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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绿色的腐雨,依旧不知疲倦地敲打着万灵仙宗巨大的演武场。冰冷的雨水冲刷着青石板上的血污和粘液,却洗不去空气中弥漫的浓重腥气与深入骨髓的恐慌。

就在片刻之前,那头由引魔香诱出的腐沼源兽,如同失控的山峦,横冲直撞,碾碎了数名躲避不及的弟子。它那覆盖着腐败苔藓和蠕动粘液的身躯,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和令人心悸的污染波动。最终,它那布满利齿、流淌着腐蚀性涎液的巨口,精准地找到了目标——被林风暗中标记的荆青冥。

在所有观战者或惊骇、或幸灾乐祸、或冷漠的目光中,荆青冥的身影,连同他那身灰扑扑的药园杂役弟子服饰,被那深渊般的巨口一口吞下!

“吼——!”

源兽发出满足的咆哮,震得整个演武场嗡嗡作响。它庞大的身躯在雨幕中蠕动,巨大的胃囊清晰可见地鼓胀起来,仿佛一个装满了污秽的巨大皮囊。

“完了…荆师兄他…”有药园的杂役弟子脸色煞白,喃喃自语。

“哼,不自量力!区区花仙血脉,也敢在源兽面前逞能?死得其所!”林风的追随者们毫不掩饰地嘲讽,声音刺耳。

林风本人,站在高高的、象征着内门核心弟子身份的金剑台上,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笑意。金剑台由特殊金属铸造,通体流转着淡淡的辟邪金光,此刻更是在他刻意催动下光芒微盛,将他和身边同样脸色复杂的苏清漪笼罩其中,隔绝了外界的污秽与喧嚣。

苏清漪看着源兽那不断蠕动的腹部,秀眉紧蹙。荆青冥被吞下的那一刻,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并非悲痛,更像是看到一件麻烦物品终于被处理掉的…如释重负?但随即又被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感觉覆盖。那感觉说不清道不明,让她心烦意乱。

“林师兄,这…”她迟疑地开口。

“清漪师妹无需担忧。”林风的声音带着掌控一切的从容,“荆青冥修炼邪术,自身已带污染,引魔香不过是加速了他的暴露和毁灭。为宗门清除隐患,乃是我辈职责。执法长老们想必也看在眼里。”他的目光扫过高台之上的几位刑堂长老,其中一位面容古板的老者,正是当初将荆青冥发配腐毒沼泽的刑堂长老,此刻他面无表情,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可是,源兽暴动,恐伤及其他弟子…”苏清漪低声道。

“无妨,诸位长老坐镇,很快便能镇压此獠。荆青冥,不过是个意外的小插曲罢了。”林风语气淡漠,仿佛谈论的不是一条人命,而是碾死了一只蝼蚁。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荆青冥必死无疑,即将被源兽强横的胃液和恐怖的污染彻底消化、异化时——

异变陡生!

“嗡——!”

一声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嗡鸣,毫无征兆地从源兽剧烈鼓胀的腹部核心响起!这声音并非源自血肉,更像是…某种枯朽之物在巨大压力下发出的呻吟,又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悸的渴求。

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枯败、死寂之意,如同无形的瘟疫,骤然从源兽体内爆发开来!

原本在腐雨中显得更加滑腻、充满污秽生机的源兽身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诡异的变化。

它腹部被荆青冥撑起的那一块巨大鼓包,颜色率先开始变化。深绿色的腐败苔藓瞬间失去所有光泽,变得如同干涸千年的地衣,灰败枯黄。覆盖其上的粘液,不再蠕动流淌,而是凝固、干涸,变成一层暗褐色的硬壳。

这枯败之色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疯狂地向着四周蔓延!

“吼呜——!”

源兽庞大如山的身躯猛地一僵,那震天的咆哮瞬间变成了凄厉、惊恐的哀嚎!这哀嚎声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痛苦和…恐惧!一种仿佛被更高位存在掠夺、扼杀的恐惧!

它庞大的身躯剧烈地抽搐起来,试图甩脱体内的“异物”,如同被无形巨钉钉在演武场中央的腐肉山丘。粗壮如古树的四肢疯狂刨地,坚硬的青石板寸寸碎裂,泥浆与雨水混合着飞溅。覆盖全身的腐败苔藓大片大片地剥落、粉碎,露出底下迅速失去光泽、变得灰暗的皮肉。

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它腹部的变化。

那个巨大的鼓包,此刻已经完全失去了血肉的质感。灰败、干枯、龟裂…如同千年古树被砍伐后留下的树桩截面。无数道深刻的裂痕在那鼓包表面蔓延开来,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仿佛干涸大地在烈日下的呻吟。透过那些裂痕,隐约可见内部并非血肉,而是…深沉的、毫无生机的木纹!

一股浓烈到极致的死寂、枯竭气息,混合着被强行抽离、逸散出的微弱污染源力,如同有形之雾,从那不断扩大的裂痕中弥漫出来,瞬间压过了演武场上弥漫的腐雨腥气。这气息冰冷、沉重,带着一种终结万物的意志,让所有感知到的弟子都感到一阵发自灵魂的窒息和恐慌。

“这…这是什么?!”

“源兽…源兽在枯萎?!”

“是荆青冥!他还活着?!他在干什么?!”

惊呼声此起彼伏,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眼前这一幕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强大的腐沼源兽,竟然在哀嚎中走向死亡?而且是如此诡异、如此快速的枯萎!

金剑台上,林风脸上的从容和冷笑彻底凝固了。他瞳孔骤缩,死死盯着源兽腹部那不断蔓延的枯败区域,感受着那股让他本命金系灵力都感到本能排斥和不安的死寂气息,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不可能!绝不可能!”他失声低吼,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剑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的金系剑道,主杀伐、主锋芒,最是排斥这种代表寂灭与腐朽的力量。这股力量,让他感到了强烈的威胁!

苏清漪更是捂住了嘴,美眸圆睁,脸上血色尽褪。她看着那头曾经凶威滔天、此刻却在绝望中枯萎的巨兽,看着那腹部不断裂开的枯木纹理,脑海中一片混乱。这真的是那个被她斥为“柔弱”、“累赘”的花匠荆青冥能做到的吗?一股莫名的寒意和…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源自本能的恐惧,悄然爬上心头。

高台之上,几位刑堂长老霍然起身,脸上写满了凝重与震惊。为首的那位古板长老,眼中精光爆射,死死锁定源兽腹部,声音低沉而急促:“好霸道、好诡异的枯寂之力!此子…留不得!”

他身边的另一位长老眼神闪烁,低声道:“这力量…似乎能克制污染?若能掌控…”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哼!邪魔歪道,力量越是诡异,危害越大!必须趁其未成大患,彻底铲除!”古板长老语气斩钉截铁,杀意凛然。

就在这全场死寂,所有人都被源兽体内爆发的枯寂异变所震慑时——

“咔嚓!咔嚓!咔嚓嚓——!”

源兽腹部那巨大的、遍布裂痕的枯木鼓包,终于承受不住内部狂暴的力量冲击和外部源兽垂死挣扎的挤压,发出了最后的、令人牙酸的爆裂声!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仿佛巨木崩断的轰响!

一只巨大的、完全由枯朽、扭曲、布满深刻木纹的“手臂”,如同破开地狱的巨矛,悍然捅穿了源兽坚韧无比的腹部甲壳和厚实的血肉!

暗绿色的腥臭血液、粘稠的破碎内脏、以及浓郁的污染粘液,如同决堤的洪流,伴随着这只枯木巨臂的破体而出,猛烈地喷溅出来,如同下了一场污秽的血肉之雨!

“吼嗷——!!!”

源兽发出了最后一声撕心裂肺、饱含无尽痛苦与绝望的惨嚎!这声惨嚎如同垂死巨龙的悲鸣,震得整个演武场都在颤抖,一些修为稍低的弟子甚至被震得耳鼻流血,瘫软在地。

庞大的兽躯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剧烈地抽搐了几下,那双充满狂暴和贪婪的猩红巨眼瞬间失去了所有光彩,变得灰败、空洞。它那覆盖着腐败苔藓和粘液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了最后一丝光泽,彻底干瘪、僵化,变成了一具…巨大、狰狞、散发着浓重死气的枯木雕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腐雨依旧冰冷,冲刷着演武场上那具枯木化的源兽残骸,冲刷着四处流淌的污血和内脏碎片。整个演武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数千双眼睛,或惊恐、或骇然、或难以置信,全都死死地、聚焦在那破开源兽腹部、矗立在枯木兽尸顶端的——枯木巨臂之上!

那手臂太过巨大,仅仅是露出的部分,就比源兽的尸体还要高出数丈。它通体呈现出一种历经亿万年风霜的深褐色,布满了扭曲虬结的筋络和深刻如刀刻的木纹。表面粗糙、干裂,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化为齑粉,但此刻,它却散发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重如山岳的枯寂威压!

