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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沙路·归乡心

五特攥着磨出毛边的帆布背包带,指节因为用力泛着青白,指腹蹭过背包带起球的纤维——那是这半年走南闯北磨出来的痕迹。他站在新河镇村口那棵半枯的老榆树下,抬头望了眼天,铅灰色的云压得很低,风卷着枯枝败叶打在土坯房的墙头上,发出“呜呜”的响,像是要把这穷乡僻壤的屋子都压塌。转身时,帆布背包蹭到老榆树的树皮,震得几片干皮簌簌往下掉,他对着送出来的新河镇村长开口,声音里带着赶路磨出的仓促哑意:“村长,我得走了。”

新河镇村长手里攥着的粗布袋子还带着体温,里面装的炒面是凌晨就炒好的,粒儿匀匀实实。闻言他脚步顿了顿,皱纹堆里的眼睛往五特身后的山路瞟——那路顺着山根蜿蜒,被晨雾蒙着,看不见头。村长叹了口气,咳了两声才开口:“这么快?不再歇一晚?夜里走山路险,石头子儿滑,再说我那口子还在灶房给你烙饼呢,小菜都切好了。”

“不了。”五特往后退了半步,脚后跟磕在老榆树的树根上,钝钝的疼。他伸手往怀里摸,掏出个用油纸包得方方正正的小布包,往村长手里塞:“这是镇上李大夫给的草药,专治夜里咳嗽的。前晚听您咳到后半夜,让婶子煮水时多添把柴,熬得稠些才管用。”

村长捏着那包草药,指腹反复蹭过油纸的纹路,油纸被体温焐得发软,里面的草药隐约透着苦香。他喉结动了动,没说啥客套话,只把炒面袋子往五特怀里塞,力道大得差点把五特撞得趔趄:“拿着!路上饿了就啃两口,就着凉水咽。沙窝镇荒得很,连个讨水的地方都没有,别饿着肚子走沙子路。”

五特没推辞,把炒面袋子挂在背包侧兜,带子在腰上绕了两圈系紧——以前走山路丢过干粮,饿了两天差点晕在山梁上。他抬手拍了拍村长的胳膊,掌心能摸到村长胳膊上的老茧,那是种了一辈子地磨出来的:“那我走了,您多保重,天凉了别总在门口坐着。”说完转身就往山路走,没回头——他怕一回头,眼里藏不住的归乡急切就会冒出来,让村长看出他心里那点“走完沙窝镇就到家”的念想。

山路是村里人踩出来的土道,前两天下过雨,坑洼里积着泥水,五特的布鞋踩进去,“啪嗒”一声,泥水溅到裤脚,很快被风晒干,结成硬邦邦的泥壳,走路时磨着脚踝,有点痒。他走得快,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山谷里撞出回音,像是有人在身后跟着走。走着走着,心里那点藏不住的念想就冒了头——沙窝镇,这是最后一个镇了。

等把沙窝镇的路况摸清楚,把可能藏着铁矿的地方标在图纸上,他就能顺着山梁往下走,过了那片松树林,再绕过三道河沟,就是黑山西村的村口了。村口的老井还该有水吧?去年托人带信,石头哥说井里的水甜着呢。一想到“家”这个字,五特的脚步就忍不住快了些,嘴里轻轻念着名字:“三冬……”

他那妹妹,走的时候才八岁,扎着两个羊角辫,辫梢用红绳系着,哭着拽他的衣角说“哥你别去”,小手攥得他胳膊生疼。最后还从怀里掏出个刚从地里挖的红薯,红薯皮上还沾着泥,塞给他说“路上吃,甜”。现在该长到能梳大辫子了吧?不知道冬天冻不冻手,去年托跑商的老张带回去的棉线,是最软和的那种,够不够她织双厚手套?还有她总爱摸的那只小花猫,还在吗?

还有石头哥和嫂子林晚。石头哥以前是他用八张鹿皮从山外换回来的奴隶,刚到村里时瘦得像根柴火,现在该壮实了吧?他胳膊上的疤就是为了护他被野蜂蛰的,当时肿得像个馒头,石头哥还笑着说“不疼”。林晚嫂子手巧,走的时候给他缝的布鞋,针脚密得很,现在还在背包里垫着鞋底,磨破了边也舍不得扔。不知道他们的娃会不会走路了?走之前林晚嫂子刚显怀,摸着肚子笑说“等你回来,让娃喊你五特叔”,那笑容软乎乎的,像刚蒸好的馒头。

想着想着,五特的嘴角就翘了起来,脚步也轻了些,连踩在石子上的硌痛感都淡了。还有赵姨和小囤——他这次出来,最大的念想就是找赵姨的两个女儿,大囤和二囤。当年赵姨男人战死了,她婆婆嫌两个丫头是累赘,偷偷把大囤卖到了青阳阁,把二囤卖给了邻村做童养媳。赵姨知道后,坐在村口哭了三天,眼睛都快哭瞎了,每次给他写信,信纸都带着泪痕,问“五特啊,你见着我家囤囤了吗”。

前阵子在李家坳,他救了富户李家的儿子小石头——那孩子差点被熊吃了,他去救的时候时候昏迷着。听到小石头身边都丫头喊救命,才从刚发现的铬铁矿走出来,也不知道李家坳挖这个矿怎么样了!,穿着打补丁的蓝布衫,低头被熊吓的,只发现后颈的痣回到李家坳,丫丫洗完脸后才发现丫丫和赵姨描述的二囤一模一样。他当时心都慌了,之前悄悄用灵智核的昏迷功能读取了赵姨的记忆——记忆里二囤后颈的痣、说话时轻轻咬下唇的习惯,和眼前的姑娘长的分毫不差。他不敢声张,李家坳村长说抬熊的时候,五特说二囤,这丫丫才知道有救了!问是怎么回事,丫丫说说买来的童养媳!又和丫丫说说话,才知道大囤的遭遇,按着二囤说的地址,在青阳阁后门堵了三天,才见到窗户里左眉角有颗痣的大囤。现在姐妹俩在西镇租了间小破屋,等着他回去带她们回村——赵姨要是知道了,得高兴得哭吧?说不定会杀了家里那只下蛋的老母鸡,炖一锅鸡汤,汤里放把红枣,还会给隔壁小囤也盛一碗。

