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城的夜幕像被墨汁染透的绸缎,沉沉地压在众人头顶。萧瑾之站在中军帐前,望着远处闪烁的火光陷入沉思。案几上摊开着最新的疫情报告,数字仍在不断攀升,而粮草告急的文书也堆成了小山。他深知此刻必须兵行险着,于是连夜拟定了两套作战方案。
清晨点将台上,萧瑾之当众宣布战略部署:“自今日起,本帅坐镇大营统领全局;夫人率医官团队深入疫区寻访病源。”他的声音穿透晨雾,惊飞了枝头的寒鸦。台下将士们交头接耳,有人担忧地望向宁婉悦单薄的身影——谁都明白深入疫区无异于闯龙潭虎穴。
萧瑾之每日寅时便起身巡视各营,玄色大氅拂过之处必留下勉励的话语。他特意命人扎制巨型艾草香囊悬挂于辕门,每当晨风吹过,浓郁药香便弥漫整个营地。士兵们渐渐发现佩戴绣着朱砂符文的手绳后,同袍间相互照料蔚然成风。这些看似迷信的举动实则暗含深意——通过建立共同的精神寄托来凝聚人心。
某日校场演练时,他故意纵马踏碎几个传播谣言的士兵脚边的酒坛。飞溅的酒液在阳光下泛着诡异蓝光,恰好印证了宁婉悦关于水源有毒的判断。萧瑾之借此机会当众焚烧“驱邪符咒”,跳动的火焰映照着他冷峻的侧脸:“诸君且看仔细了!所谓妖孽不过是宵小之徒的伎俩!”这一举动让董摇的心绪暂时安定下来。
暗中他却派出最精锐的影卫监视要害部门。当截获某偏将与神秘人的密信时,萧瑾之不动声色地布下连环局。先是假意调离该部驻守区域,待其放松警惕后再突然回防。那个雨夜,当心腹侍卫带着镶金狼首令牌潜入粮仓时,等待他的却是天罗地网。审讯室内烛火摇曳,犯人竹筒倒豆子般交代出“鬼手无常”这个代号背后的惊天阴谋。
宁婉悦带领的医疗小队如同游走于生死边缘的白色幽灵。她们戴着浸过药水的面纱穿梭在病榻之间,看似柔弱的肩膀扛起了整个战地医院的重担。每到深夜,当此起彼伏的呻吟声渐弱时,宁婉悦便会取出特制的铜制放大镜观察病患皮肤下的异常脉络。她在笔记簿上勾画的符号日渐密集,终于拼凑出指向水源系统的箭头。
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成为转折点。宁婉悦裹着油布斗篷潜至废弃水磨坊,湍急的水流几次险些将她冲走。地下室入口的铁锁早已锈蚀不堪,她正欲强行破门却听见身后传来规律的脚步声。回头瞬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萧瑾之竟撑着青竹伞立在雨帘中,儒雅的笑容与周身肃杀之气形成强烈反差。
“你怎么来了?”宁婉悦又惊又喜地扶住丈夫湿透的衣袖。萧瑾之反手扣住她的手腕:“既为夫妻,自当同生共死。”两人合力推开石门的刹那,阴冷腐臭的空气扑面而来。幽蓝磷光映照下的密室宛如地狱图景:数百个陶罐呈八卦阵型排列,每个封口处都残留着蜂蜡凝固的痕迹。
打破第一个罐子的瞬间,墨绿色液体汩汩流出并腾起袅袅白烟。宁婉悦蘸取样本涂抹在随身携带的试金石上,银白色的表面立即浮现出蛛网状裂纹。“狼毒花汁液经七蒸七晒制成,遇水即化却能在人体内积存月余。”她说话时声音微微发颤,不仅是因为毒性发作前的眩晕感,更因意识到敌人布局之深远超出想象。
就在此时,上方突然传来闷响。原来萧瑾之早料到此地设有机关,提前布置好的炸药准时引爆了通风口。借着爆炸产生的气流冲击,两人迅速后退撤离。回到安全地带后,宁婉悦立刻服下自制的甘草解毒丸,看着丈夫为自己检查脉搏时专注的眼神,心中涌起暖流。
次日晨会,当萧瑾之将染毒的水源样本摆在桌上时,众将无不变色。他展开标注着投毒点的羊皮地图,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宁婉悦连夜标记的红色十字。“从今日起,所有饮用水必须经过三次过滤。”他的目光扫过每位将领的脸,“违令者斩!”
私下里他却将半块调兵虎符塞进妻子手中:“若我遭遇不测,你持此物可调动暗部人马突围。”宁婉悦反握住他的手:“休要胡说!我早备好连环解毒之法,纵使断水七日也能保大军无恙。”两人相视一笑,眼中闪烁着同生共死的决绝光芒。
基于双重线索推断出的真相令人脊背发凉——敌军竟在上游水库暗藏水轮机关,每逢月圆之夜便自动释放毒素。萧瑾之当即下令抽调工兵伪装成猎户进山采药,实则秘密开凿分流渠道。宁婉悦则带着改良后的解毒方剂走访周边村落,借机探查敌特活动踪迹。
当“鬼手无常”终于现身谈判时,等待他的是精心设计的鸿门宴。萧瑾之扮作茶楼掌柜亲自斟酒,宁婉悦则以医女身份把脉问诊。就在毒师首领得意洋洋展示无毒证明时,暗藏在茶盏底部的磁石突然吸附了他袖扣里的铁屑——这正是运输毒药时沾染的证据!
押解途中突遭伏击,萧瑾之早有准备地放出信鸽求援。看着漫天箭雨中从容应对的妻子,他忽然想起初见时那个在尸堆中寻找草药的倔强身影。如今的宁婉悦已能面不改色地指挥医护兵布防,甚至能在箭矢破空声中准确判断毒箭来源。
战后复盘会上,参谋们对夫妇二人的配合赞不绝口。有人注意到每当宁婉悦分析病理时,萧瑾之总会下意识地为她遮挡刺眼的阳光;而每当主帅制定冒险计划时,夫人总会默默准备好应急药品。这些细微举动如同春雨润物无声,却在潜移默化中改变着整支军队的气质。
随着联合解毒行动的展开,越来越多的士兵主动协助采集药草、护送病患。曾经质疑他们的老将也不得不承认:“这对伉俪确有经天纬地之才。”更让人动容的是那些康复的士兵坚持加入运输队,他们说:“跟着这样的主将冲锋陷阵,死也甘心!”
月夜巡营时,萧瑾之发现妻子仍在灯下整理病例记录。他悄悄披上外衣站在背后,看着烛光在她睫毛上投下颤动的影子。宁婉悦似有所感地抬头微笑:“我在想,等天下太平了,咱们可否开个医馆?”萧瑾之将温热的姜汤放在桌角:“届时我给你研墨执笔。”窗外秋虫鸣叫,屋内寂静温馨,唯有两枚代表军权的虎符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