冒险的征程。
但他也明白,这是地皇的使命,无可回避。
“你……可想清楚了?”岩磊沉声问道,“草木之性,幽微难测。有的外敷为药,内服则为毒;有的少量可治病,过量则夺命。此路,九死一生。”
神农目光澄澈,毫无畏惧:“族人疾苦,我心难安。若能以我一人之险,换得万民安康,神农……万死不辞!”
少年的声音并不高昂,却带着一股撼动人心的决绝与仁德。
岩磊凝视他良久,终于缓缓点头:“既如此,我便陪你走这一遭。但需谨记,遇不明之物,不可轻尝,需先观其形,嗅其气,以鸟兽验之,最后……方可以微末之量,亲身试之。”
神农郑重行礼:“神农谨记先生教诲!”
就在烈山部落为五谷丰收而欢庆,神农为尝百草而立志的同时,远在陈都的伏羲,也心有所感。他望向姜水方向,只见那里的人道气运愈发蓬勃,一股厚德载物、生生不息的地皇气韵已然成型,与他的天皇气运交相辉映。
“神农……你做得很好。”伏羲轻声自语,嘴角含笑,“五谷既驯,农耕始兴。接下来,该是医药之道了。前路艰险,望你……一路平安。”
他抬手,一道蕴含八卦生灭之理的神念悄然发出,并非干预,而是如同一个兄长,送上了一份遥远的祝福与护持。
地皇的第二段传奇征程,即将在洪荒的万千山泽间,正式拉开序幕。那将是一条用勇气、仁心和智慧铺就的,充满了未知与凶险,却也必将光耀万古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