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整，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准时停在了“拾光书屋”门口。这一次，来的不是秦昊，而是一位穿着制服、神情肃穆的陌生司机。
苏晚已经准备好了。她换上了一件款式简约的黑色连衣裙，妆容淡雅，神情平静，只有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她将那只装有特殊物品的手包紧紧握在手中，如同握着自己的命运。
“云顶餐厅”位于本市最高建筑之巅，以360度无敌城市夜景和极其苛刻的会员制闻名。当苏晚在侍者的引导下走出电梯时，发现整个餐厅空无一人，显然是被包场了。
陆沉渊坐在靠窗的最佳位置，背对着璀璨的城市灯火，身影在光影交错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他穿着正式的黑色礼服，姿态优雅，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头来。
他的目光落在苏晚身上，深邃如同窗外的夜空，里面翻涌着苏晚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没有预想中的怒气，也没有之前的“宠溺”，只有一种深沉的、近乎疲惫的平静。
“你来了。”他开口，声音有些低哑。
“陆总相邀，不敢不来。”苏晚在他对面坐下，语气疏离而客套。
侍者上前为他们斟上红酒，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下，将这片绝对私密的空间留给了他们。
餐点很快送了上来，是精致的法餐。两人沉默地用着餐，刀叉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窗外是流光溢彩的不夜城，窗内却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苏晚吃得很少，她大部分的注意力都用在观察陆沉渊和思考对策上。他今天的状态很不对劲，太过平静，平静得让人心慌。
终于，在用完主菜，侍者撤下餐盘，送上甜品和咖啡后，陆沉渊放下了手中的餐巾，目光直直地看向苏晚，打破了沉默。
“那幅画，不喜欢？”他问，语气平淡。
苏晚握着咖啡杯的手顿了顿：“画很好，只是不太适合我。”
“是不适合，还是不喜欢它代表的意义？”陆沉渊追问，目光锐利。
苏晚抬起眼，迎上他的目光：“陆总觉得，它代表什么意义？”
陆沉渊没有立刻回答，他拿起桌上的红酒杯，轻轻晃动着里面暗红色的液体，目光幽深地看着她：“代表我觉得美好的东西，我想留住的东西。”
“用画框框住的美好，还是真实的美好吗？”苏晚反问。
“至少，它不会消失，不会背叛，不会……试图逃离。”陆沉渊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落寞？
苏晚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她避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璀璨的夜景：“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能永远留住的，陆总应该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
“是啊。”陆沉渊低笑一声，那笑声里却毫无暖意，“所以我更要用我的方式，留住我想留住的。”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偏执的坚定。
苏晚知道，话题即将走向核心。她深吸一口气，准备迎接他的摊牌。
然而，陆沉渊却话锋一转：“莫天擎找你的那天晚上，我的人，拦截了他手下试图潜入你书店安装窃听器的小队。”
苏晚猛地一怔，看向他。这件事她并不知道！“谛听”也没有监测到！
“他比我想象的还要心急。”陆沉渊看着她惊讶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所以，苏晚，你现在还觉得，离开我的‘保护’，你能安然无恙吗？莫天擎能给你的，不是庇护，是毁灭。”
他是在告诉她，他帮她挡掉了一次来自莫天擎的直接威胁？是在证明他的“保护”是必要的？
“陆总的‘保护’，代价是什么？”苏晚冷静地问道，“是无休止的监视，是生活的窒息感，是像那幅画一样，被框定在您认为‘安全’的范围内吗？”
“代价是活着！”陆沉渊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压抑的怒火，“是好好地、在我看得见的地方活着！苏晚，你根本不知道你面对的是什么！莫天擎是个疯子！他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而你，你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或者……他以为你有的东西！”
“我身上有什么？”苏晚紧紧盯着他，“陆总又以为我身上有什么？值得您和莫天擎如此大动干戈？”
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陆沉渊死死地盯着她，胸膛微微起伏，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剧烈挣扎的情绪。他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你心里清楚！”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我不清楚！”苏晚毫不退让，“我只知道，我是一个只想平静生活的普通人！是你们，是你们这些自以为能掌控一切的人，将我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陆沉渊，你到底想怎么样？直接说出来！不要再玩这些猜谜游戏了！”
她终于将压抑已久的愤怒和委屈吼了出来。
陆沉渊看着她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那双燃着火焰的眸子，愣住了。他见过她冷静的样子，温柔的样子，疏离的样子，却从未见过她如此鲜活、如此……真实的样子。
那层他一直想要撕破的伪装，在此刻，似乎因为她自己的情绪失控，而裂开了一道缝隙。
他看着她，眼中的怒火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苏晚也毫不畏惧地仰头与他对视，手悄悄握紧了手包。
他伸出手，似乎想触碰她的脸颊，但在即将碰到的瞬间，又停住了。他的手指微微蜷缩，最终缓缓放下。
“我想怎么样？”他重复着她的话，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近乎无奈的喟叹，“苏晚，我只是……不想失去你。”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让苏晚所有的愤怒和防备，都瞬间停滞了。
她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深沉而挣扎的情感，大脑一片空白。
他……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