王姨的身体还好吗?走的时候王姨还能下地,就是一到阴雨天,腿疼得拄着拐杖在门口坐半天,眉头皱得像拧在一起的绳子。去年托人带回去的膏药,是县城老字号的,贴在腿上能热乎大半天,不知道管用不管用?还有小囤,那孩子淘得很,总跟着村里的小子爬树掏鸟窝,去年还摔破了膝盖,这次回去可得好好说他两句,别再摔着了……

五特越想越乱,脑子里像是塞了一团缠在一起的棉线,扯不开也理不清。他抬手甩了甩脑袋,把那些念想压下去——先处理好眼前的事。沙窝镇还没到,铁矿还没找,修路的事比啥都重要。他从背包里掏出皱巴巴的图纸,图纸边缘被磨得卷了边,是用粗麻纸画的,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线条,标着各个镇的名字,只有黑山西村的位置,他用铅笔轻轻圈了个圈,圈里写了个“家”字,那字写得格外重,碳笔印都透了纸背。

山路渐渐陡了起来,两边的树越来越少,先是松树,松针上还挂着晨露,后来是灌木,枝条上带着尖刺,刮得他胳膊生疼,最后连草都稀稀拉拉的,露出底下黄乎乎的土,土块一捏就碎。风也变了,不再带着山里的潮气,而是裹着沙子,刮在脸上像小刀子割,他把衣领立起来,遮住半张脸,只露着眼睛往前看——远处的天和地连在一起,都是灰蒙蒙的,那就是沙窝镇的方向,像块脏抹布盖在地上。

他走得口干舌燥,嗓子里像塞了团干草,从背包里摸出葫芦瓢,瓢沿上还沾着上次喝水的水渍。拧开木塞喝了口凉水,水是在新河镇打的,带着点土腥味,却比啥都解渴,凉水滑过喉咙,他舒服得叹了口气。喝完水,他又摸了摸侧兜的炒面袋子,硬邦邦的,隔着粗布都能摸到炒面的颗粒,心里踏实了些。接着往前走,脚下的路渐渐变成了沙子,踩上去软绵绵的,走一步陷半步,鞋里灌满了沙,磨得脚底生疼,比走山路难走多了。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太阳爬到了头顶,晒得沙子发烫,五特的额头上全是汗,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沙子里,瞬间就没了影。前面终于出现了几个土黄色的土坯房,屋顶上盖着的茅草都被沙子埋了一半,只露出点枯黄的草梢,像是从沙子里冒出来的蘑菇。五特加快脚步走过去,走到第一个土坯房门口,推了推门——门轴早就锈死了,一推就发出“吱呀——”的怪响,像是老物件在哭,门后积的沙子“哗啦”往下掉,洒了他一鞋。

屋里空荡荡的,地上铺着厚厚的沙子,踩上去能没过脚踝,走一步就留下个深脚印。墙角堆着几个破陶罐,罐口都裂了缝,里面灌满了沙子,有个陶罐的把手还断了,斜斜地躺在沙子里。五特往里走了两步,弯腰摸了摸陶罐,冰凉的,上面还沾着干枯的草屑,草屑一碰就碎——看样子,这里已经很久没人住了,连风都懒得往屋里吹。

他又去了旁边的几个土坯房,都是一样的景象:破门、黄沙、空荡荡的屋子。有个屋子里还留着个破木桌,桌子腿断了一根,用石头垫着,桌面上裂着大缝,缝里全是沙。桌上放着个缺了口的粗瓷碗,碗里积着的沙子已经和桌面齐平了,碗底还沾着点发黑的东西,像是没洗干净的米汤。五特站在桌前,看着那个碗,心里有点发沉——这就是沙漠化的村子?以前这里,是不是也有大人在灶房做饭,烟囱里冒着烟,孩子在院子里跑,笑着喊“娘,饭好了吗”,像黑山西村一样热闹?

他走出屋子,往沙窝镇深处走。越往里走,沙子越多,土坯房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连绵的沙丘,沙丘被风吹得变了形状,一波接着一波,像凝固的浪。沙丘上连草都没有,只有风刮过的痕迹,一道道像老人脸上的皱纹。五特从背包里掏出小铲子,铲子头是铁的,磨得发亮,是石头哥给他打的。他在沙丘上挖了挖,铲子下去就陷进沙子里,挖了半米深,底下还是沙子,细得像面粉,没有一点石头的影子——铁矿,还是没找到。

他坐在沙丘上歇脚,沙子被太阳晒得发烫,隔着裤子都能感觉到热度,烫得他屁股发麻。从侧兜里摸出炒面袋子,撕开个小口,往嘴里倒了点炒面,炒面干得噎人,粘在喉咙口下不去,他赶紧拿起葫芦瓢喝了口凉水,才把炒面咽下去。抬头往黑山西村的方向望——那边的天,应该比这里蓝吧?三冬现在是不是在院子里喂鸡?手里撒着玉米粒,小花猫围着她的脚边转。石头哥是不是在地里干活?扛着锄头,走在田埂上,林晚嫂子会不会给他送水?赵姨是不是坐在门口,手里拿着针线,盼着她的囤囤回来?

