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控厅内,林月如并未急于动身。成功的“星语”初试虽带来了信心,但赤焰寨之行前,必要的准备不可或缺。她首先通过通讯,向厉岩进一步了解了赤焰寨的具体方位、周边环境以及近期是否有异常动向。厉岩显然早有准备,不仅提供了详尽的地理星图标记,还特意提及,赤焰寨所在的“熔火裂谷”区域,近月来地火活动异常活跃,时有小型喷发,裂谷中弥漫的炽热灵气也带上了几分以往未曾有过的暴烈与杂质。
“据秦寨主所言,此异象与她体内魔念躁动,以及地脉深处某物被引动有关,但具体缘由,她亦语焉不详。”厉岩的传讯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仙子此行,务必当心。”
林月如记下这些信息,心中对赤焰寨的情况有了更具体的预估。她并未向厉岩透露“星语矢”与“底层秘库”的细节,只言明自己需要稍作准备,不日即动身。
准备工作的核心,自然是进一步熟悉“星语矢”的应用,并尝试利用新获得的对“大地星核”的感悟,提升自身防御与对环境的适应能力。
她再次进入“底层秘库”(如今已能较为轻松地开启门户),这一次,她选择站在门口,以“星语矢”远程“观察”那个翠绿色的“生命星核”碎片。依照协议中记载的温和共鸣模式,星光探针没入光团,反馈回的是一股磅礴而温和的生命气息。她并未汲取其能量,只是细细感悟其中蕴含的“生长”、“治愈”、“循环”的法则韵律,将其与自身所知的蜀山疗伤法门、以及体内星辉灵力中蕴含的“方舟之心”生机相互印证。数个时辰后,她退出连接,只觉神清气爽,连日来钻研协议消耗的心神恢复了大半,体内灵力也愈发活泼充盈,对生命力的感知与控制精进了细微却关键的一步。
她能感觉到,自己对伤势的恢复速度,以及对他人生命状态的探查能力,都有了微妙的提升。这并非直接的力量增长,而是某种“本质”上的优化。
随后,她将主要精力放在消化“大地星核”的感悟上。她在主控厅内凝神静坐,引动体内那一丝源自“大地星核”的厚重、稳固道韵。星辉灵力流转间,隐隐带上了土黄色的微光,周身气息变得沉凝如山。她尝试着将这股力量外放,在身体表面形成一层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灵力护盾。这护盾并无耀眼的光芒,却给人一种坚不可摧、万法难侵的稳固感。
当她将这蕴含“大地”道韵的灵力微微扩散至脚下时,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庇护所金属结构内部细微的能量流转声,以及更深处,“方舟之心”与苍梧界星辰引力之间那无形纽带的微弱震颤。整个庇护所,在她的感知中,变得更加“具体”和“可理解”。
三日后,一切准备就绪。
林月如站在庇护所的短程传送阵前。这座传送阵并非古盟约遗留,而是天狼门根据苏烈留下的部分图纸,结合苍梧界现有技术搭建的,主要用于连接庇护所与天狼门总部,以及少数几个重要据点,赤焰寨恰好是其中之一。毕竟,依靠自身横渡星域前往,耗费时日太久。
她换上了一身利落的青色劲装,外罩一件带有兜帽的深色斗篷,既是遮掩形貌,也能一定程度上隔绝外界恶劣环境。“星晖神弓”缩小了形态,如同一支造型奇特的发簪,别在她束起的长发间,核心光核内敛,只有贴近了才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磅礴星辉与淡金符文。
启动传送阵,投入必要的灵晶。阵纹亮起柔和的白光,空间开始扭曲。林月如最后看了一眼这片给予她新生力量与责任的星域,身影消失在光芒之中。
短暂的空间置换感过后,脚下传来实地的触感,伴随着一股灼热干燥、夹杂着硫磺与金属腥气的风扑面而来。
她已身处一个巨大的、依山而建的岩石平台之上。平台边缘铭刻着巨大的传送阵纹,与庇护所那边遥相呼应。抬头望去,天空并非蔚蓝,而是一种被地火映照出的暗红色,如同永夜前的黄昏。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炽热,吸入肺中都带着一股灼烧感。放眼四周,是连绵不绝的、仿佛被巨斧劈开的赤红色山峦,巨大的裂谷纵横交错,深不见底,从谷底蒸腾起滚滚热浪,隐约可见下方翻滚的暗红色岩浆。这里便是苍梧界着名的险地之一——熔火裂谷,赤焰寨的总舵便建于这裂谷深处,易守难攻,环境极其恶劣。
