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宫缚灵阵的白光剧烈闪烁,如同风暴中的烛火,明灭不定。蛇灵那庞大的头颅和一小段脖颈被困于光牢之中,它疯狂地挣扎扭动,每一次撞击都让整个阵法嗡嗡作响,地面震颤。墨小雨脸色苍白如纸,双手死死按在山河盘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显示她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钟浩然在一旁急得跳脚,不断将一道道金光符、加固符拍向阵旗,试图稳定那濒临崩溃的光壁。
“老大!快啊!这破阵要撑不住了!”钟浩然嘶声大喊,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
苏念立于蛇首侧方,狂风般的气流吹得他衣袂猎猎作响,腥臭扑鼻。他心如止水,双眸紧闭,全部的心神都已沉入那玄之又玄的施针状态。
悬壶一脉,“灵犀泣血针”乃最高秘传之一,非心志坚若磐石、灵觉敏锐如丝者不可轻用。此针法并非单纯刺穴,而是要以施术者之心神为引,强行切入受术者的意识深处,与其最极致的情绪或痛苦产生共鸣,建立一座无形的桥梁。
此刻,苏念的灵觉,正如同最纤细却最坚韧的丝线,小心翼翼地避开蛇灵那狂暴混乱的妖力漩涡,向着其意识核心——那被无尽痛苦和怨疽控制的灵魂本源探去。
甫一接触,一股庞大、混乱、充满了毁灭与绝望的负面情绪洪流便如同滔天巨浪般冲击而来!
……痛……好痛……逆鳞之处……像有亿万只毒虫在啃噬撕咬……灵魂都在燃烧…… ……杀……吞噬……血食能缓解片刻……但那之后是更深的空洞与痛苦……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只是想……化蛟……看看更广阔的天空…… ……那个道士……黑色的珠子……冰冷的笑容……还有那团……打入我体内的……东西…… ……不……不要过来……我不想杀你们……走开……快走开啊…… ……红色的衣服……女孩的眼泪和恐惧……她的血……好烫……不——!!!
无数混乱的记忆碎片、嘶吼、哀嚎、疯狂的念头,夹杂着百年修炼的孤独、化蛟失败的巨大绝望、被强行扭曲命运的愤怒、以及造下杀孽后那啃噬心灵的痛苦自责……如同沸腾的岩浆,瞬间将苏念的心神淹没!
即便以苏念第五境巅峰的修为和悬壶一脉特有的坚韧心志,此刻也感觉像是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微微摇晃,太阳穴青筋暴起,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精神冲击。
但他没有退缩。他谨守灵台最后一丝清明,如同最高明的冲浪者,在这狂暴的情绪浪潮中寻找着那共同的频率——极致的“痛苦”!
找到了!
苏念猛地睁开双眼,眼中竟也布满了血丝,但他目光依旧锐利如刀!悬浮在他身前的数十根银针、玉针同时发出轻微的嗡鸣!
“灵犀引路,以痛为桥!泣血连心,渡厄消灾!敕!”
他双手如幻影般拂过针囊,一根根闪烁着寒芒与清光的细针,化作道道流光,并非刺向蛇灵坚硬的鳞甲,而是精准无比地刺入环绕那巨大怨疽周围的、一些极其隐秘的、与蛇灵痛觉神经和能量流转密切相关的气机节点!
这些节点并非死穴,甚至不是传统穴位,而是悬壶一脉通过无数代对生灵气血精神的研究,才能把握的“灵犀点”!
噗!噗!噗!
细针入肉的声音轻微几乎不可闻,但效果却立竿见影!
正在疯狂挣扎的蛇灵猛地一僵,发出一声与之前狂暴怒吼截然不同的、更加尖锐高亢、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极致痛苦的嘶鸣!
它感觉到,那折磨了它无数岁月的痛苦,仿佛被一瞬间放大了十倍、百倍!但同时,一种奇异的、冰冷的“理解”和“连接感”,也顺着那放大的痛苦,强行涌入了它混乱的意识!
它那血红的巨瞳猛地转向苏念,瞳孔中倒映着这个渺小人类的身影。不再是单纯的杀戮欲望,而是多了一种混杂着痛苦、愤怒、疑惑和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抓到救命稻草般的复杂情绪!
通过那数十根灵犀针构建的能量与精神桥梁,苏念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了蛇灵那磅礴意识深处的一切。
他“看”到了数百年前,一条灵智初开的小蛇,如何在这片山林间吸收日月精华,如何小心翼翼地躲避天敌和人类,如何怀着对天地自然的敬畏和对化蛟的憧憬,孤独却坚定地修行。
他“感受”到它褪去旧躯、迎来生命升华关键时刻的期待与脆弱。
他也“经历”了那个灰衣道士“玄尘”的出现,如何用那串哭脸黑珠法器,残忍地将那团凝聚了无数罪业与诅咒的“天道怨疽”,打入它最脆弱的逆鳞!那如同将烧红的烙铁直接摁进灵魂最深处的剧痛!