风又刮起来了,卷起沙子打在脸上,疼得他眯起了眼。五特抬手擦了擦脸,却摸到眼角有点湿,是汗还是泪?他赶紧低下头,用袖子胡乱擦了擦,把炒面袋子系好,塞进背包,拿起小铲子站起来——再找最后一片地方,找不到就往回走,赶在天黑前找个能避风沙的土坯房过夜,夜里的沙子路更难走。

他刚走了两步,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子往前扑去,幸好他伸手撑住了沙子,才没摔下去。五特低头一看,沙子里露出个木柄的头,裹着沙,看不清模样。他蹲下来,用手把沙子扒开,手指被烫得发红——是个破锄头,木柄已经裂了,裂口里全是沙,锄头头上锈迹斑斑,却还能看出锄头刃的形状,是用来种地的。

他把锄头从沙子里拔出来,掂量了掂量,木柄轻飘飘的,像是一折就断。心里突然酸得慌,鼻子也堵得难受。以前在黑山西村,石头哥就用这样的锄头种地,春天翻地时,锄头把被手磨得光溜溜的,夏天除草时,石头哥的后背全是汗。可这里的锄头,却被埋在了沙子里,连种地的人都没了,只剩下它陪着沙子。

五特把锄头又插回沙子里,只露出个木柄头——说不定以后,会有人再来这里,看到这个锄头,知道这里曾经有人种过地,曾经有过烟火气。他拍了拍手上的沙子,沙子从指缝里漏下去,落在地上没了影。继续往前走,脚步比刚才沉了些,却也更坚定了——修路,找铁矿,不仅是为了让外面的路通到村里,更是为了让村里的人,不用像这里一样,离开自己的家,让黑山西村的土坯房里,永远有炊烟,有孩子的笑声。

太阳渐渐西斜,把沙丘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条条黑带子铺在地上。五特终于停下脚步,他的鞋里灌满了沙,脚底磨出了水泡,一踩就疼。从背包里掏出图纸,从怀里摸出铅笔——铅笔头已经很短了,他捏着笔尾,在图纸上标了个“沙窝镇:多沙丘,无铁矿痕迹,需绕行”。标完后,他把图纸叠好,叠得方方正正,塞进贴身的衣兜里,贴着心口,那里能感受到图纸的粗糙,也能感受到心里的念想。转身往回走——往沙窝镇的入口走去。治理好沙窝镇就可以回家了!

风沙路·归乡心

五特把锄头木柄按回沙里时,指腹蹭过木头上的裂痕——那裂痕里嵌着沙,像极了石头哥手上冻裂的口子,一到冬天就渗血。风卷着沙粒扑在他脸上,他眯着眼往沙窝镇深处望,先前看到的土坯房早被沙丘挡了大半,只剩下几截残垣露在外面,像被埋了半截的骨头。

他拎起背包带子抖了抖,沙子从背包底的破洞漏出来,落在脚边积成小堆。刚要往前走,裤脚突然被什么东西勾住,低头一看,是半截露在沙外的麻绳,绳头缠着块褪色的粗布,布面上绣着个歪歪扭扭的“禾”字——像是谁家女人绣的帕子,被风沙磨得只剩个边角。五特蹲下来扯了扯,麻绳埋得深,一拽就带起大把沙子,他索性松了手,那布角又缩回沙里,只留个线头在风里晃。

“罢了。”他低声叹口气,刚直起身,就听见风里飘来声“吱呀”响,不是刚才推门的动静,倒像是陶土器物被风吹得碰了壁。五特攥紧手里的小铲子,顺着声音往西北方向走,沙子没到脚踝,每走一步都要费半天劲,鞋底的破洞灌进沙,磨得脚底的水泡发疼。

走了约莫两柱香的功夫,前面出现片残墙——是座塌了大半的土屋,屋顶的茅草早被风刮光,只剩下三面矮墙,墙皮一层层往下掉,露出里面掺着麦秆的夯土。刚才的响声就是从墙里传出来的,五特扒着墙根往里看,沙地上躺着个裂了口的陶瓮,瓮口卡着块陶片,风一吹,陶片就撞着瓮沿响。

他踩着沙子进去,刚走两步,脚就踢到个硬东西。弯腰扒开沙,是个陶制的纺轮,比巴掌小些,中间的孔磨得发亮,边缘还留着手指捏过的痕迹——该是哪家媳妇常用的物件,许是逃荒时来不及带走,被埋在了这里。五特把纺轮揣进怀里,贴着心口的位置,那里还放着图纸,纺轮的凉意透过粗布渗进来,让他想起林晚嫂子纺线时的模样:昏黄的油灯下,她坐在土炕边,纺车转得“嗡嗡”响,线轴上的棉线越绕越粗,她总笑着说“多纺点线,给五特做件新衣裳”。

“要是嫂子见了这纺轮,怕是要可惜半天。”五特摸了摸纺轮上的纹路,刚要起身,目光突然被墙根的沙堆勾住——那沙堆里露着半截青灰色的东西,不是陶片,倒像是石头。他赶紧用小铲子扒沙,沙粒顺着铲子缝往下漏,扒了半晌,才露出块巴掌大的石磨盘,磨盘上的齿痕还清晰,只是被沙磨得光滑,边缘缺了个角,像是被重物砸过。

石磨盘旁还埋着个陶碗,碗底刻着道横线,是小孩子画的记号。五特把碗捧起来,碗里积的沙顺着裂缝往下掉,他晃了晃,从碗底倒出颗干瘪的野枣核——许是哪家孩子藏在碗里的零嘴,没来得及吃就被风沙埋了。他盯着枣核发愣,突然想起三冬走时塞给他的红薯,当时红薯上还沾着泥,三冬说“哥你揣着,饿了就啃,比野枣甜”。

风突然大了,卷着沙粒砸在残墙上,“啪啪”地响。五特把陶碗放回沙里,刚要转身,就看见墙缝里卡着片竹篾,篾片上刻着个“阿”字,后面的字被风沙磨平了,只剩下道浅痕。他伸手去抠,竹篾脆得一碰就断,碎渣落在沙里,瞬间就被风吹走。

“阿爹?阿娘?”他轻声念着,心里发堵。以前在黑山西村,村里的孩子都爱在竹片上刻爹娘的名字,挂在脖子上当护身符。三冬也刻过,刻了个“哥”字,用红绳系着挂在胸前,睡觉都不摘。不知道她现在的竹片还在不在,有没有被野狗叼走。

正想着,远处突然传来阵“哗啦”声,像是沙丘塌了。五特赶紧往高处走,爬上旁边的小沙丘,往声音的方向望——是刚才看到的那排土坯房,其中一间的屋顶彻底塌了,黄沙卷着残草往上扬,遮得半边天都黄了。他心里一紧,拔腿就往那边跑,沙子灌进鞋里,磨得水泡破了,渗出血来,他却浑然不觉。

