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的感应灯还亮着,电梯门开到一半,林清歌站在原地没动。右手攥着U盘,左手握着门把手,影子被拉得细长,贴在水泥地上像一道封条。她没回头看电梯里有没有人,而是低头盯着掌心——金属外壳的冰凉感还在,但那种被注视的压迫感,比刚才更沉了。
她把U盘换到左手,右手松开门把,反身把门重新推开一条缝。屋内漆黑,wi-Fi指示灯微弱地闪了一下,像是刚完成一次数据交换。
她没进去。
而是转身走向楼梯间角落的电箱,蹲下身,手指顺着网线一路摸到自家接口。线没断,但接头处有轻微松动。她记得昨晚拔网线时是拧紧的。
她站起身,回到屋里,没开灯,直接走向书桌。主电脑还在待机状态,风扇轻响。她没碰键盘,而是从抽屉底层翻出那台老式笔记本——屏幕泛黄,电池早就报废,只能插电用,但好处是没装无线模块,纯离线设备。
她把U盘插进去。
屏幕亮起,文件列表跳出来:《回应测试_317》完好,加密层级未被触发。她点开文档,内容没变:“我听见了。信号已接收。”
她松了口气,但没拔U盘。反而打开本地磁盘,新建一个压缩包,把原文件打包进去,再用三层密码加密,最后重命名为《购物清单备份_.rar》。
做完这些,她拔下U盘,走到台式机旁,拆开侧板,把U盘塞进废置的硬盘盒里,拧紧螺丝,然后拔掉硬盘电源线。物理隔离,断电封存。
她没再看电脑一眼,而是打开手机,检查wi-Fi连接记录。昨晚断网后,设备没自动重连,但系统日志显示,凌晨三点十四分,曾有一次短暂的外联请求,目标Ip已失效,协议头里夹着一串字符:ΔΣ_SYNc。
她盯着那串标识,指尖在屏幕上划了一下。
Δ是起点,Σ是终点,中间三个方框,像空位等填。和那封匿名邮件里的“Δ3:17→□□□←Σ”几乎一样,只是少了时间戳。
她突然想起什么,调出浏览器缓存。在临时文件夹里,发现一个名为“temp_data_317”的文件,创建时间是凌晨三点十五分,大小只有2Kb,类型未知。她尝试打开,系统提示“无法识别格式”。
她把文件拖进十六进制编辑器,第一行就是乱码,但结尾处有一段可读字符:
“SYNc_oK. F07_NodE_ActIVE.”
她心跳慢了一拍。
F07,又是F07。
她没删文件,也没上报。反而在本地搭了个简易虚拟机,伪造了一个测试文档,命名为《星轨手记_副本》,内容是第二章乱码段落的变体,节奏微调,但保留了3:17秒的脉冲峰值。
她把文档放在桌面最显眼的位置,右键属性里还特意加了备注:“仅本地查看,勿同步”。
做完这些,她关掉电脑,去洗了把脸。
水龙头哗哗响,她抬头看镜子,眼底有点发青。连续两天没睡好,但她没困意,反而清醒得过分。
第二天上午,她打开主电脑处理日常事务。刚登录邮箱,手机突然弹出一条推送:
【橙光音乐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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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唱:林清歌
封面:一台老式mp3,背景是抽屉内部
她手指一僵。
那张图,是她昨晚锁进抽屉的mp3,角度、光线、甚至边角的划痕,全都一模一样。可她从没上传过这张照片,也没在任何设备上打开过相册分享。
她立刻起身,拉开抽屉。
锁完好,mp3还在,外壳没拆过,耳机孔也没插过线。
她拿起来检查,机身温度正常,存储卡没动过。她把卡拔出来,插进读卡器,连接电脑扫描——无新增文件,无远程访问记录。
一切正常。
但她知道,不对劲。