之后的黑暗、杀戮、被控制、无止境的痛苦循环……以及那被深深埋藏、几乎被自身妖力和怨疽彻底磨灭的、属于山林灵兽的纯净本质与一丝残存的善念——那是对生命的敬畏,对自由的渴望,以及对自身造下杀孽的无尽悔恨……
“原来……如此……”苏念心中了然,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悲悯。
这蛇灵,亦是可怜之物。真正的罪魁祸首,是那长生组织的“玄尘”,是那诡异恶毒的“天道怨疽”!
然而,苏念的施术也彻底激怒了那怨疽本身!它仿佛拥有简单的意识,感知到了外来者试图瓦解它的存在!
“吼!!!”
蛇灵再次发出震天咆哮,但这一次,咆哮声中明显带上了怨疽操控的痕迹,更加冰冷、恶毒、充满了纯粹的毁灭欲!它挣扎的力量陡然再次暴涨!
咔嚓!咔嚓!
九宫缚灵阵的光壁上,终于出现了清晰的裂痕!一面阵旗甚至“嘭”地一声炸裂开来!
“噗——!”墨小雨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摇摇欲坠,但依旧死死支撑着山河盘,“苏念哥!快!阵法要破了!”
钟浩然目眦欲裂,再也顾不得节省,将凌璐送来的那三张威力最强的“九霄引雷符”全部掏出!
“妈的!跟你拼了!敕令!九霄天雷,听吾号令!诛邪!”
轰!轰!轰!
三道水桶粗细、紫光耀眼的恐怖天雷,撕裂阴沉的天幕,如同天罚之剑,狠狠地劈在了蛇灵那巨大的头颅之上!
即使是第六境巅峰的妖躯,硬抗三道顶级雷符也绝不好受!蛇灵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嚎,头颅被劈得鳞片翻飞,焦黑一片,挣扎的动作不由得一滞,那怨疽都冒起了阵阵黑烟!
就是现在!
苏念眼中精光爆射!他强忍着心神连接带来的巨大负荷,双手结印,引动了通过灵犀针构建的能量通道!
“小雨!镜来!”
墨小雨会意,咬牙将那天罡镇煞镜奋力抛向苏念!
苏念一手接住铜镜,另一手并指如剑,将自身精纯的第五境巅峰灵力,混合着悬壶一脉特有的“度厄星力”,疯狂注入镜中!
“天地正气,听吾敕令!煌煌天威,注入此身!破邪!镇煞!净化!”
天罡镇煞镜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镜面上的北斗七星仿佛活了过来,投射出一道凝练如实质、蕴含着浩瀚天地正气的纯白光柱,顺着灵犀针的引导,精准无比地射向那疯狂蠕动的怨疽核心!
同时,苏念之前布置在怨疽周围的那些银针玉针,也纷纷亮起,如同一个个微小的灯塔和放大器,将这股磅礴的净化之力均匀地导入怨疽的每一个角落!
“嘶嗷嗷嗷——!!!”
这一次,发出惨叫的不再是蛇灵本身,而是那团怨疽!它如同被投入炼狱的邪物,在纯正天地正气的灼烧下剧烈地扭曲、收缩、冒起浓稠的黑烟!无数张痛苦的人脸在黑烟中浮现又惨叫着消散!
怨疽的本源力量被极大地削弱和净化!
蛇灵那巨大的身躯剧烈地抽搐着,但这一次,那血红的巨瞳中,疯狂之色竟渐渐褪去少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源于本体的痛苦,以及……一丝微弱却真实的……解脱之感?
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
嗡——!
那怨疽最核心处,一点极其幽暗、却无比坚韧的黑光猛地亮起!一股更加古老、阴冷、充满不祥的气息骤然爆发,竟然暂时抵挡住了天罡镇煞镜的光芒!
同时,远在不知何处的神秘之地。
一个正在昏暗静室中打坐的灰衣道人——“玄尘”,猛地睁开了眼睛!他手腕上那串刻着哭脸的黑色珠子正在剧烈震颤,发出嗡鸣!
他眼中闪过一丝惊怒和诧异:“嗯?竟有人能触动‘瘟疠根种’?还想净化?不知死活!”
他冷笑一声,双手迅速掐动一个邪恶的法诀,一股无形的、阴毒的力量通过黑色珠子的联系,跨越空间,骤然加持而去!
老坟山蛇穴之前,那怨疽核心的黑光猛地大盛,竟然反过来沿着灵犀针的能量通道,向着苏念反噬而去!一股充满了疾病、瘟疫、衰败、死亡的恶毒能量顺流而上!
苏念脸色骤变!他没想到这怨疽深处,竟然还隐藏着如此阴毒的后手,并且能被远程操控!
“小心!”墨小雨和钟浩然同时惊呼!
苏念闷哼一声,只觉一股冰冷死寂的力量顺着手臂经脉急速侵入,所过之处,经脉枯萎,生机黯淡!他手中的天罡镇煞镜光芒都为之摇曳!
净化过程,瞬间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