跑到那间塌房跟前时,沙尘还没散,五特捂着嘴咳嗽两声,等沙尘落得差不多了,才往里面走。塌下来的土块混着沙子堆了半间屋,他用铲子扒开土块,刚扒了两下,就看见块染着深色痕迹的粗布——不是风沙染的黄,是发黑的褐,像极了干涸的血。五特的手顿了顿,慢慢把布片扒出来,布片上缝着块兽皮,兽皮边缘磨得卷了边,上面还留着牙印,像是被什么动物啃过。

“这是……”他刚要细看,布片下突然露出个小小的木牌,木牌上刻着个“禾”字,和刚才麻绳上的字一模一样。五特的心猛地一沉,他把木牌拿起来,木牌上还缠着半截红绳,绳头磨得发亮——是孩子的护身符,和三冬的那个一模一样。

风又刮起来了,吹得残墙“嗡嗡”响。五特捏着木牌,指腹反复蹭过那个“禾”字,突然想起村里的老人们说过,以前沙窝镇不是这样的,是个种庄稼的好地方,家家户户都种谷子,秋天时田埂上全是金黄的谷穗,孩子们在田里跑着捡谷粒,女人在家纺线,男人在地里收割。可现在,谷穗没了,孩子没了,只剩下黄沙和残垣。

“造孽啊。”他低声骂了句,刚要把木牌揣进怀里,就听见身后传来阵“咕噜”声,像是陶瓮滚动的动静。五特猛地回头,看见不远处的沙丘下,有个完整的陶瓮正顺着沙坡往下滚,瓮口没封,滚过的地方漏出些东西——不是沙,是些发黑的草籽。

他赶紧追过去,在陶瓮滚进沙坑前抓住了瓮颈。陶瓮沉甸甸的,他晃了晃,里面传来“沙沙”声,像是装了不少草籽。五特把陶瓮放在沙地上,用小铲子撬开瓮口的木塞,里面果然装满了草籽,发黑发干,却还能看出是谷子的种子。瓮壁上刻着行小字,被沙磨得模糊,他凑过去仔细看,才认出是“永和三年,禾家留”——永和是前朝的年号,算下来,这陶瓮埋在这里,少说也有二十年了。

“禾家……”五特捏起把草籽,草籽一捏就碎,“是种谷子的人家吧?许是想着开春播种,结果……”他没再说下去,心里酸得慌。以前在黑山西村,每到秋收,家家户户都会把最好的种子装在陶瓮里,埋在屋角,等着来年播种。石头哥总说“种子是念想,留着种子,就有盼头”。可这禾家的种子,却永远等不到播种的那天了。

他把木塞塞回瓮口,刚要把陶瓮挪到残墙下,就看见瓮底沾着块布片,布片上绣着个“穗”字——和刚才麻绳上的“禾”字凑在一起,是“禾穗”。五特的心猛地一跳,他想起村里的孩子,名字里总带些庄稼的字眼,盼着能有好收成。这“禾穗”,许是哪家的姑娘,或是个半大的小子,跟着家人逃荒时,把家里的种子和护身符都留在了这里。

风突然变了方向,卷着沙粒往东南吹,五特顺着风的方向望,远处的沙丘间隐约露出个土台,像是祭祀用的坛。他拎起陶瓮,把纺轮和木牌揣进怀里,往土台的方向走。沙子越来越厚,走一步陷半步,陶瓮撞着腿,疼得他直皱眉,可他却不敢松手——这是禾家的念想,也是沙窝镇的念想,不能丢。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土台跟前。土台是用夯土筑的,有半人高,上面裂着大缝,缝里全是沙。土台中央插着根断了的木杆,杆上缠着块褪色的幡布,布面上画着个模糊的谷穗图案——是祭谷神的幡。五特把陶瓮放在土台中央,对着陶瓮鞠了一躬:“禾家的乡亲,我把种子给你们带来了,就放在谷神跟前,盼着有一天,这里还能长出谷子。”

说完,他刚要转身,就看见土台的裂缝里卡着个小小的陶偶——是个抱着谷穗的娃娃,陶偶的脸被沙磨平了,可怀里的谷穗却还清晰。五特把陶偶抠出来,陶偶的底座刻着个“安”字,和木牌上的“禾”、布片上的“穗”凑在一起,是“禾穗安”。

“是个姑娘的名字吧?”他摸着陶偶的头,陶偶的釉色早就掉光了,只剩下粗糙的陶胎,“禾穗安,平安的安……你爹娘定是盼着你平平安安的。”风卷着沙粒打在陶偶上,发出“沙沙”的响,像是姑娘在哭。五特把陶偶放在陶瓮旁边,又把纺轮和木牌摆好,才对着土台再次鞠躬:“我叫五特,是黑山西村的,要去寻铁矿修路。等路修好了,说不定会有人来这里,帮你们把谷子种上。”

刚直起身,就听见身后传来阵“咔嚓”声,像是木头断裂的动静。五特回头一看,是刚才那间塌房的残墙彻底倒了,黄沙卷着土块往这边涌,他赶紧往后退,却被脚下的沙子绊倒,摔在沙地里。怀里的图纸掉出来,被风吹得往沙丘下跑,五特赶紧爬起来去追,手指被沙粒磨得发红,终于在图纸要掉进沙坑前抓住了它。

他把图纸叠好塞进怀里,刚要喘口气,就看见沙坑边露着个木盒的角,盒盖上刻着个“仓”字。五特爬过去扒沙,木盒是用松木做的,已经朽得不成样子,一摸就掉渣。他小心翼翼地把木盒捧起来,盒盖一碰就开,里面装着些发黄的竹简,竹简上的字被沙磨得模糊,只能认出“谷”“田”“家”几个字——像是谁家的账本,记着田里的收成和家里的开销。

竹简下面压着块青铜佩,佩上刻着个“禾”字,和木牌上的字一样。五特把青铜佩拿起来,佩上的绿锈掉了些,露出里面的铜色,边缘磨得光滑,像是常被人摸。他想起村里的富户家,男人都爱佩块青铜佩,上面刻着自家的姓氏,走到哪儿都带着。这禾家,许是以前沙窝镇的富户,种着大片的谷子,家里有纺车、有石磨,还有个叫禾穗安的姑娘,抱着陶偶盼着收成。

