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将烟头弹进旁边一个积着油污的水洼里,发出“呲”的一声轻响。他对着陆明锐使了个眼色,然后用一种慵懒的、仿佛刚完成巡逻任务的姿态,率先走向山洞基地侧面一个不起眼、有士兵把守的小门。陆明锐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背上AR15的背带,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普通的、疲惫的英国大兵,跟了上去。苏澜和陈大发则低着头,默不作声地紧随其后,她们将长发紧紧盘起塞进头盔,宽松的防弹背心有效地遮掩了女性曲线,脸上覆盖着印有米字旗的面罩,除了身高略显矮小外,几乎看不出她们是女性的破绽。
守卫的士兵显然认识尼克,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他身后的陆明锐等人,看到熟悉的英军制服和装备,便不耐烦地挥挥手放行了。对于基地里混杂的各成员国的军队,他们早已见怪不怪,也懒得问,懒得管,那么混乱的基地,根本查不了任何事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一踏入山洞内部,一股混杂着机油、汗臭、硝烟和隐约霉味以及烟味的浑浊空气扑面而来。巨大的空间映入眼帘,穹顶高耸,被粗大的钢梁支撑着。首先吸引目光的,便是那架如同钢铁巨兽般趴伏在机库中央的A400m“阿特拉斯”运输机。它的庞大机身几乎占据了视野的三分之一,一群地勤人员正像蚂蚁一样围着它忙碌,加油管连接着机翼,检修灯闪烁着,抱怨声和工具敲击声混杂在巨大的空间回音中。
“看见没,这大家伙,”尼克用下巴指了指运输机,声音不高,仿佛在闲聊,“这扇巨大的防爆门一开,它就能蹿出去。但每次起飞,那动静就跟地震似的,能把对面军营里那些‘老朋友’全招来。所以每次有飞行任务,守外围的弟兄们就得脱层皮,怨声载道。”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这里是重要的补给线节点,所以常驻了好几个国家的步兵营,防守严密,想从这里大摇大摆撤出去,基本不可能。基地里边倒是听说有个秘密出口,不过在哪里,没人知道,起码我这边的法军不知道。”
两人一边假装交谈,一边不动声色地沿着通道边缘向基地深处移动。苏澜和陈大发低着头,紧紧跟在后面,步伐沉稳。偶尔有穿着法军制服的士兵经过,会笑着跟尼克打招呼,或用俚语调侃两句,尼克也熟练地回应着,显得人缘颇佳,八面玲珑。地下基地里通道四通八达,灯火通明却依旧显得昏暗,两侧是各种仓库、营房和各种功能不明的房间,各种语言的喧哗声从门后传来。
随着他们越来越深入,人员逐渐稀疏,气氛也变得更加压抑。就在一处类似十字路口的宽敞通道,人流稍多的地方,尼克忽然用极低的声音急促说道:“别抬头,别乱看,真是晦气,居然冤家路窄。”
陆明锐心头一紧,眼角的余光已经瞥见那四个熟悉的身影——骷髅小队,全身黑衣,戴着狰狞的骷髅面罩,装备精良,正从侧面一条标着英军营区指示的通道里走出来,恰好与他们迎头相遇。
双方的距离瞬间拉近到不足五米。为首的“水鬼”队长显然也注意到了尼克这一行人,他的脚步微微一顿,骷髅面罩下那双冰冷的眼睛立刻锁定了尼克,然后是尼克身旁穿着英军制服的陆明锐。虽然看不到表情,但那瞬间停滞的姿态透露出明显的意外和审视。
“哟,这不是我们的英国‘绅士’们吗?”尼克率先开口,语气带着刻意的不屑和挑衅,他拍了拍自己的屁股,“怎么,又想来找打了?下次我可要瞄准这里了。”
“水鬼”队长的声音经过面罩变声器处理,显得异常低沉沙哑,仿佛金属摩擦:“法国佬,别太嚣张。这里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他的目光像扫描仪一样在陆明锐身上停留了两秒,然后似乎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自己身后右侧的一名队员。
那名队员接收到信号,动作快如闪电!他甚至没有多余的前兆,猛地踏前一步,右拳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一股恶风,狠狠地砸向陆明锐的胸口!这一拳极其刁钻,精准地避开了陆明锐战术背心上坚硬的防弹插板,直接击中了胸骨下方、两块插板连接处的薄弱位置——胸骨剑突附近!