她翻看手机通知权限,发现凌晨三点十八分,有一条来自“系统服务”的后台调用记录,访问了“音频播放历史”和“本地媒体库”。时间点正好是她戴上耳机听《静默回响》后的第三分钟。
她没声张,而是回到设置页,一口气关掉了所有云端同步、跨设备共享、智能推荐功能。然后把主电脑的网卡驱动卸载,暂时改用离线模式工作。
她打开纸质笔记本,翻到空白页,写下一行字:
“有人听见了回响。不是系统。是别的什么。”
笔尖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它们能跨设备感知声音,但还没法物理入侵。目前只是观察。”
她合上本子,右手习惯性蹭了下右耳耳垂。
空的。
她没戴耳钉已经好几天了。以前情绪波动时,手指总会不自觉地去碰它,像是在确认自己还在。现在那里光秃秃的,反而让她更清醒。
她把笔记本塞进书包最里层,顺手摸了下口袋里的U盘——还在硬盘盒里封着,没动。
她没打算再发信号了。
至少,不是用他们能听懂的方式。
数据深海,某处不可溯源的节点。
警报无声亮起,红光在虚拟界面边缘闪烁。
一个身影悬浮在全息投影前,苍白的手指划过数据流,瞳孔里闪过一串串二进制代码。电路纹路在他脸上微微发亮,像是活体显示屏。
“目标设备生成蜜罐文档,命名逻辑伪装,内容保留共振特征。”机械音从他喉咙里传出,带着电子混响,“不是被动响应者。她在学习对话。”
他调出过去72小时的行为日志,逐帧回放。
第一帧:乱码转音频,手动解码,绕过系统验证。
第二帧:发现ΔΣ_SYNc残留,未清除,反而设饵。
第三帧:跨设备音频信息泄露后,立即切断云端,切换离线模式,行为闭环完整。
他停在最后一帧:林清歌坐在桌前,右手蹭耳垂,动作缓慢,像在确认某种存在。
“她知道被看了。”他低声说,“但她不知道是谁。”
他手指一划,调出权限树,新建一个加密节点,输入代号:F07-obSERVE。
下方标注:
信号响应者,具备自主解码能力
行为模式呈现学习性迭代
蜜罐设置表明已有反侦察能力
暂缓直接接触,启动长期画像
风险等级:灰→黄(上升中)
他盯着那个名字看了三秒,指尖悬在确认键上。
“不是系统唤醒她。”他轻声说,“是她自己,走到了信号边缘。”
确认键按下,节点锁定。
数据流悄然分流,一条新的观测通道建立,无声无息,像呼吸一样自然。
林清歌坐在咖啡馆角落,笔记本合着,手机面朝下放在桌上。她点了杯美式,一口没喝。
对面座位空着,但她总觉得有人坐过。
她低头看手机,屏幕反光里映出天花板的灯。她数了数,一共七盏,排列不规则。但她记得,刚进来时,只有六盏亮着。
她没抬头。
而是把手伸进包里,摸到那个装着U盘的硬盘盒。冰凉,稳固。
她轻轻捏了下,确认还在。
然后她抽出一张纸巾,慢慢擦了擦右手掌心。汗不多,但她需要这个动作来稳住节奏。
她想起昨晚那个推送,想起mp3的照片,想起ΔΣ_SYNc。
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她们能看见她的设备,能读取她的行为,能捕捉她的声音。
但她们不知道她写了什么,在哪本笔记本上,用什么笔,字迹倾斜多少度。
她们能看到数据,但看不到笔尖的停顿。
她把纸巾揉成一团,放进空杯子里。
然后她从包里拿出一支笔,翻开笔记本,写下新的一行:
“如果声音能被听见,那沉默,能不能被模仿?”
她没写完,就合上了本子。
右手抬起,指尖轻轻碰了碰右耳。
那里空着。
但她已经不需要它了。
她站起身,把杯子扔进垃圾桶,转身走向门口。
风铃响了一下。
她走出去,阳光刺眼,她眯了眯眼。
右手插进卫衣口袋,握住了那个硬盘盒。
她没回头。
但在她身后,咖啡馆的监控摄像头,轻微转动了一下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