巨臂的“五指”并非人形,更像是几根巨大、扭曲、末端尖锐如矛的枯枝,此刻正深深地刺入下方的枯木兽尸之中,仿佛在汲取着最后的养分,又像是在宣告着对这具庞大尸骸的绝对主宰!

在这枯木巨臂的根部——那个被它暴力撕裂的巨大创口处,一个渺小的、浑身沾满粘稠污秽的身影,正缓缓地、一步一步地从那地狱般的腹腔内,踏着枯木的阶梯,走了出来。

污秽的粘液顺着他的发梢、脸颊、衣袍不断滴落,在他脚下汇聚成一小滩暗绿色的水洼。那身药园杂役的灰色布袍已经被腐蚀得破破烂烂,勉强挂在身上,露出下面同样沾满污迹却隐隐透着玉石般光泽的肌肤。

是荆青冥!

他低着头,看不清面容,但每一步踏出,都异常沉稳。脚下的枯木尸骸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在这死寂的演武场中格外清晰,如同踏在所有人的心脏之上。

终于,他走到了枯木巨臂的掌心位置。

站定。

他缓缓抬起了头。

雨水冲刷着他脸上的污秽,露出那张清俊却异常苍白的脸庞。一双眸子,此刻正闪烁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幽光。

左眼,深邃的漆黑中,一朵妖异、凝实的黑莲印记缓缓旋转,仿佛连通着无底深渊,散发出冰冷、吞噬一切的意志。那是污染吸收系统全力运转的表征,是刚才在源兽腹内疯狂掠夺生机的证明。

右眼,却呈现出一种与之截然不同的枯寂灰白!瞳孔深处,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木纹在生灭流转,演绎着草木由荣转枯、万物归于寂灭的至理。那是《枯荣道典》中“枯”之奥义的具象化,是剥夺、是终结!

一黑一白,一生一灭,两种极端的力量在他眼中交织,形成一种诡异而强大的平衡,散发出令人灵魂颤栗的威压。

他微微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源兽内脏残留的腥气,但更多的,是一种雨后泥土般的、混杂着腐朽与新生的奇特气息。刚才在源兽腹内,他承受了难以想象的巨大痛苦。强横的胃液腐蚀、狂暴的污染侵蚀、以及施展《枯荣道典》终极掠夺奥义——“生机掠夺”时自身承受的反噬…每一秒都如同置身炼狱。

若非左眼黑莲疯狂吸收转化污染作为能量支撑,若非花仙血脉对生机的本能亲和与韧性,他早已被撕碎、溶解、异化。

但此刻,痛苦已化为力量!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脚下这具由腐沼源兽转化而成的枯木巨臂,正与自己产生着一种奇妙的联系。它不再是一具死物,而是自己意志的延伸,是自己体内那狂暴枯寂之力的外显!那巨臂中蕴含的恐怖力量,仿佛只要他心念一动,便能摧毁眼前的一切阻碍!

“枯…木…逢春…”

一个嘶哑、冰冷,仿佛枯枝摩擦般的声音,缓缓从荆青冥口中吐出。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雨幕,如同寒风刮过每个人的耳膜。

他抬起右手,沾染着污血和碎肉的手指,轻轻点向脚下的枯木巨臂。

“嗡——!”

随着他指尖落下,枯木巨臂猛地一震!

覆盖其表面的厚厚污血和粘液瞬间被无形的力量震开、剥离,露出下方更加清晰、更加深刻的枯木纹理。一股更加磅礴、更加纯粹的枯寂死意轰然爆发!

与此同时,源兽那庞大僵化的枯木身躯,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开始剧烈地震动、扭曲、收缩!

“咔嚓!咔嚓!”

巨大的骨骼在枯木化后变得更加坚硬,此刻却如同被无形的巨力挤压、重塑,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和重组声。断裂的肢体、破碎的甲壳、狰狞的头颅…所有属于源兽的“部件”,都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的枯木,在某种至高的意志指引下,疯狂地向着那只破体而出的枯木巨臂汇聚、融合!

暗绿色的血肉碎片和粘液被彻底排斥、剥离,如同垃圾般簌簌落下。取而代之的,是纯粹的、深沉的枯木!

无数虬结的枯枝从巨臂根部蔓延出来,如同贪婪的触手,刺入源兽庞大的枯木躯干,将其当作养分和材料,疯狂地汲取、吞噬、重塑!

在数千双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那头高达数十丈的腐沼源兽枯木尸骸,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瓦解!

而那只破体而出的枯木巨臂,却在疯狂地膨胀、延伸、生长!

虬结的枯枝缠绕、融合,形成更加粗壮、更加扭曲的“肢体”;破碎的兽骨被强行扭曲、拼接,构筑起支撑的“骨架”;厚实的枯木甲壳覆盖其上,形成坚不可摧的“装甲”…

短短几个呼吸间!

一尊比原先的腐沼源兽更加庞大、更加狰狞、更加恐怖的造物,赫然矗立在了演武场中央!

它高达近百丈!通体由最深沉、最枯朽的暗褐色古木构成,表面布满了如同被岁月和灾难反复蹂躏过的深刻沟壑与扭曲木瘤。它的主体依旧是那只巨大的枯木手臂,但此刻,手臂之上,已经凝聚出了一个极其粗糙、却充满力量感的巨大“头颅”——那是由源兽狰狞的头骨碎片和无数虬结枯枝强行糅合而成,空洞的眼窝深处燃烧着两团幽幽的、非金非木的枯寂暗芒,如同深渊的凝视。头颅下方,是更加粗壮、由断裂脊骨和巨量枯木缠绕而成的躯干,以及由数条断裂的源兽肢体枯木化后融合成的、支撑着这庞大身躯的“下肢”。

这不再是一具尸骸,而是一尊活生生的、由荆青冥意志操控的——枯木巨像!

枯木巨像!由腐沼源兽转化而来,承载着荆青冥枯寂意志的战争傀儡!

它静静地矗立在腐雨之中,庞大的身躯投下巨大的阴影,将大片区域笼罩在深沉的黑暗里。那股源自枯寂的沉重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味、木头腐朽的气息,以及一种终结万物的死寂。

演武场上,落针可闻。唯有腐雨敲打着枯木躯壳的“嗒嗒”声,单调而冰冷。

荆青冥的身影,就站在这枯木巨像的头颅顶端。污秽已被雨水冲刷掉大半,露出他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他俯瞰着下方如同蝼蚁般渺小的数千仙宗弟子,俯瞰着那高高在上、金光流转的金剑台,目光最终定格在金剑台上那道他曾经视为生命唯一救赎、如今却只剩下冰冷与灰烬的身影——苏清漪。

左眼黑莲旋转,右眼灰芒闪烁。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只有一种如同脚下枯木般沉寂的冰冷。

然后,他抬起了手。

不是指向苏清漪,而是遥遥指向了她身边,那个始终笼罩在金光之中、此刻脸色铁青、眼神深处第一次流露出真正恐惧的身影——林风!

随着荆青冥抬手,那尊如同山岳般巨大的枯木巨像,动了!

它那由无数枯木虬结而成的粗壮“下肢”,猛地向前跨出一步!

“轰隆——!”

大地剧震!如同地龙翻身!整个演武场的地面如同波浪般起伏了一下,坚硬的青石板寸寸碎裂、翻卷,泥浆混合着雨水冲天而起!

枯木巨像庞大的身躯,带着碾碎一切的恐怖威势,如同倒塌的擎天巨峰,一步就跨越了半个演武场的距离,直扑那座象征着内门核心弟子身份、代表着林风骄傲与地位的——金剑台!

它那庞大到遮蔽天穹的枯木手臂,高高扬起!

那手臂的“五指”,那五根扭曲、虬结、末端尖锐如矛的巨大枯枝,此刻完全张开,如同地狱探出的鬼爪,又似古老神魔擒拿星辰的巨掌!手臂挥动间,带起沉闷如雷的破空声,搅动着漫天腐雨,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充满枯寂死意的巨大旋涡!

目标,直指金剑台!直指台上如金阳般耀眼的林风!

“荆青冥!你敢——!!!”林风睚眦欲裂,英俊的脸庞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扭曲变形!他从未想过,自己精心策划的杀局,不仅没能杀死对方,反而催生出了如此恐怖的怪物!更没想到,这个他眼中的杂役、废物,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用如此蛮横、如此直接的方式,对他发起攻击!

这是对他身份、地位、尊严最赤裸裸的践踏和挑衅!

他狂吼着,全身灵力毫无保留地爆发!耀眼夺目的金色剑光冲天而起,将他映照得如同天神下凡!腰间佩剑发出一声高亢的龙吟,瞬间出鞘,化作一道撕裂雨幕的金色长虹,带着他含怒而发的全部修为,以及金系剑道无坚不摧的锋锐杀意,悍然斩向那遮天蔽日抓来的枯木巨掌!

“金阳破邪剑!”

剑光煌煌,如同撕裂黑暗的太阳真火,誓要将这污秽枯朽之物焚灭!

