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面具的做工虽然不算粗糙,但一看就是街边的便宜货,和陆平章的身份说一句格格不入都不为过。
可陆砚辞却几乎第一时间就猜到这是谁买的了。
除了沈知意,不可能再有别人了。
陆砚辞又想到今晚是乞巧节。
乞巧节,两人孤男寡女出去游玩,沈知意还给陆平章买了这样的面具,他们都做了什么?
或许酒精真的会麻痹人的大脑,一向聪明的陆砚辞今晚竟然又开始犯起糊涂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
只是在看到这张面具的时候,心脏就像是被人狠狠掐了一下一样。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在祖父还没去世的时候,他曾违心陪着沈知意出去的时候,沈知意也曾想与他戴这样的面具。
她那时年少,自然贪图有趣的东西。
他却嫌弃。
不知道是嫌弃这些东西,还是嫌弃跟沈知意待在一起。
沾染着铜臭之气的商户女,怎么配跟他在一起?他连和她站在一起都不愿意,又怎么会和她戴这样的东西,惹人笑话?
她那会很好骗。
他说一句不喜欢,她便是再不舍也会乖乖放下。
她本来很乖的。
她该一直这么乖,一直这么听他的话才对。
她为什么变了?
她怎么会变了!
“大哥真的喜欢她吗?”陆砚辞忽然对着陆平章发问。
陆平章本来都已经准备离开了。
他跟陆砚辞没什么好说的,何况今晚的陆砚辞还是个醉鬼。
忽然听到这么一句,陆平章挑眉看向陆砚辞,他还没开口说话,赤阳率先沉下脸没好气地冲陆砚辞说道:“二公子这是喝醉酒又犯糊涂了是吧?”
沧海亦眼神漆黑看着陆砚辞,面带不喜。
“抱歉侯爷,我们二公子今晚喝多了。”陆砚辞身边的仆人脸色惨白地为陆砚辞解释,边解释边还拉着陆砚辞,想让人清醒过来。
可陆砚辞今晚不知道是真的喝醉了还是怎么了,他的心里像是烧着一把火,把他的理智都给烧没了。
他不仅没跟陆平章赔礼道歉,反而站起身,直勾勾地看着人继续问:“大哥知道她以前是我的未婚妻吧?”
他好像想跟陆平章争一个高低,又像是看不得他们真的这么要好。
沈知意不是爱他的吗?
为什么从前能那样对他,现在也能这么对陆平章?
还有陆平章——
他竟然真能如此纵容沈知意,纵容到戴这样的东西?他不是为了恶心他才跟沈知意在一起的吗?
怒火烧毁了陆砚辞的理智,让他简直无法自控。
他忽然看着陆平章手里的面具,满怀恶意般嗤笑一句:“大哥可知道,你手里的这种面具,她曾经也想送给我,只是被我嫌弃拒绝了。还有你腰上的荷包、五色绳……她这些年不知道送了多少给我。”
“这样大哥都不介意吗?”
“二公子,别说了,别说了!”仆人越来越害怕,抱着陆砚辞的胳膊连连告饶,门房那边的下人看到这个动静,也都一个个颤颤巍巍,脸色苍白。
就连一向行事沉稳的沧海,这会也都黑了脸。
他直接拿剑抵在陆砚辞的脖颈处,沉声冷道:“二公子,你僭越了。”
脖颈处的冰凉锋锐终于让陆砚辞清醒过来。
他的瞳孔清醒了一瞬,心中懊恼的同时,在看到陆平章脸上的冷漠时忽然又兴奋了起来。
他不仅没赔礼道歉,反而继续冲陆平章说道:“我也是为了大哥好,我说这些只是为了提醒大哥,您要娶的女人就是这样一个人。”
“无论谁是她的未婚夫,她都会这样对他。”
“大哥身为陛下钦点的信义侯,何必要为这样的女人耽误自己的一辈子呢?”
他说得头头是道,好像真的是在关心陆平章一样,倒让沧海和赤阳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陆砚辞见此,更是一扫先前的紧张,又变得坦然从容起来。
他想,陆平章这样骄傲的人,怎么可能会容忍这样的事呢?就算因此惩治他,但他也要让他们俩不好受。
最好直接取消这门亲事!
他甚至后悔这么晚才说这些话,他早该说了。
若是早些说,或许他们根本就不会被赐婚,保不准陆平章还会因此惩治沈知意。
就在陆砚辞兴奋激动,迫不及待看陆平章变脸愤怒的时候,却听到陆平章轻飘飘地问他:“陆砚辞,你现在是在嫉妒吗?”
“什么?”
意想不到的一句话,让陆砚辞当场错愕住了。
待反应过来陆平章的话是什么意思之后,陆砚辞立刻变了脸。
他立刻反驳道:“你胡说什么?”
陆砚辞说完,反应过来自己的反应好像有些太激烈了,忙又收敛情绪改口道:“大哥误会了,我真是为了大哥好。”
“大哥也不想自己要娶的妻子,以前……”
陆平章淡淡打断了陆砚辞的话:“本侯不看从前,只看现在和将来。”
“现在她是本侯的,将来也是。”
“她从前善意好意错付了人,这不是她的错。”
陆平章每说一句,陆砚辞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反倒是你,从前拥有她的时候不知道珍惜,如今辜负她又开始指责她的不好,你身为陆家人,新科探花,翰林院编修,这就是你的修养?沧海,把人带去祠堂反省严加看管,明日再放出来。”
“侯爷——”
仆人变了脸,想为陆砚辞求饶。
陆平章只是冷冷瞥了他一眼,他就又龟缩着脖子,退回去了。
陆平章审视着陆砚辞说道:“陆砚辞,她马上便是你的大嫂,你日后若再敢对她不敬,胡言乱语,本侯便不只是让你罚跪祠堂那么简单了。”
陆砚辞一言不发。
沧海走上前,冷冰冰道:“走吧,二公子。”
陆砚辞没说话,只是又看了陆平章一眼,才转身离开。
陆平章看着他离开的身影也没理会。
在赤阳推着他回东院,嘴上嘟嘟囔囔说着陆砚辞不好的时候,他一言未发,直到听到一道细微的碎裂声,陆平章才低头看向自己手上的面具。
面具裂了一角。
赤阳没发现,但陆平章知道自己并非无动于衷。
这不应该。
他跟沈知意本来就是假成亲,原本就没什么感情。
沈知意以前喜欢谁,以后又会喜欢谁,这本来就跟他没关系。
他曾要求的也只是沈知意在与他成亲阶段,不准和别的男人太过亲密,免得坏事。
可陆平章发现,他现在只是想到沈知意和他分开后也会对别的男人那么好,会给他做吃的,哄他开心,和他一起出去游玩,给他买东西,做荷包编五色绳做枕头,他这心里就格外的不舒服。
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