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蘸着不明暗红液体的钢笔,在林悦手中像一柄淬毒的匕首,笔尖直直指向我。
她脸上那抹怪异的微笑在摇曳的烛光下扭曲、放大。
“把‘眼睛’还给它吧。”
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粘稠的恶意。
我后背死死抵住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绝望像冰水一样灌满胸腔,四肢却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微微发烫,产生了一种荒谬的、想要拼死一搏的冲动。
就在她抬脚,即将迈出最后一步的瞬间——
“林悦!”
一个带着哭腔的、尖锐的声音猛地从走廊另一端炸响。
是苏晓!
她站在那片昏暗的光线边缘,双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脸色比墙壁还要惨白。
但她站在那里,没有逃跑。
林悦的动作猛地一顿,脸上的肌肉僵硬地抽动了一下,那股锁定我的、疯狂的注意力出现了瞬间的涣散。
就是现在!
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或许是求生本能压倒了恐惧,我猛地弯腰,从林悦扬起的胳膊下方钻了过去,不顾一切地朝着苏晓的方向,朝着来时记忆中的楼梯口狂奔。
“站住!”林悦的厉喝在身后响起,带着被惊扰的狂怒。
脚步声再次急促响起,这次是追逐。
我不敢回头,肺叶火辣辣地疼,眼睛死死盯着前方苏晓那模糊的身影。
她看到我冲过来,像是吓傻了一样,呆立原地。
“跑!苏晓!跑啊!”我嘶哑地吼道,经过她身边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拖着她一起向前冲去。
苏晓一个踉跄,终于反应过来,跟着我跌跌撞撞地跑起来。
她的手指冰凉,和我汗湿的手心形成鲜明对比。
身后的脚步声紧追不舍,林悦的声音阴魂不散:“跑不掉的它记住了,我们都跑不掉。”
灯光依旧在疯狂闪烁,明灭之间,两侧的教室门仿佛活了过来,门上的窗口后面,似乎总有阴影一闪而过。
那“砰砰”的轻响不再像是门扇晃动,更像是什么东西在内部敲击,试图破门而出。
“楼梯!那边!”苏晓突然尖叫着,指向左侧一个岔路口。
我根本来不及思考为什么刚才这里是死路现在又出现了楼梯,拉着她一头扎了进去。
楼梯间比走廊更加阴暗,只有安全出口的绿色指示牌散发着幽光,勉强照亮脚下布满灰尘的台阶。
我们三步并作两步向下冲,脚步声在逼仄的空间里激起巨大的回响,掩盖了身后是否还有追逐的声音。
一层,又一层。
不知道下了多少层,肺快要炸开,腿软得几乎跪倒。
我猛地推开楼梯间的防火门,一股略带潮湿的、熟悉的空气涌了进来。
我们冲出了三教,回到了有着正常路灯照射的校园小径上。
深夜的冷风一吹,我剧烈地咳嗽起来,几乎要把心肺都咳出来。
苏晓直接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泪无声地往下流。
暂时安全了?
我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心脏依旧狂跳不止,浑身都在发抖。
回头望去,三教那栋老楼沉默地矗立在夜色里,大部分窗口漆黑,只有顶层某个角落,似乎还隐约透着一丝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昏黄光点。
林悦没有追出来。
她还在那里面?和那个所谓的“笔仙”,还有那未完成的恐怖仪式?
“你,你怎么会来?”我喘匀了气,看向地上瑟瑟发抖的苏晓。
苏晓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抽噎着:“我,我害怕,你走了之后,宿舍里好像,好像总有声音,我待不下去,想起林悦说要去三教,我就,我就想来找你们。”
她的恐惧是真实的,不似作伪。这反而让我稍微松了口气。
“你听到她说什么了吗?关于笔仙祭品…”我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苏晓猛地点头,又拼命摇头,语无伦次:“听到一点,她说李薇祭品还有眼睛,她是不是疯了?李薇真的真的被……”她说不下去了,双手捂住脸,肩膀剧烈耸动。
疯了吗?林悦刚才的样子,确实和疯了无异。
但那支自己移动的笔,李薇的消失,我学生证上被抠掉的眼睛,桌腿的血迹,还有她在地上画的那些诡异图案。
这一切,真的能用“疯了”来解释吗?
“我们不能回去了。”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至少今晚不能回宿舍。”
林悦知道我们撞破了她的秘密,天知道她还会做出什么。
苏晓无助地看着我:“那我们去哪里?”
去哪里?深夜的校园,哪里才是安全的?报警?警察会相信我们的话吗?一个“转学”的李薇,一个行为异常的林悦,一些似是而非的“证据”?他们大概率会认为是学生间的恶作剧或者精神问题。
“先去通宵自习室凑合一晚。”我拉起苏晓,“人多的地方,她不敢乱来。”
走在去往教学楼区的路上,夜风习习,路灯将我们的影子拉长缩短。
周围的寂静不再令人安心,反而充满了无形的压力。
我总觉得暗处有眼睛在看着我们,是林悦?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口袋里的学生证依旧沉甸甸地坠着。照片上那两个黑洞,仿佛在不断提醒我——事情,远没有结束。
笔仙……
它真的存在吗?
如果存在,它到底想要什么?
林悦说的“依附”,又是什么意思?
李薇的“转学”,究竟是掩盖了怎样可怕的真相?
而我和苏晓,接下来又会面临什么?
通宵自习室灯火通明,零星坐着几个熬夜复习的学生,敲击键盘和翻动书页的声音构成一种虚假的安宁。
我和苏晓缩在最角落的位置,仿佛这样就能躲开外面无边的黑暗和潜藏的危险。
没有人说话。
苏晓抱着膝盖,把脸埋在臂弯里,身体还在细微地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