与此同时,金剑台本身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铭刻其上的防御阵法瞬间被激活到极致!一道道复杂的金色符文在台体表面亮起,迅速交织成一面巨大的、流转着神圣光芒的金色光盾,将整个金剑台牢牢护在其中!

枯木巨掌,与煌煌金阳剑光,与流转不息的防御光盾,在数千道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于半空中轰然碰撞!

“轰——!!!”

无法形容的巨响在演武场上空猛然炸开!声音之恐怖,远超雷霆!如同两颗星辰正面相撞!

碰撞的中心点,爆发出足以刺瞎人眼的光芒!

一半是纯粹、霸道、仿佛能斩断世间一切物质的金色剑芒!另一半则是深沉、厚重、带着终结万物生机的枯寂灰白!

金与灰,生与灭,两种截然相反、同样强大的力量疯狂地撕扯、湮灭、对冲!

能量风暴瞬间形成!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如同海啸般以碰撞点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疯狂席卷!

“噗噗噗噗——!”

下方靠得稍近的弟子,无论是内门还是外门,无论修为高低,在这恐怖的冲击波下,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落叶,毫无抵抗之力地被狠狠掀飞出去!鲜血狂喷,筋断骨折者不计其数!惨叫声瞬间响成一片!

就连高台上的长老们,也纷纷变色,下意识地释放出护体灵光,抵御着这狂暴的能量余波。

金光与灰芒交织的核心处。

林风倾尽全力斩出的“金阳破邪剑”,那煌煌如日的金色剑光,在与枯木巨掌接触的瞬间,爆发出了惊人的锋锐,硬生生在枯木巨掌之上斩出了一道数丈长的深刻裂痕!枯朽的木屑纷飞,如同下了一场灰色的雪!

然而,也就仅此而已!

那枯木巨掌的构成,并非纯粹的血肉或凡木,而是融合了腐沼源兽强悍生命本源被强行掠夺、转化后形成的枯寂之木!其本质,已经接近某种蕴含规则之力的天地奇物!林风的金阳剑光固然锋锐霸道,但面对这承载着寂灭道韵的枯木,其“破邪”之力,竟被那深沉厚重的枯寂死意硬生生地抵消、吞噬了大半!

更可怕的是,枯木巨掌所蕴含的恐怖力量,远超林风的想象!

那巨大的裂痕,非但没有让巨掌崩解,反而像是激怒了这尊枯木魔神!

巨掌下压之势,仅仅是微微一滞!

紧接着,更加狂暴、更加沉重的力量如同山洪决堤般爆发出来!枯木巨掌上那道被斩开的裂痕边缘,无数细微的灰色木纹如同活物般疯狂蠕动、蔓延,瞬间就将斩开的缝隙弥合大半!同时,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如同天倾,狠狠压下!

“咔嚓嚓——!”

林风那看似无坚不摧的金色剑光,在支撑了不到一息之后,便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发出一声哀鸣,被枯木巨掌硬生生地……压碎了!

金色剑光化作漫天光点,如同破碎的金箔,瞬间被狂暴的能量风暴和腐雨冲刷殆尽!

“噗——!”本命剑招被强行破去,心神相连之下,林风如遭重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形踉跄后退数步,若非被身后同样脸色煞白的苏清漪下意识扶住,几乎要跌倒在地。

他手中的佩剑发出一声悲鸣,剑身上的金光瞬间黯淡下去,灵性大损!

而枯木巨掌,在压碎金阳剑光后,去势不减,带着碾碎一切的意志,重重地拍在了金剑台那全力激发的防御光盾之上!

“嗡——!!!”

刺耳的嗡鸣声响起!金色光盾剧烈地闪烁、扭曲、变形!铭刻在金剑台上的符文疯狂闪烁,汲取着整个演武场大阵的灵力,试图抵御这毁灭性的拍击。

然而,这防御光盾虽然强大,但它的设计初衷是抵御能量冲击和邪魔污染,而非这种纯粹的、物理层面的、蕴含规则之力的恐怖巨力碾压!

“啵——!”

一声如同气泡破裂的轻响,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却又如此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那看似坚不可摧的金色光盾,在枯木巨掌的碾压下,仅仅支撑了不到两息,便如同纸糊一般,轰然破碎!

无数金色符文瞬间黯淡、崩碎!

枯木巨掌,再无阻碍!

带着毁灭一切的余威,重重地拍击在了金剑台的本体之上!

“咚——!!!!”

如同天神擂鼓般的巨响,震彻九霄!

整座由特殊金属铸造、象征着内门核心弟子身份与地位的金剑台,在枯木巨掌的拍击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坚固的金属台面瞬间凹陷下去一个巨大的掌印!无数道蛛网般的裂痕以掌印为中心,向着台体四周疯狂蔓延!金光彻底黯淡,那些象征着荣耀与地位的装饰符文纷纷崩裂、脱落!

整个金剑台,剧烈地摇晃着,发出“嘎吱嘎吱”的扭曲呻吟,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塌!

站在台上的林风和苏清漪,如同怒海狂涛中的一叶扁舟!在巨掌拍落的瞬间,两人身上的护体灵光如同风中残烛般瞬间破碎!苏清漪身上的护身法宝应即亮起,但也只堪堪抵消了部分冲击。

恐怖的冲击力狠狠撞击在两人身上!

“噗!”林风再次喷血,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金剑台边缘扭曲的栏杆上,将那坚硬的金属栏杆都撞得变形!他挣扎着想要爬起,但全身骨骼仿佛散架,五脏六腑剧痛翻腾,灵力紊乱不堪,连站都站不稳。

苏清漪虽然没有直接承受掌击,但也被这近距离爆发的冲击波狠狠掀飞,撞在同样扭曲的台柱上,痛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她精心梳理的发髻早已散乱,昂贵的法衣破损不堪,沾满了泥泞和污血,狼狈不堪地瘫软在地,花容失色,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恐和茫然。

整个演武场,一片死寂。

只有腐雨敲打枯木的“嗒嗒”声,以及金剑台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数千名弟子,无论之前是嘲讽、是冷漠、还是同情,此刻全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术,僵硬在原地,瞠目结舌地看着这颠覆认知、震撼灵魂的一幕。

那头恐怖的腐沼源兽,被荆青冥从内部抽干生机,化为了枯木尸骸。

那枯木尸骸,在他手下重组成了一尊更加恐怖、如同魔神般的枯木巨像。

这枯木巨像,一拳!仅仅一拳!

便压碎了林风天骄引以为傲的金阳剑光!

破开了金剑台的防御大阵!

将整座象征着内门核心、象征着林风地位的金剑台,拍得凹陷、裂痕遍布、摇摇欲坠!

将高高在上的天骄林风,打得口喷鲜血,狼狈不堪!

将曾经风华绝代、视他为累赘的未婚妻苏清漪,震得狼狈瘫软!

荆青冥站在枯木巨像那狰狞的头颅之上,如同这尊枯木魔神的灵魂核心。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苍白的面容,也冲走了他身上最后一丝属于凡俗花匠的温润。他缓缓收回指向金剑台的手,目光如同寒潭,平静地扫过下方数千张惊骇欲绝的脸庞,最终,落在了金剑台上,那狼狈不堪的苏清漪身上。

他的声音,透过雨幕,带着一种枯木摩擦般的沙哑,却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耳边,冰冷,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苏师姐。”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盯在苏清漪那张惨白、沾满泥污的脸上。

“你看这‘枯木’……”

他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似乎是一个笑,却冰冷得没有任何温度。

“……可还入眼?”

枯木!

两个字,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苏清漪的心上!也重重敲在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灵魂深处!

他说的,是脚下这尊摧毁一切的枯木巨像?

还是…金剑台上,那个狼狈的、被他一拳打得口喷鲜血、几乎站不起身的…林风?!

一语双关!杀人诛心!

苏清漪猛地抬头,对上荆青冥那双深邃、冰冷、一黑一灰的眼眸。那一瞬间,苏清漪仿佛被定在了原地,那眼神如同一把冰刃,直直刺入她的心底。曾经,她觉得荆青冥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杂役,可如今眼前这震撼的一幕,让她彻底认清了自己的愚蠢。

“我……”苏清漪嘴唇颤抖,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咳出的鲜血溅落在破碎的金剑台上。

林风挣扎着爬起来,怒目圆睁,“荆青冥,你竟敢如此放肆!”他强忍着剧痛,想要再次拔剑,可身体却不听使唤地摇晃。

荆青冥冷冷一笑,“放肆?这不过是你们应得的。”他抬手一挥,枯木巨像再次动了起来,迈出沉重的步伐,朝着金剑台逼近,每一步都让大地为之颤抖。

演武场上的众人看着这一幕,皆是倒吸一口凉气,谁也没想到局势会发生如此惊天逆转。而苏清漪看着越来越近的枯木巨像,心中充满了恐惧与悔恨,她知道,这一切都是他们自找的。

枯木巨掌,再无阻碍!

带着毁灭一切的余威,重重地拍击在了金剑台的本体之上!

“咚——!!!!”