平台上有数名身着赤红色皮甲、气息精悍的赤焰寨弟子守卫。见到传送阵光芒亮起,一名头目模样的壮汉立刻上前,神色恭敬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好奇与敬畏。他显然早已得到吩咐。
“可是林仙子驾临?”壮汉抱拳行礼,声音洪亮,在这灼热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有力,“寨主已等候多时,特命我等在此迎候。仙子请随我来。”
林月如微微颔首,并未多言,跟随这名头目走向平台边缘。那里并非想象中的栈道或索桥,而是数只体型巨大、形似蜥蜴、背生宽大肉翼、通体覆盖着暗红色鳞甲的异兽。它们匍匐在地,鼻孔中喷出带着火星的气息,显得温顺而驯服。
“此乃‘火鳞蜥蜴’,最适适应裂谷环境,可载仙子直抵寨中核心。”头目解释道。
林月如依言跃上一只火鳞蜥蜴宽厚的背部。异兽发出一声低沉的嘶鸣,肉翼展开,猛地一振,带着她冲天而起,向着裂谷深处俯冲而下。
急速下坠带来的失重感与扑面而来的、更加灼热狂暴的气流,并未让林月如有丝毫动容。她**体内星辉灵力自然流转**,**那层蕴含“大地”道韵的微光护盾悄无声息地覆盖全身**,**将足以灼伤普通修士肌肤的热浪与有害烟气隔绝在外**。**同时**,**她对“生命星核”的感悟让她能清晰地感知到坐下火鳞蜥蜴体内旺盛却略显躁动的气血**,**以及这裂谷环境中**,**那无处不在的、狂暴火属性灵气中夹杂的丝丝** **不协调的**、**令人心烦意乱的** **异种能量**——**那或许就是厉岩提到的**、**与魔念和地脉异动相关的杂质**。
飞行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的景象豁然开朗。裂谷并非一味向下,而是在某处骤然扩大,形成了一片巨大的、位于地底深处的广阔空间。一座完全由暗红色巨石垒砌而成的庞大寨堡,如同匍匐的巨兽,盘踞在这片地下空间的中央。寨堡依附着陡峭的岩壁而建,结构粗犷而坚固,无数大大小小的洞口如同蜂巢,其中一些喷吐着炽热的蒸汽或闪烁着冶炼的火光。寨堡上空,甚至悬浮着几块巨大的、燃烧着不灭火焰的浮空石,如同小型的太阳,提供着照明与能量。
这里便是赤焰寨,一个将锻造、冶炼融入血脉的古老势力。
火鳞蜥蜴降落在寨堡最高处的一个巨大平台上。平台前方,是一座气势恢宏、如同张开的龙口般的石制大殿——赤焰殿。
殿门前,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那里。
依旧是那一头如火般燃烧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后。面容比起上次相见,少了几分被魔念侵蚀时的狰狞与绝望,多了几分属于一方霸主的威严与沉淀下来的疲惫。肤色是健康的麦色,五官深邃立体,一双赤瞳如同最纯净的红宝石,此刻正清晰地映照出林月如的身影。她穿着一身暗红色的贴身劲装,外罩一件纹饰着火焰图腾的皮质长袍,身姿挺拔如枪,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便有一股灼热而强大的气场自然散发。
正是赤焰寨寨主,秦红玉。
她的目光与林月如在空中相遇,复杂难明。有感激,有审视,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更有一种……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期盼。
“林仙子,别来无恙。”秦红玉率先开口,声音比起记忆中少了几分暴烈,多了几分沙哑与沉稳,“熔火裂谷环境鄙陋,有劳仙子屈尊驾临了。”
林月如跃下蜥蜴背,走到秦红玉面前数步之遥站定,平静回应:“秦寨主相邀,言有要事,林某自当前来。”
没有寒暄,没有客套,直入主题。
秦红玉赤瞳中闪过一丝欣赏,侧身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仙子请入内详谈。此地并非说话之处。”
两人并肩走入赤焰殿。殿内空间极大,风格粗犷,支撑殿宇的是未经雕琢的天然石柱,壁上镶嵌着发出红光的晶石,照亮着中央巨大的、刻画着复杂火焰符文的祭坛,以及四周陈列的各种闪烁着灵光的兵器铠甲。空气中弥漫着金属、火焰与一种……淡淡的、类似檀香却又带着一丝腥甜的气息,似乎在试图掩盖什么。
秦红玉引着林月如来到大殿一侧的偏厅,这里布置相对雅致了一些,有石桌石椅,桌上已备好了清茶(在这酷热环境中显得颇为难得)与一些赤焰寨特有的火属性灵果。
