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握着歃血刀,刀尖抵在七杀焚魂阵边缘。黑焰翻腾,将丹灵困在火幕之中,可那火焰正被地脉根系一寸寸吞没。他手腕一沉,将刀狠狠插进冰面。
刀身震颤,莲纹与腕间刺青同时发烫。一股不属于他的气息顺着刀柄涌入——阴冷、暴戾,带着炼魂炉的焦臭。丹灵动作一滞,裙摆上的曼陀罗花瓣微微蜷缩。
裂缝深处,铭文浮现。
密密麻麻的符咒从地底爬出,覆盖冰层,像活物般蠕动。那些字迹,与血衣侯面具上的铭文一模一样。此刻,它们正渗出黑血,沿着冰面向外蔓延。
苏蘅躺在白螭臂弯里,嘴角不断溢出黑血。她突然睁眼,右眼灰白,左眼金瞳裂开一道血缝。她嘶声低吼:“那是镇压咒……用玄灵血写的!他们把监察者种进了天道!”
话音未落,她抬手划破脖颈,鲜血飞溅。血珠落地成冰,凝成锁链,缠向地脉铭文。冰晶锁链与黑血铭文相触,发出刺耳的腐蚀声,蔓延之势暂缓。
江尘盯着那片蠕动的符阵。他拔起歃血刀,刀身嗡鸣,与地脉共鸣。这刀不只是武器,是钥匙。它唤醒了什么不该醒的东西。
远处,血衣侯站在冰崖上,面具完整,身形凝实。可下一瞬,面具边缘裂开细纹,几根肉须从铭文缝隙中钻出,如触手般扭动。他的头微微偏转,动作僵硬,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操控。
冰原震动。
地脉裂缝猛然扩张,一只巨手破土而出。那手由血肉与铭文交织而成,指尖长满蠕动的触须,直抓江尘心口。
江尘侧身闪避,肩头仍被擦中。布料撕裂,皮肤上留下三道焦痕,像是被烙铁烫过。他反手甩出一只瓷瓶,毒粉炸开,黑雾扑向巨手。可那雾刚触到肉须,就被吸了进去,巨手反而涨大一圈。
“它吃毒。”江尘咬牙。
白螭将苏蘅轻轻放地,握紧冰魄长枪。枪身已有裂纹,寒气微弱。他盯着那巨手,又看向江尘,声音低沉:“你带残页走。”
江尘摇头:“一起走。”
“来不及了。”白螭抬枪指向血衣侯,“他不是人了,是寄生体。真身要来了。”
话音刚落,天空骤暗。灵气逆流,如漩涡般向中心坍缩。风停了,火静了,连地脉的蠕动都慢了一瞬。
一道身影从天而降。
它没有脸,全身覆盖着铭文组成的铠甲,每一道符咒都在跳动,像心跳。它的双臂是两条巨大的肉须,末端裂开,露出布满利齿的口器。它落地无声,可每一步,都让冰层炸裂。
监察者本体。
江尘后退半步,左手按住心口。残页融入的地方,金线仍在游走,此刻剧烈震动,像是在预警。他右手握紧歃血刀,刀身莲纹灼烫,几乎要烧穿掌心。
苏蘅挣扎着撑起身子,指尖抠进冰面。她看着那具铭文躯壳,忽然笑了一声:“原来……你是被封印的祭品,不是执法者。”
那身影顿了顿,一只肉须缓缓抬起,指向她。
“玄灵血镇压咒。”她咳出一口黑血,“你本是初代圣女的陪葬品,被天道改造成监察器。可你体内流的,是和我一样的血。”
肉须猛地抽搐,铭文铠甲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江尘瞬间明白——这东西不是天道的爪牙,是牺牲品。和他一样,被钉在轮回柱上,用来维持系统的运转。
可现在,系统失控了。
地脉铭文疯狂增殖,爬满整片冰原。血衣侯双膝跪地,面具彻底碎裂,露出整张脸——他的皮肤下,无数细小的肉须在皮下蠕动,双眼空洞,口中发出不属于人类的低频嗡鸣。
“它要合体。”白螭低声道,“本体与寄生体融合,监察系统就会完全激活。”
江尘握紧刀柄:“怎么阻止?”