如同天神擂鼓般的巨响,震彻九霄!声浪裹挟着实质般的冲击波,狠狠撞在每一个观战者的胸膛,修为稍弱者气血翻涌,耳中嗡鸣不止,几欲昏厥。

整座由特殊金属铸造、象征着内门核心弟子身份与地位的金剑台,在枯木巨掌的拍击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那声音尖锐刺耳,如同巨兽濒死的哀嚎,撕扯着所有人的神经。

坚固的金属台面瞬间凹陷下去一个巨大而清晰的掌印!掌印边缘的金属扭曲翻卷,如同被烧融的蜡油,在枯寂之力的侵蚀下迅速失去光泽,变得灰败。无数道蛛网般细密的裂痕,以那狰狞的掌印为中心,向着台体四周疯狂蔓延、扩张!裂痕深处,流淌出的不再是耀眼的金芒,而是如同陈年朽木般的死寂灰气。

台体表面那些象征着荣耀与地位、平日里流光溢彩的防御符文,此刻如同风中残烛,疯狂闪烁几下,便发出一连串“啵啵”的轻响,如同气泡般纷纷崩碎、湮灭!碎裂的符文碎片如同金色的萤火虫,被狂暴的冲击波和冰冷的腐雨瞬间打散、吞噬。

整座金剑台剧烈地摇晃着,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扭曲呻吟。那曾经笔直、象征着不可撼动的台柱,此刻也呈现出肉眼可见的弯曲。它不再是坚不可摧的象征,更像是一座在风暴中随时可能倾覆的危楼!

站在台上的林风和苏清漪,如同怒海狂涛中的一叶扁舟!

在巨掌拍落的瞬间,两人身上应激而发的护体灵光,如同被巨石砸中的琉璃盏,连一瞬都没能支撑,便“啵”的一声彻底破碎,化作点点流萤消散!苏清漪身上价值连城的防御玉佩骤然亮起一层柔和的青白色光晕,试图将她包裹,但这光晕刚一接触那排山倒海而来的枯寂巨力和冲击波,就如同烈日下的薄冰,只堪堪抵消了微不足道的部分冲击,便哀鸣一声,玉佩表面“咔嚓”出现一道裂痕,光芒彻底黯淡。

恐怖的冲击力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撞在两人身上!

“噗——!”

林风首当其冲!他只觉一股无法抗拒、带着腐朽万物气息的巨力狠狠砸在胸口,眼前一黑,五脏六腑仿佛瞬间移位、碎裂!他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那血液中竟夹杂着丝丝缕缕黯淡的金色碎芒——那是他本命剑元被强行震散的征兆!他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狠狠撞在金剑台边缘那扭曲变形的金属栏杆上!

“哐当——!”坚硬的金属栏杆被撞得向内弯折,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林风的身体软软地滑落下来,瘫靠在变形的栏杆旁,披头散发,满身血污与泥泞。他那张曾经俊朗不凡、写满高傲的脸庞,此刻因剧痛和极致的屈辱而扭曲变形,如同恶鬼。他挣扎着想要撑起身体,但手臂剧痛无力,每一次尝试都牵动内腑伤势,口中不断涌出带着内脏碎块的血沫,只能发出野兽般的痛苦嘶鸣,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他那柄视若生命的本命灵剑,黯淡无光地跌落在他脚边的泥泞中,剑身上的金纹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灰败的死气。

苏清漪虽然位置稍偏,没有被巨掌正面击中,但那席卷整个金剑台的毁灭性冲击波,同样如同狂暴的飓风狠狠扫过她的身体。她被狠狠地掀飞起来,带着一声短促而惊恐的痛哼,如同破麻袋般撞在另一根摇摇欲坠的台柱上!

“呃啊!”剧烈的撞击让她眼前金星乱冒,喉头一甜,一缕殷红的鲜血无法抑制地从嘴角溢出,在她那张惨白如纸、沾满泥点的绝美脸庞上蜿蜒而下。精心梳理的如云秀发早已散乱不堪,湿漉漉地贴在脸颊和脖颈上。身上那件华贵精美的内门弟子法衣,多处撕裂破损,露出里面同样沾满污迹的里衬,狼狈不堪。她瘫软在地,浑身骨头如同散了架,冰冷的雨水无情地打在她的脸上、身上,刺骨的寒意混合着深入骨髓的恐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茫然,让她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着,那双曾经清冷高傲、睥睨众生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如同受惊小鹿般的惊恐和涣散。

整个演武场,陷入了一种死寂般的凝固。

只有腐雨敲打在枯木巨像庞大躯壳上的“嗒嗒”声,以及金剑台不堪重负发出的“嘎吱”呻吟声,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数千名弟子,无论之前是嘲讽、是冷漠、是同情,此刻全都如同被施了石化法术,僵硬在原地,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眼珠瞪得几乎要脱眶而出!他们的目光死死地、无法移开地聚焦在金剑台上那两滩狼狈的身影,以及那尊如同魔神般矗立在雨幕中的枯木巨像,以及巨像头顶那个渺小却掌控着这一切的身影!

那头恐怖的腐沼源兽,被荆青冥从内部抽干生机,化为了枯木尸骸。那枯木尸骸,在他手下重组成了一尊更加恐怖、如同魔神般的枯木巨像。这枯木巨像,一拳!仅仅一拳!便压碎了林风天骄引以为傲的金阳剑光!破开了金剑台的防御大阵!将整座象征着内门核心、象征着林风地位的金剑台,拍得凹陷、裂痕遍布、摇摇欲坠!将高高在上的天骄林风,打得口喷鲜血,剑元溃散,如同烂泥般瘫倒在破碎的栏杆旁!将曾经风华绝代、视他为累赘的未婚妻苏清漪,震得呕血撞柱,如同丧家之犬般瘫软在冰冷的泥泞中!

荆青冥站在枯木巨像那狰狞扭曲、如同枯死古木强行糅合而成的巨大头颅之上。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苍白的面容,洗去污秽,露出清俊的轮廓,却也洗去了最后一丝属于凡俗花匠的温润与暖意,只剩下一种如同万年玄冰般的沉寂。他缓缓收回指向金剑台的手,动作从容不迫,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一片尘埃。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寒流,平静地扫过下方数千张写满惊骇、恐惧、难以置信的脸庞,最终,毫无波澜地落在了金剑台上,那如同风中残烛般狼狈瘫软的苏清漪身上。

他的声音,透过冰冷的雨幕,带着一种枯木摩擦般的沙哑质感,却如同洪钟大吕,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耳边,冰冷,平静,听不出丝毫情绪的涟漪:

“苏师姐。”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冰锥,钉在苏清漪那张惨白、沾满泥污和血渍、因惊恐而微微抽搐的脸上。那目光,没有愤怒,没有怨恨,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嘲讽,只有一种近乎虚无的审视,像是在看一件毫无价值的物品。

“……你看这‘枯木’……”

他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似乎是一个笑,却冰冷得如同深海的暗流,非但没能带来丝毫暖意,反而让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从心底升起一股刺骨的寒意。

“……可还入眼?”

枯木!

两个字,如同无形的、淬满剧毒的冰锥,精准无比地刺穿了苏清漪最后的心理防线!也如同两记重锤,狠狠砸在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灵魂深处,让他们心神剧震!

他说的,是脚下这尊摧毁一切、如同魔神降世般的枯木巨像?

还是…金剑台上,那个如同破布娃娃般瘫倒在泥泞中、曾经光芒万丈如今却黯淡如尘泥的……林风?!

一语双关!字字如刀!杀人诛心!

苏清漪猛地抬头,那双涣散的瞳孔中倒映着荆青冥的身影。隔着冰冷的雨幕,隔着枯木巨像的威压,她清晰地看到了他那双眼睛——左眼深邃如渊,黑莲幽转,仿佛能吞噬世间一切光明;右眼灰白枯寂,木纹生灭,演绎着万物凋零的终焉。

那目光,陌生得让她心胆俱裂!那是她从未在记忆中那个温顺花匠眼中看到过的眼神!冰冷,死寂,带着一种俯瞰蝼蚁的漠然。

“你…你……”她嘴唇剧烈地颤抖着,想要说什么,是质问?是咒骂?还是求饶?但所有的声音都被巨大的恐惧死死扼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一声破碎的气音和无法控制的剧烈颤抖。强烈的羞辱感如同毒藤般缠绕上她的心脏,勒得她几乎窒息。曾经被她弃如敝履、斥为累赘的“柔弱花仙”,此刻却以这种颠覆她所有认知的方式,将她和她选择的“天骄”一同踩进了污秽的泥泞!巨大的心理落差和冰冷的恐惧,瞬间击溃了她所有的骄傲和伪装。

“噗!”急怒攻心,加上内腑伤势,苏清漪再也压制不住,又是一口鲜血喷出,点点殷红溅落在她身前冰冷的泥水中,如同碎裂的红梅。她身体一软,彻底瘫倒,意识陷入半昏半醒的模糊状态,只剩下本能的、剧烈的喘息和颤抖。

金剑台另一侧,林风似乎被苏清漪的吐血声刺激,发出一声困兽般的嘶吼,挣扎着想爬起来,想拾起他那把蒙尘的剑,想发出不甘的咆哮。但他的手刚碰到冰冷的剑柄,一股锥心的剧痛伴随着枯寂之力残留的侵蚀感便从内腑炸开,让他眼前发黑,手臂一软,再次无力地瘫软下去,只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枯木巨像头顶的身影,里面燃烧着滔天的怨毒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演武场上,死一般的寂静被彻底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充满了惊疑、恐惧和窃窃私语的嗡鸣。

“枯木…他说枯木…天呐…”有弟子失神地喃喃自语。

“林师兄…苏师姐…就这样…被打败了?”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虚幻感。

“那荆青冥…他到底是什么怪物?!那枯木巨像…那力量…”

“他真的是‘柔弱花仙’?这简直是…修罗降世!”

