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笼罩着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之战的绘天主殿。
北辰魔念消散，仙灵之气复苏，这本该是值得庆贺的时刻，然而，空气中弥漫的，却是更深的悲怆。
水玉心踉跄着走到江沐雪身边，缓缓蹲下。
手指颤抖地探向她的鼻息，那里，已是一片冰冷死寂。
这位向来与她针锋相对师妹，此刻安静地躺在那里，没有了往日的灵动与锐气，像一尊破碎的玉雕。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猛地冲上水玉心的鼻尖，视线瞬间模糊。
她曾无数次觉得，将她和江沐雪相提并论是一种冒犯，天玄双姝更是她最讨厌的说法。
这个师妹处处与她作对，性子又跳脱不羁，实在碍眼。
可如今，当这鲜活的生命骤然沉寂，她才惊觉，那些争执与较量，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她修行岁月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是她，在自己为沈星衍那个伪君子神魂颠倒时，一次次用看似嘲讽实则警醒的话语点醒自己。
是她，在自己可能沉沦，甚至被沈星衍利用至死的道路上，强行将自己拉回了正轨。
“江沐雪……” 水玉心声音哽咽，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你倒是起来再跟我吵啊。”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情绪，看向如同石雕般跪坐在江沐雪身旁的楚祁晏，哑声道：“楚师侄……节哀。”
她想起江沐雪意识消散前那未竟的心愿，与楚祁晏结为道侣。
这愿望确实出乎她的意料，但若真有可能，她此刻竟是真心愿意乐见其成。
可惜……
她默默在心中立誓：“江师妹，你放心，我水玉心在此立誓，必会替你照顾好楚师侄和林师侄，不让他们受人欺辱。”
墨沧溟也收起了平日玩世不恭的神情，复杂地看着了无生息的江沐雪，嘴唇动了动，最终只化作一声低沉的叹息：“冰坨子……”
这绰号他叫了多年，带着戏谑，此刻却只剩沉甸甸的惋惜。
最悲痛的莫过于林月棠。
她跪伏在江沐雪身侧，双手紧紧握着师尊冰冷的手，试图将自身青木灵力的生机渡过去，那蕴含着强大治愈之力的灵力，此刻却如同泥牛入海，唤不回一丝一毫的回应。
“为什么……为什么救不了……” 林月棠泪如雨下，声音破碎不堪，“师尊，您醒醒啊……棠棠以后一定更听话，更努力修炼，您再看看我啊……”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向楚祁晏，充满了无助与自责：“师兄，我是不是很没用？我空有青木灵根，却连师尊都救不了……”
然而，楚祁晏的反应却异常地安静。
他没有像林月棠那般嚎啕痛哭，也没有像水玉心那样无声垂泪。
他只是静静地跪在那里，将江沐雪冰冷的身躯紧紧搂在怀中，脸颊贴着她失去温度的额头，一言不发。
他的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灵魂也随之抽离。
众人皆以为他是痛失所爱，悲恸过度，以至于心神崩溃，连泪水都流不出来了。
但很快，绘天阙内，那刚刚复苏，尚且不算稳定的庞大灵力，以及正被净化的魔气，竟开始疯狂地朝着楚祁晏汇聚而来。
形成一个混乱的能量旋涡，以他为中心疯狂旋转，灌注。
他如同一个无底洞，来者不拒，将这些狂暴的能量尽数纳入体内。
他的经脉瞬间鼓胀，皮肤表面泛起不正常的红晕与青紫，嘴角甚至再次溢出鲜血，显然身体已到了承受的极限。
“楚祁晏！快运行功法疏导灵力，你这样强行吸纳，会爆体而亡的！” 水玉心脸色大变，急声喝道。
林月棠也惊骇不已：“师兄！快控制住灵力波动，你现在是绘天阙的新主人，若你失控，这片刚刚稳定的空间会再次崩塌，我们所有人都会被你引动的能量湮灭的。”
然而，楚祁晏仿佛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音。
他依旧紧紧抱着江沐雪，对体内肆虐的能量不管不顾。
林月棠哭着喊道：“师兄，你不可以任由师尊最后消散在这虚空之中！”
就在众人心急如焚，以为他要在悲痛中自我毁灭之际，楚祁晏空着的另一只手，忽然猛地抬起，朝着身前的虚空狠狠一抓。
这一抓，看似毫无章法，也没有任何灵力光华闪现。
水玉心，墨沧溟等人皆是一愣，不明所以。
只有楚祁晏自己知道，他抓住了。
他因接纳了北辰传承而洞悉了部分世界本源规则的感知，他抓住了那一缕与江沐雪生命气息相连的系统。
是一团微弱却顽强闪烁着的紫色光团。
【系统：？？？！！！】
【系统：警报！警报！遭遇未知力量捕获，核心协议受到干扰！不可能！连宿主都无法直接触碰到我，你是什么东西？】
一个只有楚祁晏能听到的奇异声音、充满惊惶地在他意识中尖啸。
楚祁晏无视了系统的尖叫，他的目光依旧空洞，声音却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平静，对着那被他无形之手禁锢住的紫色光团问道：“我师尊……没有死，对不对？”
众人：“……”
水玉心眼中掠过一丝痛色，完了，这孩子真的因为打击过大，彻底疯了。已经开始出现幻觉，自言自语了。
墨沧溟也皱紧了眉头，觉得楚祁晏的状态极其危险。
唯有林月棠，在最初的错愕之后，猛地想起了什么。
她记得很清楚，师兄曾私下跟她说过，他能听到师尊心里在和一个叫做系统的神秘存在说话。
难道师兄现在不是疯了，而是抓住了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系统？
这个念头让她死寂的心中骤然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之火。
如果师兄抓到了那个神秘的系统，那是不是意味着师尊真的还有救？
林月棠屏住呼吸，死死盯着楚祁晏的表情，不想过错一丝一毫的变化。
【系统：宿主她生命体征几乎归零，灵魂连接断断续续，按照你们人类的说法，凉得差不多了吧。】
“她没死！” 楚祁晏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疯狂，“你之前说过，还能维持她的基本生命体征。告诉我！怎么救她？立刻！马上！”
他的手骤然收紧。
【系统：要死要死要死！别捏了！能量核心要紊乱了！我这不是正在全力运行数据库，搜索跨位面紧急救援方案吗？！等我找到方法就告诉你！快松手啊啊啊！】
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头啊，真能捏住它啊。
楚祁晏指尖微动，一道源自北辰传承、蕴含着绘天阙本源之力的细微符文一闪而逝，如同一个无形的镣铐，将那团挣扎的紫色光团强行禁锢在了自己的手腕处，让它无法脱离。
【系统：夭寿啦！这怎么可能？除了至高无上的主神系统，理论上没有任何存在能强行禁锢我们系统啊！这小子……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怪物转世？！北辰仙君的传承里难道还包括了针对高维造物的权限吗？！bUG！这绝对是惊天大bUG！】
楚祁晏不再理会脑海中系统的鬼哭狼嚎，他低下头，将怀中冰冷的躯体搂得更紧，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渡过去一般。
他周身的能量漩涡依旧在疯狂肆虐，但他的眼神，却从之前的空洞，逐渐凝聚起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
“师尊……” 他低声呢喃，如同立下誓言，“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无论要逆天还是改命，我绝不会让你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