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的指尖还沾着血,那道符纹的最后一笔刚划完,冰面裂痕里泛起一层暗红微光。萧沉渊左肩的莲纹猛地一颤,像是被什么刺中。他动作微滞,黑丝在空中顿了半息。
就是现在。
江尘没看白螭,也没抬头看萧沉渊。他右手一翻,从怀里抽出半册残旧书卷,封面是暗褐色的皮质,边缘烧焦,正中央一道血纹蜿蜒如蛇——和血衣侯铠甲上的铭文一模一样。
“你千年盯着我们两个,可天道给过你名字?”江尘声音不高,却直字砸在冰面上,“还是说,你也只是个被抹去的记号?”
血衣侯站在三丈外,歃血刀还指着萧沉渊心口。他没动,面具下的眼睛却死死盯着那本书。
江尘把《毒经》往地上一抛。书页翻开,血纹与铠甲铭文同时震颤,发出低频嗡鸣。那声音不响,却像针一样扎进骨头。
“这是监察令。”江尘盯着他,“当年天道分派三具躯壳,一个执铃,一个守炉,一个……无名。”
血衣侯的手抖了一下。
江尘继续说:“你面具下的脸,本不该是死物品的。”
话音落,冰面那道符纹突然亮了一瞬。血光掠过血衣侯面具内侧,隐约映出半朵残莲,位置正好在左眼下方——和江尘腕上刺青的起笔处,完全重合。
萧沉渊冷笑:“你懂什么?他不过是一道锁。”
江尘没理他,只看着血衣侯:“你记得自己是谁吗?记得你第一次看见炼魂炉时,手里握着什么吗?”
血衣侯喉结动了动。
他低头,看向自己握刀的手。手套边缘露出的皮肤上,有一道极淡的灼痕,形状像被火烙过的莲瓣。
白螭趁机猛冲一步,冰刃横扫,逼得萧沉渊后退半步。黑丝回卷,缠上刀身,却被冰寒冻住一瞬。
江尘抓住这空隙,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毒经》上。血渗进纸页,浮现出几个古字:“监察者无名,唯血可证。”
血衣侯瞳孔骤缩。
他忽然抬手,一把扯下腰间青铜小牌——那是他从不离身的东西,上面刻着“监”字,背面空白。此刻,那空白处竟开始渗血,血珠连成一线,正是“三·无名”三字。
他僵住了。
江尘盯着他:“你不是工具。你是第三个。”
血衣侯猛然抬头,目光穿透面具,死死钉在萧沉渊身上。他手腕一转,歃血刀调头,刀尖直刺萧沉渊心口。
刀入三寸。
没有血。
伤口裂开,涌出的是漆黑魔气,像活物般缠上刀身。金属发出刺耳的腐蚀声,刀刃从尖端开始崩解,化作黑灰。
萧沉渊笑了:“你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还想替别人讨公道?”
血衣侯没退。他左手猛地抽出背后短刃,反手插进自己左肩——那里有一道旧伤,深得见骨。血喷出来,溅在《毒经》上。
书页哗啦翻动,整册突然燃烧,火焰却是暗绿色的,带着腥气。
“我记起来了……”他声音沙哑,像是从地底挤出来的,“我不是守门人。我是……钥匙。”
他抬手,一掌拍向萧沉渊胸口。
掌风未至,萧沉渊已察觉不对。他想退,却发现双脚被冰纹缠住——是刚才符纹共鸣时埋下的暗手。他怒吼一声,黑丝暴涨,直刺血衣侯咽喉。
但血衣侯根本不躲。
他任由黑丝贯穿喉咙,右手却死死抓住萧沉渊的衣襟,左手按在对方心口,将那团燃烧的《毒经》狠狠按了进去。
火焰瞬间吞没两人。
江尘被气浪掀翻,撞在冰壁上。肋骨处传来钝痛,像有铁钩在里面搅。他咳出一口血,勉强抬头。
火还在烧,颜色越来越深,近乎墨黑。萧沉渊在火中挣扎,魔气疯狂外溢,却被那火焰一点点吸进去。血衣侯站在他面前,双手按着他胸口,面具开始碎裂。
第一片碎片掉落。
露出半张脸。
江尘瞳孔一缩。
那眉骨,那鼻梁,那左眼下一道细长的灼痕——和他自己,一模一样。只是更苍老,像是被岁月和火焰反复烧过。
“你才是……真正的容器……”血衣侯开口,声音断续,“我们……都是你……碎掉的那部分……”
话没说完,他的手开始化灰。从指尖开始,一路蔓延到肩膀。他没挣扎,只是死死按着萧沉渊,不让火焰熄灭。
江尘想动,却发现玄灵体还在被寒气压制,动不了。
白螭冲过来扶他,声音急:“快走!”
江尘摇头:“还没完。”
火终于熄了。
血衣侯只剩半具躯壳,站在原地,像一尊焦黑的雕像。萧沉渊倒在地上,胸口焦黑一片,却没有血,只有不断溢出的黑气。他抬头看江尘,嘴角扯出笑:“你赢了?不……你只是……看清了牢笼。”
江尘没理他。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
掌心传来剧痛,像有东西在皮下生长。他摊开手,一道纹路正从肉里浮出来——一圈铃形,中央一点凸起,像铃舌。纹路泛着暗红,和萧沉渊腕间的摄魂铃印记,同频搏动。
他猛地攥紧拳头。
掌心的纹路却越发明亮。
飞灰中,半片青铜铭文静静躺着,刻着“监·三·无名”。江尘盯着它,没去捡。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
而是开始。
萧沉渊撑着地面,慢慢站起来,左肩莲纹还在跳。他看着江尘,忽然说:“你以为你用了他?”
江尘抬头。
“是你被他选中了。”萧沉渊抹去嘴角黑气,“那本书……从来不是饵。是你体内的东西,把它唤醒的。”
江尘没答。
他只觉掌心的印记越来越烫,像要烧穿皮肉。怀里的残页突然微颤,贴着心口的位置,发烫。
白螭拽他:“走不走?”
江尘最后看了眼地上那半片铭文。
他转身,一步踏出冰棺残墟。
掌心的铃纹,在月光下泛着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