“太可怕了…我们之前还嘲笑他…”

恐惧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蔓延。那些曾跟着林风嘲笑过荆青冥的弟子,此刻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后退,恨不得将自己缩进阴影里。

高台之上,刑堂长老们早已集体起身。为首那古板长老,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枯瘦的手死死捏着座椅扶手,指节发白。他死死盯着枯木巨像头顶的荆青冥,眼中杀机如实质般迸射!

“邪魔!绝对是邪魔手段!”他身边的一位长老声音带着惊惧和愤怒,“必须立刻镇压!启动宗门大阵!请执法堂主出手!”

另一位之前眼神闪烁、流露出贪婪之意的长老,此刻也满脸凝重:“此子…已成气候!那枯寂之力,非比寻常,竟能强行压制金系锋芒!林风的道心…怕是已受重创!”他看着金剑台上如同烂泥般挣扎的林风,语气复杂。

“他当众重创核心弟子,损毁宗门象征金剑台!此乃十恶不赦之罪!无论如何,必须拿下!”古板长老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他猛地一挥手:“刑堂弟子听令!结‘缚灵锁魔阵’!将此獠拿下!”

“遵命!”高台下,早已待命的数十名刑堂精锐弟子齐声应诺,声音带着肃杀。他们身着统一的玄色执法服,气息凝练,眼神锐利,迅速移动,脚踏玄奥步法,手中法诀变幻,一道道散发着禁锢和镇压气息的灵力锁链虚影开始在雨幕中凝聚成形,目标直指枯木巨像头顶的荆青冥!

面对下方刑堂弟子的异动和那迅速成型的强大禁锢阵法,枯木巨像头顶,荆青冥依旧面无表情。

他甚至连目光都没有瞥向那些刑堂弟子。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脚下的枯木巨像,如同最忠诚的护卫,沉默地矗立着,散发着沉重如山的枯寂威压,那空洞燃烧着暗芒的眼窝,冷漠地“注视”着下方渺小的人群。

左眼黑莲幽幽旋转,贪婪地吸收着周围因刚才大战而逸散的稀薄污染能量和生灵散发的恐惧意念,转化为丝丝缕缕的力量补充自身。

右眼灰芒流转,感应着脚下巨像的每一寸枯木纹理,感受着那源于剥夺、归于寂灭的法则之力。

刑堂的锁链?

宗门的问罪?

他的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丝。

无声,却胜过千言万语。

冰冷的腐雨,依旧在下,冲刷着演武场的血腥、污秽和……某种旧秩序的残骸。

刑堂长老那声“拿下!”如同炸雷,瞬间撕裂了演武场上那死寂般的压抑!

“结阵!‘缚灵锁魔’!”刑堂弟子中为首的冷面青年厉声高喝,声音穿透雨幕,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数十道玄色身影瞬间如同鬼魅般散开,脚步踏在泥泞与碎裂的青石板上,却踏出某种玄奥的韵律,每一步落下,都有一道黯淡的符文在脚下亮起,又迅速隐没。他们手中法诀变幻如飞,冰冷森严的灵力波动如同无形的蛛网,以枯木巨像为核心,疯狂地向中心收束!

“嗡——!”

刺耳的嗡鸣声骤然加剧!空气中,数十道由纯粹灵力凝聚而成、散发着禁锢与镇压气息的幽蓝色锁链虚影迅速变得凝实!这些锁链远比之前林风的剑气更显阴冷,上面铭刻着细密的符文,锁链的尖端并非钩爪,而是如同毒蛇獠牙般的能量尖锥,直指枯木巨像头顶的荆青冥!

锁链尚未及身,那无形的禁锢之力已然降临!荆青冥周围的空间仿佛瞬间凝固,冰冷的雨滴悬浮在半空,连脚下枯木巨像那沉重的死寂气息都似乎被压制了一瞬!

这“缚灵锁魔阵”乃是刑堂专门用来镇压凶戾叛徒或强大异化邪魔的秘传阵法,一旦成型,元婴之下,几乎无人能脱!眼看那数十道幽蓝锁链如同毒龙出洞,撕裂雨幕,带着刺耳的尖啸,即将洞穿空间,将荆青冥彻底捆缚!

高台之上,古板长老眼中寒光一闪,仿佛已经看到荆青冥被锁链贯穿、灵力溃散的场景。

然而——

枯木巨像头顶,那个被锁定的身影,依旧静立如渊。

就在第一道幽蓝锁链的尖锥距离他头颅不足三尺,那锐利的气息几乎要刺破他额前碎发时,荆青冥终于动了。

他只是极其轻微地,垂下了眼睑。

左眼之中,那朵缓缓旋转的妖异黑莲,骤然光芒大盛!

深邃的黑暗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从他左眼汹涌而出,并非扩散,而是以他为中心,形成了一个直径不足丈许、却凝练到极致的微型黑洞!

“滋啦——!”

第一道激射而至的幽蓝锁链,那獠牙般的尖锥甫一触及这片深邃的黑暗,就如同烧红的烙铁刺入冰水!

刺耳的腐蚀声响起!构成锁链的纯粹灵力,竟被那黑洞般的黑暗疯狂地吞噬、分解!锁链上铭刻的符文剧烈闪烁,试图抵抗,却如同螳臂当车,瞬间黯淡、破碎!整条幽蓝锁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暗、透明,最终在距离荆青冥眉心只剩一尺的地方,彻底崩解,化作一缕青烟,被那深邃的黑暗彻底吞噬!

紧接着!

第二道、第三道……数十道呼啸而至的幽蓝锁链,如同扑火的飞蛾,前赴后继地撞入那片丈许方圆的黑暗领域!

“滋啦!滋啦!滋啦——!”

令人牙酸的腐蚀湮灭声连成一片!如同无数条毒蛇被投入了沸腾的熔岩!幽蓝色的灵力锁链在黑暗中寸寸崩解,化作精纯的能量流,被那旋转的黑莲贪婪地吸噬一空!那丈许黑暗,如同最坚固的叹息之壁,将所有的禁锢、镇压之力隔绝在外,吞噬殆尽!

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

从锁链临身,到尽数湮灭,不过一息!

荆青冥,甚至连一根手指都没有动!

他只是垂下眼睑,开启了左眼的吞噬之力!

“什么?!”

“这…怎么可能?!”

“缚灵锁魔阵…被…被吞了?!”

所有刑堂弟子脸上的肃杀和决然瞬间僵住,被极致的惊骇所取代!他们引以为傲、足以镇压强大异化体的秘传阵法,竟连对方的衣角都没碰到,就被那诡异的黑暗吞噬了?!

高台上,古板长老猛地踏前一步,脚下的青石地面“咔嚓”裂开!他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那片迅速收敛的黑暗,看着荆青冥重新抬起、冰冷依旧的左眼,脸上的阴沉几乎要滴出水来!那黑暗…那吞噬之力…绝非仙宗正法!是彻头彻尾的邪魔歪道!

“孽障!休得猖狂!”古板长老须发皆张,如同暴怒的雄狮,“你以为凭这点邪术,就能无视刑堂威严,藐视仙宗律令吗?!”他周身灵力如同压抑的火山般剧烈波动,属于元婴期长老的恐怖威压轰然爆发,如同无形的山岳,狠狠压向整个演武场!数千弟子在这威压下瑟瑟发抖,几乎喘不过气!

“无视?藐视?”荆青冥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清晰地穿透了长老的威压,带着一种近乎漠然的嘲讽,“长老何出此言?”

他缓缓抬起右手,不是指向刑堂长老,而是指向脚下——那摇摇欲坠、遍布裂痕、如同遭受了万年风霜侵蚀的金剑台,以及台上那两个在泥泞和血污中挣扎的身影。

“这演武场上,先有引魔香诱兽,意图残害同门。”

“后有金剑台上,视人命如草芥,纵兽伤人。”

“刑堂何在?”

“律令何在?”

他的声音不高,每一个字却如同冰冷的铁锤,重重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弟子荆青冥,不过是为求自保,不得已反击。”

“如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仙宗律令,”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高台上脸色铁青的刑堂众人,最后落在古板长老脸上,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再次浮现,“究竟是为护持公道,还是…只为维护某些人的脸面?”