风越来越大,卷起沙子往木盒上盖,五特赶紧把竹简和青铜佩揣进怀里,把木盒放回沙坑——这是禾家的账本,该留在他们的土地上。他刚要起身,就看见沙坑边的沙地上,有串小小的脚印,不是他的,是孩子的,脚印已经被沙埋了大半,只剩下几个浅坑。五特蹲下来摸了摸脚印,沙还是热的,像是刚留下没多久,可周围除了黄沙和残垣,连个人影都没有。

“是幻觉吗?”他揉了揉眼睛,再看时,脚印已经被风沙盖平了。风卷着沙粒扑在他脸上,他突然觉得眼眶发热,想起三冬走时的脚印,也是这么小,踩在泥地上,留下一个个浅坑。他对着沙坑轻声说:“禾穗安,要是你还在,该和三冬一样大了吧?说不定还能一起纺线、一起捡谷粒。”

说完,他拎起背包,把陶瓮和陶偶留在土台上,转身往沙窝镇入口走。沙子灌进鞋里,磨得脚底的伤口发疼,可他却走得比来时坚定——他要赶紧找到铁矿,赶紧修路,不仅是为了黑山西村的乡亲,也是为了沙窝镇的禾家,为了那些埋在黄沙里的念想,让他们知道,总有一天,这里还能长出谷子,还能有孩子的笑声。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太阳渐渐西斜,把沙丘的影子拉得很长。五特突然看见前面的沙地上,有个小小的身影在动——不是风沙,是个孩子,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衫,手里拿着个陶碗,正蹲在沙地上捡什么。五特的心猛地一跳,赶紧跑过去,可刚跑两步,那孩子就不见了,只剩下个陶碗留在沙地上,碗里装着些干瘪的野枣,和他从陶碗里倒出的枣核一模一样。

“是你吗?禾穗安?”他蹲下来拿起陶碗,碗底刻着道横线,和刚才那个碗一样。风卷着沙粒吹过,碗里的野枣滚出来,落在沙地上,瞬间就被风吹走。五特把陶碗揣进怀里,对着空荡荡的沙地说:“等着我,等路修好了,我就来帮你们种谷子,帮你们找回家的路。”

说完,他转身继续往回走。远处的天和地连在一起,都是灰蒙蒙的,可他的心里却亮堂了许多——他知道,他不是在为自己赶路,是在为黑山西村的乡亲,为沙窝镇的禾家,为那些埋在黄沙里的念想赶路。只要他不停下来,总有一天,路会修通,铁矿会找到,那些荒芜的土地,会重新长出庄稼,那些失去家园的人,会重新找到回家的路。

太阳彻底沉下去了,沙丘的影子变得越来越长。五特摸了摸怀里的图纸,图纸上的“家”字被体温焐得发烫。他加快脚步,往黑山西村的方向走去,风沙吹在他脸上,可他却一点都不觉得疼——因为他知道,家就在前面,念想就在前面,只要他不停下来,总有一天,他会带着那些念想,回到那个有炊烟、有笑声的家。

风沙遇·穗安音

五特的靴底刚蹭过土台边的沙粒,眼角突然瞥见道浅黄影子——不是风吹动的残草,是个小身子,贴着塌房的残墙往沙丘后缩。他猛地顿住脚,怀里的青铜佩硌着心口,连呼吸都放轻了。

那影子又动了动,露出半截打补丁的粗布衫,袖口磨得发毛,像是被风沙啃过。五特攥紧手里的水袋,慢慢往前挪,沙粒从指缝漏下去,没等他走近,那小身子突然拔腿就跑,扎着羊角辫的脑袋晃了晃,眼看就要钻进沙丘间的凹地。

“等等!”五特下意识追上去,鞋底的破洞灌进沙,磨得脚底伤口发疼也顾不上。他比那孩子高半个头,几步就绕到凹地前,张开胳膊挡住路。那孩子猛地刹住脚,怀里抱着的陶碗“哐当”撞在沙地上,碗里的野枣滚出来,沾了层黄沙。

五特刚要弯腰去捡,那孩子却往后缩了缩,抬起头——是张蜡黄的小脸,额角沾着沙粒,眼睛却亮得像埋在沙里的碎琉璃,正盯着他手里的水袋。五特这才看清,她也就到自己胸口高,身上的粗布衫洗得发白,领口缝着块歪歪扭扭的补丁,针脚乱得像没长齐的禾苗。

“你……”五特刚开口,那孩子突然不缩了,眨着眼睛上下打量他,从磨破的裤脚看到沾着沙的头发,末了竟往前凑了半步,小声问:“你也是逃荒的?”

五特愣了愣,低头看自己的模样——背包破了个大洞,裤脚卷到膝盖,脚上的靴子裂着缝,确实和逃荒的孩子没两样。他松了松挡路的胳膊,从背包侧袋里摸出块麦饼——这是新河镇王河临走前塞的,用粗麦粉和着野菜做的,硬得硌牙,他一直没舍得吃。

“给你。”五特把饼递过去,指尖碰着饼上的裂纹,想起新河镇那些老百姓揉面时的样子,“别跑了,我不是坏人。”

那孩子盯着麦饼,咽了口唾沫,小手攥着衣角蹭了蹭,没立刻接。五特把饼往她面前又递了递,她这才飞快地伸手抢过去,攥在怀里,转身就想往残墙后躲。

“慢点儿吃,别噎着。”五特从怀里摸出水袋,拔开塞子晃了晃,里面的水发出“哗啦”响,“喝点水。”

那孩子的脚步顿住了,回头看了眼水袋,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饼,犹豫了半晌,还是挪了回来。她接过水袋时,五特看见她的手——小手上全是干裂的口子,指缝里嵌着沙,虎口处还有道新鲜的划痕,像是被陶片划的。

