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坐在屋子里,却静悄悄地没丁点人声。
王氏腿脚还没彻底好,这会就端着茶盏慢慢喝茶,只是眼睛一会看看上座的沈老夫人,一会又看看身旁的丈夫,眼中藏着暗讽和讥笑。
一个个都当那小蹄子有了一门好亲事,他们沈家也就能跟着跃上龙门了,也不想想那小蹄子肯不肯买他们的账。
沈宝扇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瞧出祖母和父亲不高兴,便故意说道:“大姐姐如今可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一家子的人等她都不见来的呢。”
“宝扇。”
王氏轻轻呵斥了她一声,蹙眉示意她别来当这个出头鸟,免得惹得老爷不快。
现在对那小蹄子,家里是不敢处置她了。
她可不想让自己的女儿来担这些火气。
宝扇今日已经被她娘提点过了,这会虽然不高兴地撅着红唇嘟囔了几下,到底也没敢再说什么。
崔姑姑看着这个阵仗,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出面帮那大姑娘说几句好话。
正想开口时,外头先传来了几声请安声。
崔姑姑松了口气。
等沈知意进来,她也弯腰跟人问了声好。
沈知意自然一进来就瞧出屋子里的气氛不对了,也能猜到是因为什么原因,等沈宝扇心不甘情不愿地起来跟她问好的时候,沈知意笑盈盈地看着她祖母和大伯父,也没理会王氏母女。
“祖母,大伯父,我来晚了,实在是要拿这东西花了些时间,让你们久等了。”她好像完全不知道他们有多生气,仍是一派笑意盈盈的模样。
沈老夫人心里有气,故意低头喝茶没吭声。
倒是沈鸿仁看着她问了句:“什么东西?”
说话间,他的目光落在沈知意的手上,见那匣子上的龙凤雕刻,沈鸿仁的脸色不由缓和了一些。
“陛下、娘娘赏赐给你的?”声音也随之变得柔和了许多。
虽说这丫头做事的确有些不太妥当,但光这丫头能嫁给信义侯这一点,就已经让他占了许多便宜了。
今天他去庄家见了好几个官场上的同僚,不少品级高于他的官员今日都对他客客气气的。
就连庄侍郎也是。
从前对两家婚事模棱两可、始终没彻底确定下来的人,今日还主动问起跟宝扇的亲事,说等朝朝嫁出去后,宝扇的亲事也可以定下来了。
日后两边成了亲家,往来也更方便一些。
倒是沈鸿仁没那么快想定下来了。
从前是高攀不了别的人家,觉得庄家是最合适、对他们而言最好的那个了,这才想傍上这门亲事。可如今有信义侯在,别说宛平这边了,就是放到京城去,宝扇也不是嫁不进高门。
沈鸿仁心思活跃。
这样想着,也就觉得他这侄女乖张些也就乖张些了,反正只要她能嫁给信义侯就好,不为他们活络就不活络,他们自然也能自己想办法。
“先坐,跟我们说说今日去宫里如何?”沈鸿仁语气温和让人坐下。
王氏母女看他这样,神情都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了。
只是王氏能忍能掩饰,沈宝扇年纪小藏不住事,只是强忍着没说话罢了。
“是!”
沈知意脆生生应下一声之后,就直接去沈宝扇前面的位置坐下了。她没直接开口说宫里的事,而是跟崔姑姑笑眯眯地说道:“劳烦姑姑帮我把这个拿给祖母。”
崔姑姑先前吃过沈知意的教训,自然不敢不听命,忙答应一声,就低眉顺眼从沈老夫人那边过来了。
沈老夫人一听这话,也不由眉梢一动。
难不成这死丫头终于知道来孝敬她了?要真是如此的话,沈老夫人觉得这丫头倒是也没那么可恶,惹人嫌了。
她板着的脸上终于扯出一道笑意来。
“这是要给祖母看什么好东西呢?”沈老夫人笑着开口,等崔姑姑把东西捧到她跟前,她更是迫不及待就打开来看了。
“这是什么?”