“放肆!!”古板长老勃然大怒,荆青冥这番话,无异于当众抽他耳光,将他刑堂置于不义之地!“黄口小儿,巧舌如簧!任你如何狡辩,当众重创核心弟子,损毁宗门重器金剑台,此乃铁证如山!今日,老夫亲自拿你!”

话音未落,古板长老枯瘦的身影已然从高台上消失!

下一刻,他如同瞬移般出现在枯木巨像前方的半空中!干枯的手掌猛然探出,五指成爪,掌心之中,一枚散发着古老、威严、如同山岳般沉重气息的青铜印玺虚影骤然浮现!

“镇岳印!镇——!”

随着长老一声断喝,那青铜印玺虚影迎风暴涨,瞬间化作百丈大小,如同太古神山,携带着万钧重力与无匹的镇压意志,轰然朝着枯木巨像头顶的荆青冥砸落!

空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爆鸣!这是元婴长老含怒出手,动用了本命法宝之力!其威势,远非之前的缚灵锁魔阵可比!

青铜巨印还未落下,那恐怖的压力已经让枯木巨像庞大的身躯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脚下的地面寸寸龟裂、下沉!

面对这足以将寻常金丹修士碾成齑粉的恐怖一击,荆青冥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凝重。元婴之威,绝非现在的他能正面硬撼!

他心念电转!

脚下的枯木巨像猛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咆哮!并非声波,而是纯粹意志的震荡!它那由无数枯木虬结而成的庞大身躯,面对当头压下的镇岳印,非但没有退缩,反而以一种决绝的姿态,悍然抬起仅剩的那只巨大枯木手臂!

这一次,不再是拍击,而是——托举!

如同远古巨神,欲要只手擎天!

粗壮到难以想象的枯木手臂,带着一种悲壮的死寂气息,迎着那遮天蔽日的青铜巨印,猛地向上托起!

“轰——!!!”

无法想象的恐怖撞击发生了!

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如同实质的环形海啸,瞬间横扫整个演武场!比之前枯木巨像拍击金剑台时强烈十倍、百倍!

靠近战圈的所有刑堂弟子,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惨叫着吐血倒飞出去!演武场边缘的防护光罩疯狂闪烁,瞬间布满了裂痕!整个万灵仙宗的山门仿佛都在这撞击下微微颤抖了一下!

撞击的核心处,光芒刺目!

百丈青铜巨印如同真正的太古神山,沉重无比,带着一往无前的镇压之势狠狠砸在枯木巨臂之上!

“咔嚓嚓——!”

令人心胆俱裂的碎裂声密集响起!枯木巨臂那坚韧无比的枯木甲壳,在镇岳印的恐怖威能下,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无数细碎的木屑如同暴雨般激射而出,又在冲击波中被碾成齑粉!巨臂剧烈地颤抖着,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断!

枯木巨象那庞大的身躯,被这无法抗拒的巨力压得猛地向下一沉!脚下坚硬的地面轰然塌陷出一个巨大的深坑!无数裂缝如同黑色闪电般蔓延开来!

荆青冥站在剧烈摇晃的巨像头顶,脸色更加苍白,嘴角甚至溢出了一缕极其细微的血丝。他左眼中的黑莲旋转到了极致,疯狂吞噬着撞击逸散的恐怖能量洪流,但依旧杯水车薪!元婴法宝正面碾压的反震之力,让他内腑如遭重击!

然而,那看似随时会崩碎的枯木巨臂,却如同扎根于无尽深渊的古老神木,虽然裂痕遍布,发出痛苦的呻吟,却始终没有彻底断裂!那深沉厚重的枯寂死意,如同最顽强的根须,死死地缠住了镇岳印的镇压之力,竟硬生生将其下落的趋势延缓了一丝!

就在这僵持的刹那!

一声尖锐、凄厉、带着无尽怨毒和疯狂的嘶吼,猛地从金剑台的废墟中炸响!

“荆!青!冥!我要你死——!”

是林风!

他不知何时挣扎着爬了起来,披头散发,状若疯魔!满脸的血污和泥泞掩盖不住他眼中滔天的怨毒和疯狂!他手中,紧紧握着那柄灵性大损、光芒黯淡的本命灵剑。此刻,那剑身之上,竟然燃烧起一层妖异、粘稠、散发着令人心悸污染气息的——暗金色血焰!

那是他的本命精血!混合着被枯寂之力强行压入剑体、几乎失控的金系剑元,以及……一丝他心神失守下,被荆青冥左眼黑莲吞噬锁链时逸散出的、最精纯的污染源力!

“金血燃魂剑!焚——!”

林风嘶吼着,将全身残存的、暴走的灵力连同那燃烧的精血和污染,毫无保留地注入了本命灵剑之中!

“铮——!!!”

一声凄厉到不似剑鸣的尖啸响起!那柄燃烧着暗金血焰的长剑,化作一道扭曲了空间的、充满了毁灭与自毁气息的暗金流光,带着林风所有的怨毒、屈辱、疯狂和不甘,如同扑向烈火的飞蛾,无视了中间的空间,无视了头顶正在对撞的镇岳印与枯木巨臂,直刺枯木巨像头顶——荆青冥的后心!

这一剑,快!狠!绝!

角度刁钻,时机更是阴毒到了极点!正是荆青冥全力对抗元婴法宝镇压、旧力刚竭新力未生、心神被牵制的刹那!

暗金色的剑光,在冰冷的腐雨中,拖曳出死亡的轨迹!那燃烧的血焰和混杂的污染,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毁灭气息!

苏清漪瘫在泥水中,看着这亡命一剑,涣散的瞳孔中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绝望。

刑堂长老古板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愕,随即是更深的寒意和杀机。

所有观战者,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荆青冥,刚刚挡住了元婴一击,还能躲开这背后袭来的、燃烧着林风生命和灵魂的绝杀之剑吗?

“荆!青!冥!我要你死——!”

林风那声嘶力竭、饱含无尽怨毒和疯狂的咆哮,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哀嚎,撕裂了演武场上空的沉闷!

他挣扎着从金剑台的污秽泥泞中挺起半身,披头散发,满身血污与泥浆混合,糊在因极致的屈辱和怨毒而扭曲的脸上,形同恶鬼。那双布满血丝、几乎要瞪裂的眼珠,死死锁定在枯木巨像头顶的身影,里面燃烧着最纯粹的毁灭欲念!

他手中紧握的那柄本命灵剑,此刻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剑身不再是黯淡,而是覆盖着一层粘稠、妖异、如同活物般蠕动的——暗金色血焰!那是他强行燃烧的、蕴含着生命本源的本命精血!血焰之中,混杂着一丝被枯寂之力强行压入剑体、如同毒蛇般躁动欲狂的金系剑元,以及……一缕更加阴冷、更加精纯、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污染源力!这缕污染,正是刚才荆青冥左眼黑莲吞噬“缚灵锁魔阵”锁链时,因瞬间爆发吞噬过载而逸散出的、最本源的一丝力量!它如同最阴险的毒药,被心神彻底失守、被无边怨毒吞噬的林风,下意识地攫取、吸收,融入了这亡命一击!

“金血燃魂剑!焚——!”

林风发出最后的咆哮,如同濒死野兽的绝唱!他将残存的、暴走的灵力,连同那燃烧的生命精血、狂躁的剑元、以及致命的污染,毫无保留地、不顾一切地灌注进剑身!

“铮——!!!”

一声凄厉到扭曲变形的尖啸,仿佛从九幽地府传来!那柄燃烧着暗金血焰的长剑,化作一道完全扭曲了空间、轨迹诡异难辨的暗金流光!光芒所过之处,冰冷的腐雨被瞬间蒸发成白气,连空间都仿佛被灼烧出焦糊的痕迹!那光芒中蕴含的,是彻头彻尾的毁灭意志,是林风倾注其上的所有屈辱、不甘、嫉妒、以及灵魂燃烧的疯狂!

这一剑,无视了距离!无视了头顶正在惊天对撞的镇岳印与枯木巨臂!它以一种决绝到惨烈的姿态,撕裂空气,带着刺鼻的焦糊味和令人灵魂颤栗的污染气息,如同一条扑向太阳的末日毒龙,直刺枯木巨像头顶——荆青冥毫无防备的后心!

时机!

阴毒到了极致!

正是荆青冥心神被元婴法宝“镇岳印”牢牢牵制,全身枯寂之力尽数灌注于脚下枯木巨臂,勉力支撑着那太古神山般的镇压之力,旧力刚竭、新力未生的绝对空隙!

前有元婴镇杀!

后有疯魔绝剑!

绝境!

苏清漪瘫在冰冷的泥水中,看着那道撕裂空间的暗金死亡流光,瞳孔涣散,嘴唇无声地开合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冰冷的绝望如同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

刑堂古板长老浑浊的老眼中,惊愕一闪而过,随即被更深的冰冷杀意取代!此子当诛!林风此剑,虽为私怨,却也省了他一番手脚!