“咕咚咕咚”,孩子捧着水袋喝得急,水珠顺着嘴角往下淌,滴在粗布衫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喝够了,她才把水袋递回来,攥着麦饼咬了一大口,饼渣掉在沙地上,她赶紧弯腰捡起来塞进嘴里,腮帮子鼓得像含着颗野枣。

五特就蹲在旁边看,没说话。风卷着沙粒吹过,掀动他额前的头发,也吹得孩子的羊角辫晃了晃。他想起三冬,以前三冬抢着吃红薯时,也是这副模样,渣子掉了总要捡起来,说“嫂子做的,不能浪费”。

麦饼很快就吃完了,孩子舔了舔手指,眼睛还盯着五特的背包,像是在找有没有剩下的。五特笑了笑,从背包里摸出块狼肉干——这是上次跟着石头哥去山里打的狼,肉晒得干硬,撒了点盐,他揣了好几块,本是留着路上当干粮的。

“这个也给你。”他把肉干递过去,肉干上还带着点烟火气,“慢慢吃,这是肉。”

孩子的眼睛“唰”地亮了,伸手接过去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五特的手,又飞快地缩了缩。她捏着肉干闻了闻,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慢慢嚼着,脸上的表情从紧张变成了惊喜,小声说:“真香啊……比野枣甜。”

五特看着她小口吃肉的模样,心里软了软,问:“你叫什么名字?”

“禾穗安。”孩子嘴里含着肉,说话有点含糊,“我叫禾穗安,爹娘给我起的,说盼着谷子有收成,我能平平安安的。”

“禾穗安……”五特重复了一遍,摸了摸怀里的木牌,那上面的“禾”字像是突然发烫,“沙窝镇的人呢?就你一个?”

禾穗安咬肉干的动作顿住了,眼神突然暗了下去,攥着肉干的手紧了紧,小声说:“都在……大人不让说。”

五特心里一动,往前凑了凑:“我是来帮你们的。”他指了指远处的土台,“我看见你们藏的谷子种子了,也看见纺轮和石磨了。我知道你们缺吃的,缺喝的,我能让你们吃饱饭,有水喝。”

禾穗安抬起头,眼睛里满是疑惑:“真的?你有谷子?”

“我没有,但我能找到青铜矿,能修路。”五特指了指怀里的图纸,“路修通了,外面的粮食就能运进来,就能种你们藏的种子,到时候地里会长满谷子,再也不用吃野枣了。”

禾穗安盯着他的胸口,又看了看他手里的狼肉干,犹豫了半晌,小声问:“你要我带你们去找大人吗?”

“不用,你去和你们镇的大人说就行。”五特把水袋塞到她手里,“你就说,黑山西村来的五特,能帮他们找粮食,修水利,让沙窝镇长谷子。我不跟着你,就在这土台边等你,好不好?”

禾穗安捏着水袋,又看了看手里没吃完的狼肉干,点了点头:“嗯,那我去找爸爸说说。我爸爸是镇里的里正,他说了算。”

“好,我等你。”五特笑了笑,看着她把肉干揣进怀里,抱着水袋转身往沙丘后跑。她跑的时候,怀里的陶碗又晃了晃,这次却没掉出来——想来是刚才捡的时候,特意攥紧了。

五特蹲在土台边,看着禾穗安的身影消失在沙丘后,才摸出怀里的木牌和陶偶。木牌上的“禾”字被风吹得有点凉,陶偶怀里的谷穗像是还沾着沙。他把陶偶放在陶瓮旁边,又把青铜佩摆好,对着土台轻声说:“禾家的乡亲,你们的穗安还在,她好好的,等着吃新谷子呢。”

风卷着沙粒吹过土台,陶瓮上的“永和三年,禾家留”几个字被沙磨得更模糊了,可五特却觉得,那些字像是活了过来,在风里轻轻响着,像是在应和他的话。

他坐在沙地上,从背包里摸出另一块狼肉干,咬了一小口,干硬的肉在嘴里慢慢嚼着,却没刚才给禾穗安的那块香。他想起禾穗安亮闪闪的眼睛,想起她攥着肉干时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里突然有了盼头——沙窝镇不是空的,这里还有人,还有等着长谷子的人,他的路,没白修。

不知等了多久,太阳往西边沉了沉,沙丘的影子拉得更长了。五特正低头擦着手里的小铲子,突然听见远处传来脚步声——不是他的,是小小的脚步,踩着沙子“沙沙”响。

他抬起头,看见禾穗安从沙丘后跑出来,手里还抱着个东西,边跑边喊:“哥哥!哥哥!我爸爸让我来给你送东西!”

五特赶紧站起来,迎了上去。禾穗安跑到他面前,喘着气,把怀里的东西递过来——是个陶制的小罐子,罐口用布塞着,上面刻着个小小的“穗”字。

“这是啥?”五特接过罐子,沉甸甸的。

“是炒谷粒。”禾穗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我妈妈炒的,家里就剩这点了,爸爸说给你尝尝,让你知道我们沙窝镇的谷子香。”

五特拔开塞布,罐子里飘出股淡淡的焦香,里面装着些炒得发黄的谷粒,颗颗饱满。他捏起一颗放进嘴里,慢慢嚼着,谷粒的香混着点焦味,在嘴里散开,比他吃过的任何东西都香。

“好吃。”他对着禾穗安笑,“真好吃,比麦饼香。”

禾穗安的眼睛亮了,说:“我爸爸说,要是你真能帮我们种谷子,秋天就给你炒好多好多谷粒,让你吃个够。他还说,让你先跟我去个地方,看看我们藏的水,还有种子,证明我们不是骗你的。”

“好啊。”五特把罐子揣进怀里,拍了拍禾穗安的头,“那我们走。”

禾穗安点点头,拉起五特的手——她的手小小的,却攥得很紧,掌心的裂口蹭着五特的手,有点疼,可五特却觉得心里暖暖的。他跟着禾穗安往沙丘后走,沙子没到脚踝,可他却走得比来时轻快——他知道,前面不仅有藏着的水和种子,还有沙窝镇的乡亲,有等着长谷子的土地,有他要修的路,要圆的念想。