沈老夫人打开盒子就看到一道明黄色的卷轴。
她自然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刚要拿起来看,一直关注着这匣子情况的沈鸿仁忽然变了脸色,大叫一声站起来了:“别动!”
这一嗓子嚷的,别说沈老夫人吓得直接把手收了回去还没忍住打了个哆嗦,就连王氏母女也俱被吓了一跳,王氏手里的茶碗都倒出来半碗,把她的衣服都弄湿了。
“爹,你吓到我了!”沈宝扇不满喊道。
但沈鸿仁哪有功夫理她?他直接三步跨成两步的,往沈老夫人那边走了过去。
在场这么多人都搞不明白沈鸿仁这到底是怎么了,只有唯一知道情况缘故的沈知意仍笑靥嫣然地坐在椅子上喝茶,好整以暇地品着茶。
直到沈鸿仁双手微颤地高举着那个匣子,转头问沈知意:“朝朝,这、这是——”
沈知意这才拿着帕子装模作样地擦擦唇角,笑吟吟地和沈鸿仁说道:“大伯父,这是陛下为我和侯爷赐婚的圣旨,陛下让我和侯爷七月十二举行大婚。”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终于反应过来沈鸿仁刚刚那么大的反应究竟是因为什么了,这竟然是一道圣旨,还是一道赐婚圣旨!
沈鸿仁率先高举匣子朝着皇城的方向跪下来磕头,口中直呼:“谢主隆恩!”
沈老夫人反应过来之后,也立刻跪了下来,接着是崔姑姑和外头一干伺候的下人们。
只有王氏母女和沈知意还没跪下。
沈宝扇是已经傻了,呆坐在那没动。
而王氏脸色一阵惨白,她完全没想到圣上竟然还能为沈知意这个小蹄子赐婚!
赐婚的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即便原本对这桩婚事有所诟病的那些人,日后也绝对不敢再多言。而沈知意的身份地位,今后恐怕更是要水涨船高起来了!
王氏只要想到这个就一阵头皮发麻,手和脚好像都同时被冰封住了。
她僵坐在椅子上,完全忘了反应。
直到感觉到一双眼睛的注视,王氏僵着身子抬起头,就看到对面沈知意正眉眼弯弯,半歪着头看着她,然后在她注视过去的时候用眼神往地上轻轻一点。
王氏知道她的意思。
顿时脸色更为苍白,神情也变得更加僵硬起来了。
她紧抿着唇,便是心中不甘,王氏也还是咬着牙起来跟着一众人跪下了,附和着沈鸿仁的话说着谢主隆恩的话。
至于身边的沈宝扇——
沈知意看她呆头呆脑的样子,没去理会,见他们跪得差不多了,沈知意便放下茶碗施施然起来了。
“大伯父、祖母,你们快起来吧。”
她装得一副殷勤模样,还帮忙扶起了沈老夫人,为自己先前的迟到而编瞎话解释起来:“我刚刚要拿圣旨过来,沐浴换衣是来不及了,但总得焚香净手,以感念皇恩浩荡。”
“这才让大家等我。”
“祖母和大伯父不会怪我吧?”沈知意假惺惺问。
沈鸿仁还捧着那圣旨匣子不肯松手,闻言忙道:“怎么会?”
他跟沈知意说:“你是对的。”
“这是陛下对我们沈家的隆宠,我们全府上下都得好好对待,待会我就把这圣旨送进祠堂去!娘,明日给爹写信,这样的好事,爹知道肯定也高兴。”
沈鸿仁说个不停。
沈老夫人也早就傻眼了,闻言也只知道傻傻点头。
沈鸿仁也没去理会,而是对沈知意和颜悦色,毫不吝啬地夸赞起她:“朝朝,你是好样的,你就是我们家的大功臣,你这次可是给家里挣了个大脸面啊!祖宗们知道也都得为你高兴!”
沈知意故作羞涩垂眸。
这天沈知意刚回去,就收到了沈鸿仁派人送来的文竹园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