所有观战者,心脏仿佛被无形的手攥紧,停止了跳动!窒息般的恐惧扼住了他们的咽喉!荆青冥…挡得住吗?!

枯木巨像头顶。

死亡的气息,冰冷刺骨!

那燃烧着暗金血焰、混杂着致命污染的死亡剑芒,已然穿透了冰冷的雨幕,荆青冥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后背传来那如同针刺般的灼热剧痛!那是毁灭临身的预兆!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万劫不复的刹那——

荆青冥那低垂的眼睑,猛地睁开!

不是看向身后,而是直视前方半空中,那如同太古神山般压下的青铜巨印!

他的左眼之中,那朵急速旋转的妖异黑莲,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幽暗光芒!

深邃!吞噬!

一股更加狂暴、更加霸道的吸扯之力,如同无形的深渊巨口,骤然爆发!

目标,并非林风的亡命一剑!

而是——头顶那正在与枯木巨臂疯狂角力、散发着如山如岳般沉重威压的青铜巨印!

“轰——!!!”

本就狂暴撞击的能量核心,再生异变!

荆青冥左眼黑莲爆发的吞噬之力,如同投入沸腾油锅中的冰水!它没有试图去撼动整个镇岳印,而是精准无比地刺入、缠绕上那巨印与枯木巨臂力量疯狂对冲、湮灭的“能量节点”!

那里,是两股惊天伟力碰撞湮灭、能量最为狂暴混乱、也最为“脆弱”的所在!

吞噬之力如同最贪婪的毒蛇,狠狠地“咬”了进去!

“滋啦——!!!”

刺耳到令人灵魂都要撕裂的尖啸声猛然炸响!

如同一个巨大的能量旋涡被强行撕开了一个缺口!那原本在碰撞中相互湮灭、化为纯粹毁灭风暴的能量洪流,此刻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被那黑莲之力疯狂地撕扯、吞噬!

镇岳印那原本势如破竹的镇压之力,瞬间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却足以致命的——迟滞!

就是这万分之一瞬的迟滞!

荆青冥动了!

不时闪避身后那致命的暗金剑芒!

而是——以身为轴,强行拧转!

他脚下的枯木巨像,那正死死托举着镇岳印、布满裂痕、随时可能崩碎的庞大身躯,猛地爆发出最后一声沉闷的咆哮!

借着那来自头顶巨印被吞噬之力干扰、迟滞的万分之一瞬空隙,借着脚下大地传来的最后一丝支撑,枯木巨像庞大如山的身躯,以一种与其笨重外表截然不符的、近乎狂暴的姿态,猛地向左后方——也就是荆青冥拧转的方向——狠狠侧撞而去!

一个极其微小、却改变了生死轨迹的角度偏移!

“嗤——!”

几乎就在荆青冥强行拧转身躯的同一刹那!

那道燃烧着林风生命、灵魂与污染的暗金死亡剑芒,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撕裂了荆青冥后心位置残留的残影!

剑芒擦着他右臂外侧不足三寸的空间,激射而过!

冰冷的剑风,带着灼热与污染的气息,瞬间将他右臂的破烂衣袖撕碎,甚至在他右臂外侧留下了一道焦黑的灼痕!

差之毫厘!

但,终究是——擦身而过!

暗金剑芒带着林风最后的不甘与疯狂,如同脱轨的流星,狠狠刺入了枯木巨像那因强行侧撞而暴露出来的、庞大的左肩胛骨位置!

“噗——!!!”

沉闷的穿刺声!

暗金血焰混合着污染之力,如同附骨之蛆,疯狂地侵蚀、燃烧着枯木巨像坚韧的躯干!大片的枯木瞬间焦黑、碳化、崩裂!但枯木巨像的核心意志已被荆青冥抽离,这具躯壳不过是承载力量的工具,它的损伤,并未动摇根本!

而荆青冥,借着这强行拧转带来的巨力偏移,以及枯木巨像侧撞的庞大惯性,整个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猛地一推!

“咻——!”

他险之又险地脱离了镇岳印与枯木巨臂力量对冲的绝对核心区域!

几乎就在他脱离的下一瞬!

失去了荆青冥精准操控、又遭受林风亡命一剑重创的枯木巨臂,再也无法支撑头顶那如同太古神山般的恐怖镇压!

“轰隆——!!!”

震天动地的巨响!

百丈青铜巨印,携着无可匹敌的余威,悍然压碎了布满裂痕的枯木巨臂!

巨臂如同被巨石碾过的朽木,寸寸崩裂、瓦解!化作漫天飞溅的、燃烧着暗金余烬的枯木碎片!

巨印去势不止,重重砸在枯木巨像那庞大的躯干之上!

“咔嚓嚓——!”

如同摧枯拉朽!枯木巨像那由源兽尸骸转化而成的庞大身躯,在镇岳印的恐怖威能下,如同沙堡般层层崩塌、碎裂!暗金色的污染火焰在碎木上疯狂燃烧,又被巨印的力量瞬间碾灭,腾起大片的灰白烟尘!

整个演武场中心,瞬间被无尽的碎木烟尘、激荡的能量乱流和刺鼻的焦糊味所笼罩!视野一片混沌!

“死了吗?!”

“被长老镇压了?!”

“还是被林师兄那一剑……”

无数道目光死死盯着那片混沌烟尘的核心,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

高台上,刑堂长老古板的脸上没有丝毫放松,浑浊的老眼死死锁定烟尘,眉头紧锁。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镇岳印虽然摧毁了那枯木巨像,但……并未击中那个核心!

烟尘,缓缓沉降。

一道身影,在弥漫的灰烬与焦木碎片中,缓缓浮现。

是荆青冥!

他站在一片狼藉的废墟之上,脚下是巨大的深坑和燃烧着余烬的枯木碎片。右臂外侧衣袖尽碎,露出的肌肤上有一道焦黑的剑痕,正渗出丝丝鲜血。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嘴角挂着一缕殷红的血迹,显然刚才强行操控巨像偏移、硬抗余波,让他内腑也受了震荡。

但他,还站着!

身上那件破烂的杂役灰袍,在激荡的气流中猎猎作响。

左眼黑莲缓缓旋转,幽光收敛,吞噬了海量碰撞湮灭的能量,此刻显得更加深邃凝实。

右眼灰芒略显黯淡,但那份枯寂死意,却如同浴火重生的寒铁,更加冰冷,更加内敛。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穿透逐渐稀薄的烟尘,落在了金剑台的废墟之上。

那里,林风保持着掷剑的姿势,僵立在污秽的泥泞中。他脸上那疯狂的怨毒和狰狞,如同被瞬间冻结的冰雕,凝固在脸上,只留下无尽的扭曲和……一丝茫然。

他倾尽所有、燃烧生命与灵魂的亡命一剑,竟然…落空了?

这怎么可能?

这个念头如同最毒的冰锥,狠狠刺入他混乱、几近崩溃的脑海。巨大的心理落差和生命本源的急剧消耗,如同两柄重锤,狠狠砸在他的神魂之上!

“呃…噗——!”

林风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一大口夹杂着破碎内脏、颜色比之前更加黯淡、甚至带着一丝灰败死气的鲜血狂喷而出!这口血喷出,他身上的气息如同泄气的皮球,肉眼可见地急速衰弱下去!燃烧精血的代价彻底爆发!本命剑元被强行压入的枯寂之力反噬!更有一丝被污染的毁灭力量,如同毒蛇般顺着剑与心神的联系,反噬入体!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从林风喉咙里挤出!他再也支撑不住,双手死死抱住头颅,整个人如同被抽掉所有骨头,痉挛着、剧烈地抽搐着,滚倒在冰冷的泥泞里!每一寸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跳动、扭曲,仿佛体内有无数根针在疯狂攒刺!他的皮肤下,竟隐隐浮现出几道如同枯木纹理般的灰败印记!那是枯寂之力与污染在他体内肆虐的征兆!

他彻底废了!道基崩毁,本源枯竭,神魂受创,甚至可能被污染侵蚀,沦为废人!

另一边,苏清漪看着在泥泞中痛苦翻滚、形如厉鬼、发出非人惨嚎的林风,又看向废墟中心,那个虽然狼狈却依旧挺立、气息如同深渊般深不可测的荆青冥。巨大的冲击让她脑中一片空白,所有的侥幸、所有的幻想,都在林风这声惨嚎中彻底破灭!

“不…不…这不是真的…”她失神地喃喃着,身体筛糠般颤抖,眼神彻底涣散,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空,彻底瘫软下去,如同失去了灵魂的破败玩偶。

刑堂古板长老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他死死盯着废墟中的荆青冥,眼中杀机疯狂涌动!此子…不仅挡住了他含怒一击,还借力打力,以匪夷所思的手段避开了绝杀,更废掉了林风!这是对刑堂、对他个人权威最赤裸裸的挑衅!

“小辈!好手段!”他声音如同万年寒冰,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滔天怒火,“但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他一步踏出,干枯的手掌再次抬起!那枚刚刚收敛的青铜镇岳印虚影再次浮现,光芒虽然因刚才的碰撞而略显黯淡,但那股镇压天地的威势却更加凝练、更加恐怖!这一次,他不再有任何保留!