走了约莫两柱香的功夫,禾穗安突然停住脚步,指着前面的一个土坡说:“就在那下面,我们挖了个地窖,水和种子都在里面。”

五特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土坡上长满了枯草,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下面有地窖。他跟着禾穗安走过去,禾穗安蹲下来,扒开坡上的枯草,露出个小小的洞口,洞口用块石板盖着。

“我来。”五特把石板挪开,洞里传来股潮湿的气息,还带着点谷子的香。禾穗安从怀里摸出个火把——是用松枝做的,顶端裹着布,她从兜里摸出个火石,“咔嚓”两下,火把就着了。

“跟着我,小心点。”禾穗安举着火把,先钻进洞里。五特跟着她爬进去,地窖不高,只能弯腰走,墙壁上湿漉漉的,挂着些水珠。走了几步,前面突然开阔了些,五特直起身,看见地窖里摆着十几个陶瓮,还有几个木桶,里面装着水,水面上飘着层薄灰,却很清澈。

“这些都是我们藏的水,是以前井里的水,用木桶装着,埋在地下,能存好久。”禾穗安指着木桶,又指了指陶瓮,“这些瓮里都是种子,有谷子,有豆子,还有些野菜的籽,都是大人们一点点攒下来的,等着天好的时候种。”

五特走到陶瓮边,打开一个瓮盖,里面的谷子颗颗饱满,虽然有点干,却没发霉。他捏起一把谷子,放在手里掂了掂,谷子的重量压在掌心,像是压着沙窝镇所有人的盼头。

“真好。”他轻声说,“有这些种子,有这些水,等路修通了,我们就能种地,就能长谷子了。”

禾穗安举着火把,站在旁边,眼睛里满是期待:“哥哥,你真的能修路吗?真的能让外面的粮食运进来吗?”

“能。”五特肯定地点点头,摸了摸怀里的图纸,“我和村里的人一起找青铜矿,找到青铜矿就能炼青铜,就能做修路的工具。路修通了,不仅有粮食,还有药材,还有纺线的棉花,到时候你们就能纺新线,做新衣裳,不用穿打补丁的衫子了。”

禾穗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粗布衫,又抬头看五特,突然笑了,嘴角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那我等着,等着穿新衣裳,等着吃新谷子做的饭,等着听纺车‘嗡嗡’响。”

火把的光映在她的脸上,把她的影子投在墙壁上,小小的影子晃来晃去,像是株刚冒芽的禾苗。五特看着她的笑,心里突然觉得,所有的苦都值了——为了这笑,为了沙窝镇的谷子,为了黑山西村的乡亲,他就算磨破脚底,就算找不到青铜矿,也得把路修通。

“我们出去吧,火把快灭了。”五特拉着禾穗安的手,往洞口走。刚走到洞口,就听见上面传来个男人的声音,带着点沙哑:“穗安?是你吗?”

“爸爸!”禾穗安应了一声,举着火把往上喊,“是我,还有五特哥哥!”

石板被挪开,上面露出个男人的脸——四十多岁的模样,脸上满是风霜,眼角有很深的皱纹,穿着件打补丁的短褂,手里拿着把锄头,像是刚从什么地方过来。

“这位就是五特小兄弟吧?”男人的声音有点沉,目光落在五特身上,带着点审视,却没敌意,“多谢你给穗安的饼和肉干,也多谢你愿意帮我们。”

“大叔客气了。”五特从地窖里爬出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我叫五特,是黑山西村的,我们村也缺粮食,知道饿肚子的苦。能帮你们,也是帮我们自己。”

男人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我是穗安的爹,叫禾满仓。沙窝镇以前是个好地方,家家户户种谷子,秋天的时候,田埂上全是谷穗,能压弯腰。可后来闹沙灾,井干了,田荒了,乡亲们死的死,逃的逃,就剩下我们二十多户,躲在地窖里,靠着以前存的水和种子过日子,不敢出去,怕被风沙卷走,也怕遇到坏人。”

五特看着禾满仓脸上的皱纹,想起土台上的陶瓮,想起纺轮和石磨,心里酸了酸:“大叔,我知道你们难。但我们能找到青铜矿,能修路,只要路修通了,就能把沙挡住,就能把井挖开,就能种你们藏的种子,沙窝镇还能变回以前的样子。”

禾满仓盯着五特的眼睛,看了半晌,突然点了点头:“我信你。穗安说你有图纸,说你懂修路,我就信你。我们藏的种子,够种十亩地;存的水,够我们二十多户喝半年。只要你能帮我们把路修通,我们愿意跟着你干,挖青铜矿,修水利,啥活都能干。”

“真的?”五特心里一喜,“那太好了!我们村里的人还在找青铜矿,要是有你们帮忙,肯定能快点找到!”

禾满仓笑了笑,拍了拍五特的肩膀:“都是苦过来的人,互相帮衬是应该的。穗安,去把乡亲们叫过来,就说我们有救了,有人帮我们修路,种谷子了。”

“哎!”禾穗安应了一声,转身就往沙丘后跑,羊角辫晃得飞快,像是带着所有的盼头。

五特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禾满仓,心里突然亮堂起来。风卷着沙粒吹过,却没那么冷了,远处的土台上,陶瓮里的种子像是在风里轻轻响着,像是在盼着播种的那天。

“大叔,我们先去看看你们的井吧。”五特说,“只要能把井挖开,有水了,就能先种点野菜,缓解一下粮食的紧张。”

“好,我带你去。”禾满仓点点头,领着五特往镇西走。沙地上,他们的脚印一前一后,被风轻轻盖着,却又很快被新的脚步踩实——那是赶来的乡亲们,他们从地窖里出来,手里拿着锄头、铲子,脸上带着希望的光,跟着五特和禾满仓,往镇西的井边走去。

太阳渐渐沉到地平线以下,天边染成了橘红色,把沙丘的影子拉得很长。五特走在人群里,手里握着禾穗安送的陶罐,罐子里的炒谷粒还带着香。他知道,从今天起,沙窝镇不再是座空镇,这里有了人,有了盼头,有了要一起修的路,要一起种的谷子。他的路,还在继续,可这一次,他不再是一个人。