“砰!”一声闷响。
陆明锐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得一股难以形容的巨力狠狠撞在胸口,仿佛被一柄铁锤砸中。剧痛瞬间炸开,呼吸骤然停止,肺部所有的空气都被强行挤压出去。他眼前一黑,双腿一软,不受控制地瘫倒在地,蜷缩起来,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嗬嗬”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AR15步枪也脱手摔在一旁。
“老扎啤!你干什么!”尼克怒吼一声,下意识地想去拔大腿外侧的FN57手枪,但立刻强行忍住。他知道,一旦动枪,局面将无法收拾。
“水鬼”队长冷冷地看着尼克,变声器后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我教训我自己的部下,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法国外籍军团的杂碎来指手画脚了?” 他特意强调了“部下”这个词,目光落在陆明锐的英军制服上。
“你……!”尼克气得额头青筋暴起,但深知对方占着“理”,他强压怒火,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哦……我是说,打得好!这种不守规矩的家伙就该教训!你……你再多打两下出出气?” 他只能试图用这种方式缓解紧张,避免冲突升级。
“哼!”“水鬼”不再理会尼克,他迈步走到蜷缩在地、仍在痛苦喘息的陆明锐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如同看着一只蝼蚁。“听着,大兵。”他的声音冰冷而充满压迫感,“我不想再看到你和这些该死的法国佬混在一起,他们身上那股奶酪和投降的味道会玷污女王战士的荣耀!明白吗?”
陆明锐拼命吸着气,勉强点了点头。
“水鬼”继续用命令的口吻说道:“现在,给我听好了。营区里面,第三隧道,第六个房间,是我的临时宿舍。门没锁,里面有一瓶上好的苏格兰威士忌。你,待会儿去给我拿出来,然后送到A400m运输机上给我放好!”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我们大概两个小时后出发回英国。你最好别耽误了我们回去‘寻欢作乐’的时间。要是酒没送到,或者让我等久了……后果自负!听清楚了吗?!大兵!”
陆明锐忍着胸口的剧痛和屈辱,挣扎着用英军的方式敬了一个礼,从牙缝里挤出声音:“Sir! Yes, Sir!” 他模仿着电影里看到的英军应答方式。
“很好。”“水鬼”似乎满意了,不再多看陆明锐一眼,转身准备离开。
而那个出手打人的骷髅队员,则慢悠悠地走到陆明锐面前,蹲下身,骷髅面罩几乎要贴到陆明锐的脸上,即使隔着面罩,也能感受到那冰冷的杀意。“小子,给我记住刚才队长的话。”他的声音同样经过处理,嘶哑难听,“下次再让我看到你和任何法国人勾肩搭背,我会亲自把你拖到基地最深处那个废弃的码头,把你按进黑漆漆的海水里,直到你停止挣扎。我保证,没人会找到你,也没人会在意一个失踪的普通士兵。听明白了吗?”
“Sir! Yes, Sir!” 陆明锐再次敬礼,声音因为疼痛而颤抖。
那名队员冷哼一声,站起身,和其他两名队员一起,用轻蔑的眼神扫过陆明锐身后一直低着头、紧握拳头的苏澜和陈大发(她们也被当成了英军士兵),然后才跟上“水鬼”队长的步伐,四人迈着整齐而嚣张的步伐,消失在了通道的拐角处。
“仙人板板……”尼克低声用中文骂了一句,赶紧上前扶起陆明锐,“你没事吧?这帮杂碎!”
陆明锐又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感觉胸口那股闷痛才稍微缓解一些,他摆了摆手,脸色依旧苍白,“没……没事,死不了。真他妈的狠,差点把我隔夜饭都打出来……”
“行了,别管这些了,这是好事!”尼克压低声音,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骷髅小队要去监督飞机准备,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这是最好的机会!你们赶紧进去英军营区找人!我就在这个路口给你们放风,有情况马上通过耳机通知你们!”
陆明锐点了点头,活动了一下依旧疼痛的胸口,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捡起地上的AR15,检查了一下,确认没有问题。然后对身后的苏澜和陈大发沉声道:“我们走。”
三人不再犹豫,迅速转向刚才骷髅小队出来的那条通道,闪身进入了英军控制区域。尼克则再次点燃一支烟,靠在斑驳的混凝土墙壁上,看似悠闲地抽着烟,目光却如同猎鹰般锐利地扫视着通道的每一个方向,耳朵竖起,不放过任何异常声响。紧张的营救行动,终于进入了最核心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