“镇岳印!给我…镇——杀——!!!”

百丈青铜巨印再次凝聚,带着比之前更加决绝、更加霸道的毁灭意志,撕裂尚未散尽的烟尘,如同天罚,朝着废墟中的荆青冥,轰然砸落!这一次,锁定更强!威能更盛!势要将其彻底碾为齑粉!

面对这比之前更加恐怖、完全锁定自身的元婴绝杀!

荆青冥缓缓抬起了头。

他没有去看那当头压下的镇岳印。

他的目光,越过愤怒欲狂的古板长老,越过死寂的演武场,投向了高台后方,那片被阵法守护、代表着仙宗最高权力核心的区域——宗主峰的方向。

他的嘴角,那抹冰冷至极的弧度,缓缓扩大。

一个无声的名字,在他心中划过。

他知道,这场闹剧,该收场了。

就在那百丈青铜巨印即将砸落头顶、毁灭的阴影彻底将他笼罩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温和、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如同春风拂过寒冬的旷野,清晰地响彻在整个万灵仙宗的上空,压下了所有的轰鸣、所有的惨叫、所有的喧嚣。

“够了。”

那两个字,如同无形的、覆盖整个天地的巨大手掌,带着不容忤逆的意志,轻轻拂过喧嚣沸腾的演武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

百丈青铜巨印,携着古板长老倾尽全力的滔天杀意,距离荆青冥头顶已不足十丈!毁灭的风压甚至已经撕裂了他额前的碎发!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万劫不复的瞬间,那如同太古神山般镇压而下的恐怖巨印,猛地凝固在了半空!

不是停下!是彻底的凝固!

印玺上流转的符文光芒定格,逸散的能量乱流僵住,甚至连巨印撕裂空气形成的扭曲波纹都清晰可见地凝固在空气中,如同镶嵌在琥珀中的远古凶兽。任凭古板长老如何疯狂催动神念,如何调动体内浩瀚的元婴灵力,那镇岳印如同被浇筑在了万载玄冰之中,纹丝不动!一股浩瀚无边、凌驾于他理界之上的力量,强行接管了这片空间!

呼啸的狂风,瞬间平息。

飞溅的泥浆、破碎的枯木碎片、激射的雨滴……所有运动的物体,全部被强行定在了半空中!整个演武场,变成了一幅巨大而诡异的静态画卷!

林风蜷缩在泥泞中,身体维持着剧烈抽搐的姿势,脸上痛苦扭曲的表情被定格,喉咙里那撕心裂肺的惨嚎被生生掐断。

苏清漪瘫软在地,涣散的瞳孔空洞地望着天空,眼角一滴将落未落的泪珠悬停在睫毛上。

数千名弟子,脸上凝固着惊骇、恐惧、茫然等各色表情,如同栩栩如生的雕塑。

刑堂弟子们结印的手势、脚下闪烁的阵法微光,全部停滞。

连那冰冷的腐雨,都化作亿万颗晶莹剔透的水珠,诡异地悬浮在空气中,折射着凝固战场的光影。

万物死寂。唯有那道温和、平静,却蕴含着至高威严的声音,如同神谕般,清晰地烙印在每个人的神魂深处:

“此事,到此为止。”

声音的源头,并非来自刑堂高台,也非来自演武场任何一处。它仿佛来自九天之上,又仿佛来自宗门最核心的深处——宗主峰的方向。

随着这宣告般的声音落下,那凝固在半空中的百丈青铜巨印,如同梦幻泡影般,无声无息地开始消散。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能量溃散的冲击,它就像一幅被橡皮擦去的铅笔画,从边缘开始,寸寸化为虚无的光点,最终彻底消失在凝固的空气里。

同时,那股冻结时空的浩瀚伟力也悄然散去。

“呼——!”

狂风重新呼啸!定格的雨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砸落!悬浮的泥浆、碎片轰然坠地!整个演武场如同被按下了播放键,瞬间从极致的死寂“活”了过来!

“噗通!噗通!” “咳咳咳!” “呃啊!”……各种声响瞬间爆发!瘫倒声、呛咳声、痛呼声、惊叫声交织成一片混乱的乐章!时间恢复流动带来的巨大反差,让许多修为较低的弟子头晕目眩,站立不稳。

古板长老枯瘦的身影在半空中猛地一晃,脸色由愤怒的潮红瞬间转为一种病态的灰败!他死死捂住胸口,喉咙滚动,强行将那口因法宝被强行剥夺、心神反噬而涌上来的逆血压了下去!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宗主峰的方向,瞳孔深处充满了不甘、屈辱,以及一丝……无法掩饰的惊惧!

他当然知道这是谁的声音!

仙宗宗主!那位常年闭关、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存在!他竟然亲自插手了!而且是以这种绝对碾压、不容置疑的方式!

“宗主…宗主法谕…”古板长老的声音干涩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充满了憋屈和挣扎。他猛地扭头,如同毒蛇般怨毒的目光再次锁定废墟中央的荆青冥,那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但他终究不敢再有任何动作。宗主一言,便是仙宗律令!违逆宗主法旨,形同叛宗!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滔天的杀念,声音如同寒铁摩擦:“既得宗主法谕…此事…暂…且…作罢!”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喉咙深处嘶吼出来,充满了刻骨的恨意。他狠狠一挥袖袍,一股无形的力量卷起瘫在泥泞中、抽搐渐弱却气息奄奄如同废人的林风,头也不回地化作一道黯淡的流光,朝着刑堂所在的山峰疾射而去!连看都没看一眼同样瘫在地上的苏清漪。

刑堂弟子们如梦初醒,脸色苍白地互相对视一眼,哪里还敢停留?纷纷架起受伤的同门,如同潮水般狼狈退去,连那被拍得凹陷裂痕、摇摇欲坠的金剑台都无人敢去收拾。

混乱的演武场上,只剩下数千名惊魂未定的弟子,以及废墟中央孤身挺立的荆青冥,还有金剑台废墟旁,如同被遗忘的破败玩偶般瘫在泥水里的苏清漪。

腐雨依旧冰冷。

荆青冥缓缓放下了微微抬起、准备应对绝杀的手臂。右臂外侧那道焦黑的剑痕在雨水的冲刷下传来阵阵刺痛,内腑的震荡感依旧清晰。他望着古板长老消失的方向,又瞥了一眼地上抽搐渐弱的林风被卷走的位置,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渐渐平复。

宗主的出手,在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看来,自己这“变数”,终于引起了那位最高存在的注意。这暂时为他挡下了明面上的杀劫,却也意味着,他真正进入了宗门最核心博弈的旋涡。

他收回目光,视线落在了不远处。

苏清漪依旧瘫在那里,一动不动。昂贵的法衣被泥水和污血浸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玲珑却无比狼狈的曲线。散乱的头发如同水草般贴在惨白的脸颊上。她那双曾经如同秋水寒星般清冷高傲的眸子,此刻空洞地睁着,没有焦距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仿佛灵魂已经被刚才那一幕幕彻底抽离。

腐雨无情地打在她的脸上,混合着嘴角尚未干涸的血迹,流淌而下。她没有任何反应,没有哭泣,没有颤抖,甚至没有眨眼,如同一尊被遗弃在泥泞中的、失去了所有生机的玉雕。

周围幸存的弟子们,目光复杂地看着这曾经高高在上、风光无限的内门仙子,如今却落得如此境地。有怜悯,有叹息,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声的疏离和避讳。谁都知道,她与荆青冥之间那无法化解的仇怨,此刻靠近她,无异于引火烧身。

荆青冥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没有愤怒,没有报复的快意,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那目光,如同看着路边一棵被风雨打落的残花,或许曾惊艳过,但此刻已不值得再投注一丝情绪。

他收回目光,不再看苏清漪,也不再看周围那些噤若寒蝉、眼神躲闪的弟子。

他缓缓抬起脚,踏过脚下燃烧着最后一丝暗金余烬的枯木碎片,踏过泥泞的深坑,朝着演武场外走去。

破烂的灰色杂役袍在风雨中飘荡,被雨水冲刷得有些发白。右臂外侧那道焦黑的剑痕,在灰袍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目。他的步伐并不快,甚至有些沉重,每一步都踩在碎裂的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如同踏在所有人的心脏上。

数千道目光,畏惧的、惊疑的、复杂的、敬畏的……如同实质般聚焦在他身上,目送着那道孤绝的身影。

他所过之处,人群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分开,潮水般向两侧退避,让出一条宽阔而寂静的道路。无人敢挡!无人敢言!

只有冰冷的腐雨,敲打着他离去的背影,也敲打着那片狼藉的战场中心,那尊曾经顶天立地、如今只剩下半截焦黑残躯的枯木巨像基座,以及那旁边泥水中,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忘了的、无声无息的苏清漪。

修罗踏过,枯木为证。

这一日,万灵仙宗再无“柔弱花仙”,只有一尊自污秽中破膛而出的——枯木修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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