“杀它。”白螭抬枪,“或者,毁掉连接点。”
江尘看向地脉裂缝。那里,铭文最密集,像一张巨大的网,正将本体与地底相连。只要斩断那根主脉,就能切断供能。
他动了。
毒火从七处经脉喷出,缠上歃血刀。他冲向裂缝,刀光斩下。可就在刀锋触及铭文的瞬间,那网猛然收缩,一根肉须从地底射出,缠住他脚踝,将他狠狠砸向冰面。
江尘滚地翻起,左肩撞上冰棱,骨头发出闷响。他咬牙站起,正要再冲,却被白螭一把拽住。
“我来。”白螭将冰魄长枪横在胸前,“你走。”
“你扛不住三息。”
“够了。”白螭盯着他,耳后“璃”字冰纹泛起微光,“我等这一天,等了百世。”
江尘没动。
白螭抬手,一掌拍在他胸口。力道极大,将他震退数步。他反身跃起,冰魄长枪高举,枪尖凝聚最后的寒气,直刺地脉主脉。
枪出如龙。
肉须疯狂涌来,却被他一枪扫开。枪尖刺入铭文核心,冰蓝光芒炸开。整片地脉剧烈震颤,监察者本体发出一声无声的嘶吼,动作停滞。
白螭怒吼:“走!”
江尘没再犹豫。他抓起苏蘅,扛上肩头,转身就跑。可刚迈出一步,背后传来撕裂声。
他回头。
白螭的冰魄长枪贯穿了自己腹部,枪尖从背后穿出,死死钉进地脉裂缝。他以自身为桩,将监察者封在三息静止之中。
“三息……”白螭喘息,嘴角溢血,“别浪费。”
江尘咬牙,冲向那柄插在冰地上的歃血刀。他拔起刀,刀身铭文与腕间莲纹共振,释放出最后一道萧沉渊的魂印波动。他将刀掷向七杀阵核心,黑焰重新燃起,暂时封锁丹灵。
他背着苏蘅,冲向冰原边缘。
身后,静止领域开始崩解。
第一根肉须抽搐,第二根撕裂冰层,第三根缠上白螭的腿。他站在原地,没有动,耳后冰纹碎裂,化作光点融入空气。
江尘跑出百丈,忽然停下。
他从怀中掏出残页,指尖抚过表面。符文流转,温度极低。他抬头,看向白螭的方向。
三息已过。
监察者本体缓缓抬手,肉须缠上白螭脖颈,将他 lifted 离地。白螭没有挣扎,只是望着江尘的方向,嘴唇微动,像是说了什么。
江尘没听见。
他转身,继续奔跑。
苏蘅在他背上轻咳,黑血滴落,砸在雪地上,瞬间凝成一朵微型曼陀罗。她手指微动,勾住江尘衣领,声音微弱:“别回头……”
江尘没答。
他跑过冰裂带,跃下断崖,落地时左腿一软,跪在雪中。他撑地站起,继续向前。
身后,天地变色。
灵气逆流加剧,形成巨大旋涡。监察者本体悬浮半空,全身铭文亮至极致,肉须如触手般舞动。血衣侯跪在它脚下,头颅低垂,皮肤彻底裂开,露出内里蠕动的咒文核心。
江尘翻过最后一道冰 ridge,终于看到出口。
洞口被冰雪半掩,他用刀劈开,将苏蘅塞进去,自己正要跟进,忽然浑身一僵。
心口,残页所在的位置,金线突然暴动。一道陌生的脉动从内部传来,与他的心跳错开半拍,形成诡异共鸣。
他低头,皮肤下浮现出细密的铭文纹路,正缓缓蔓延。
他抬手,想撕开衣襟查看,可手指刚触到胸口,那纹路突然缩回,消失不见。
他喘了口气,钻进洞口。
洞内幽深,他背着苏蘅,一步步向前。身后传来轰鸣,冰原塌陷,整片地脉被铭文吞噬。他知道,那三息的代价,远不止白螭的血。
他摸了摸左腕莲花刺青。刺青冰冷,不再发烫。
走了约莫半里,前方出现岔路。他停下,想辨认方向,却发现苏蘅的手不知何时松开了他的衣领。
他低头。
她睁着眼,瞳孔灰白,嘴角却带着一丝极淡的笑。她抬起手,指尖在他掌心写了个字。
“走。”
江尘点头,继续前行。
转过一道弯,洞壁上突然浮现出熟悉的铭文。那些字,与地脉中的一模一样。它们正缓缓渗出黑血,沿着石壁向下流淌。
江尘停下。
他缓缓抽出腰间最后一只瓷瓶,握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