屏退左右,只余二人。
秦红玉亲自为林月如斟上一杯茶,赤瞳直视着她,开门见山:“林仙子,客套话秦某便不多说了。此次相邀,一为谢恩,谢仙子当日不杀之恩,更谢仙子助我压制魔念,暂得喘息。”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极其凝重,“其二,便是为仙子所求之‘归途’,以及……我自身这深入骨髓的魔患。”
她抬起自己的右手,衣袖滑落,露出手腕。在那麦色的肌肤之下,隐隐可以看到数道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散发着不祥暗紫色的细线,正沿着她的经脉向上蔓延,虽然速度极为缓慢,但那侵蚀的迹象清晰可见。
林月如**目光一凝**。**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暗紫色细线中蕴含的** **扭曲、污秽、充满毁灭与疯狂意味的力量**,**与她之前接触过的任何魔气、邪气都截然不同**,**更接近于……一种本质上的“规则污染”**。**她灵魂深处那缕锁妖塔灵力**,**以及新筑的星辉道基**,**都自发地产生了强烈的** **排斥与警惕**。
“此魔念如附骨之疽,寻常法门根本无法触及根源。”秦红玉放下衣袖,掩去那骇人的景象,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痛苦,“我赤焰寨传承的《焚天锻体诀》虽能凭借至阳火力暂时压制,却也无法根除,反而随着压制次数的增多,这魔念似乎也在不断适应、变异,变得更加棘手。”
她话锋一转,眼中燃起一丝希望的光芒:“而我所言,或许能助仙子归途之物,亦与此魔念,与我赤焰寨传承,乃至这熔火裂谷的地脉异动,皆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林月如静静聆听,并未打断。
秦红玉继续道:“那物,并非我赤焰寨锻造之物,也非苍梧界已知的任何天材地宝。它……是我师尊,上一任寨主,在一次深入裂谷最底层、探索一处新发现的地火秘境时,偶然带回来的。当时它毫不起眼,如同一块被烧焦的顽石,师尊只觉其材质特殊,便置于藏宝库中,再无问津。”
“直到月前,我体内魔念因‘源点’异动而再次剧烈反噬,不得已动用寨中秘传的‘融火祭坛’强行镇压。就在祭坛力量被引动到极致,沟通地脉核心之时……藏宝库中那物,竟与之产生了莫名的共鸣!”
“它自行破开表层焦壳,显露出内里……那并非顽石,而是一块巴掌大小、形状不规则、通体呈现一种……我无法形容的、仿佛凝聚了无尽星辉与氤氲仙气的青金色碎片!”
青金色碎片!
林月如的心脏猛地一跳!这描述,与“底层秘库”中那个“破碎仙缘”星核碎片何其相似!
“更奇异的是,”秦红玉的语气带着难以置信,“那碎片散发出的气息,与仙子你……有着本质上的相似!那是一种纯净、高渺、与此界星辰之力或五行元力截然不同的力量层次!但同时,那碎片本身极不稳定,其内部似乎存在着无数细小的裂痕,不断散发着一种……引动人心魔念、扭曲感知的诡异波动!我仅仅是靠近观察,便觉得体内魔念躁动加剧,神魂不稳!”
她看向林月如,目光灼灼:“我虽不知此物具体为何,但直觉告诉我,它绝非此界之物!而其气息又与仙子同源,或许……它便是仙子寻找的,来自故乡的线索?或者说,是某种‘钥匙’?”
“而此物引动的魔念与地脉异动,或许也只有仙子这般同源之力,才能探寻其根源,甚至……加以控制或利用。”秦红玉终于说出了最终的目的,“秦某不敢奢求仙子必定能根除我之魔患,只愿仙子能探究那碎片奥秘,若有所得,望能助我一臂之力。作为回报,此物,秦某愿拱手奉上!”
大殿偏厅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有外界隐约传来的地火轰鸣与殿内晶石燃烧的噼啪声。
林月如指尖轻轻敲击着石桌桌面,发出清脆的嗒嗒声。秦红玉提供的线索,与她的猜测高度吻合。那块青金色碎片,极有可能就是“破碎仙缘”星核碎片的一部分,或者与其同源的物质!它不仅可能是归途的线索,更可能与秦红玉的魔念、与此地地脉异动直接相关!
这趟赤焰寨,来对了。
她抬起眼,看向秦红玉,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坚定:
“带我去看那块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