沙荒寻食记

五特攥着青铜爬犁的木柄,指腹蹭过犁头边缘粗糙的铜锈,心里还在琢磨灵智核里那些密密麻麻的光点。刚迈出地窖洞口,正午的日头就像块烧红的烙铁砸下来,沙粒被晒得发烫,踩在脚下隔着破靴底都能觉出灼意。禾满仓跟在身后,手里拎着陶瓮,瓮沿的绳结磨得他掌心发红,另外两个身强体壮的汉子——一个叫禾老三,胳膊上缠着褪色的粗布巾;一个是禾小年,脸上还带着点少年人的青涩——也各扛着木铲,脚步放得极轻,像是怕惊动了沙地里的什么。

“小兄弟,你慢点走,脚下看仔细。”禾满仓快走两步追上五特,声音压得低,“这沙看着平,底下藏着不少虚坑,一脚踩空就麻烦了。”五特点点头,目光却没离开脑海里的灵智核界面,方才定位的黄色长点还在缓慢移动,像是条在沙层下钻行的影子。他想起刚才挖蛇的情形,青铜爬犁砸下去时,沙粒飞溅中那条青褐色的蛇猛地窜出来,鳞片上还沾着湿沙,禾满仓当时惊得后退半步,后来又连连叹他眼尖!五特想我全靠这灵智核的微扫描。要不我也不知道!

“大叔,你看那边。”五特突然停住脚,指着西北方向一片半露的枯木丛,灵智核里显示那片区域有三个黄色长点聚在一起,还有两个蓝色光点在快速移动,“那边应该有蛇和沙鼠。”禾满仓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枯木丛的枝条干得发脆,在风里晃着像要折断,他皱了皱眉:“那地方我知道,去年有次我去捡枯木,看见过蛇蜕,你可得当心。”

五特没多话,拎着青铜爬犁就往枯木丛走,爬犁的犁尖划过沙地,留下一道浅沟,沙粒顺着沟沿滚下去,发出“沙沙”的轻响。快到丛边时,他停下脚步,盯着灵智核里最靠近的那个黄色长点,深吸一口气,双手把爬犁举过头顶,猛地往光点所在的位置砸下去!

“嘭”的一声,青铜爬犁砸进沙里半尺深,沙层突然鼓了一下,紧接着一条比刚才更粗的蛇从爬犁侧边钻了出来,蛇头微微抬起,信子快速吞吐,青黑色的鳞片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禾小年吓得“呀”了一声,手里的木铲差点掉在地上,禾老三赶紧把他拉到身后,自己握着铲柄往前凑了凑,却没敢轻易动手——这蛇看着就有毒,被咬一口在这荒沙里,连草药都找不着。

五特却没慌,他早从灵智核里看清这蛇没有红色预警,知道是无毒的。他左脚往前迈了半步,右手松开爬犁柄,飞快地抄起地上的石块,对着蛇头就砸了下去。“啪”的一声,石块正好砸中蛇的七寸,那蛇抽搐了两下,就不再动了。禾满仓凑过来,蹲下身拨了拨蛇身,眼里满是惊讶:“小兄弟,你这眼神也太准了!这沙里的蛇滑得很,平时我们就算看着动静,也很难一下子砸中。”

五特笑了笑,把青铜爬犁拔出来,沙粒从犁缝里漏下去:“我就是凭着感觉找,没想到真能挖着。”他没提灵智核的事,这东西太奇特,说出来怕吓着他们。说话间,灵智核里突然跳出一个红色光点,就在刚才砸蛇的地方旁边,还在微微闪烁。五特心里一凛,赶紧往后退了半步:“大叔,你们离远点,这底下有东西。”

禾满仓刚要问什么,就见五特用爬犁的犁尖轻轻拨开表层的沙粒,沙下很快露出一只黑褐色的蜘蛛,身子比拇指还大,腿上带着细密的绒毛,正缩在沙洞里,八只眼睛亮得吓人。“是毒蜘蛛!”禾老三低喝一声,手里的木铲差点挥过去,五特却比他更快,一脚踩在沙洞上,鞋底碾了碾,那蜘蛛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没了动静。

“这红点就是毒蜘蛛,刚才挖蛇的时候没注意,幸好扫到了。”五特松了口气,指了指地上的蜘蛛尸体,“以后你们看着这种黑身子的蜘蛛,可千万别碰,被咬了麻烦。”禾满仓点点头,脸色有点发白:“以前有次禾老四家的小子,就是被这蜘蛛咬了,腿肿了好几天,差点没救过来,还是后来找到点草药敷了才好的。”

五特没再接话,目光又落回灵智核,刚才那两个蓝色光点还在移动,这次离得更近了,像是在往枯木丛的方向跑。他心里一动:“大叔,沙鼠应该就在这附近,我去追。”说着就往蓝色光点移动的方向跑,沙粒灌进靴底的破洞,磨得脚底伤口发疼,他却顾不上——灵智核显示这两只沙鼠都很肥,要是能抓住,够他们几个人吃顿饱饭了。

“小兄弟,你慢点!别跑太远!”禾满仓在后面喊,手里的陶瓮晃了晃,里面的空气撞得瓮壁发出“嗡嗡”声。五特回头应了一声,脚步却没停,灵智核里的蓝色光点跑得很快,像是察觉到了危险,他赶紧开启灵智核能量加身,只觉得浑身突然有了力气,脚步也轻快了不少,原本有些发沉的腿像是被注入了活力,追着光点的方向跑了约莫几十步,就看见两只灰褐色的沙鼠从沙地里窜出来,正往枯木丛的缝隙里钻。

“别跑!”五特低喝一声,加快速度扑过去,双手在沙鼠身后一拢,正好把跑在后面的那只扣在掌心里。沙鼠在掌心里挣扎着,小小的身子热乎乎的,爪子挠着他的掌心,有点痒。五特赶紧把它塞进腰间的布兜,又去追另一只,那只沙鼠钻进了枯木丛的缝隙里,五特蹲下身,伸手去掏,指尖碰到了沙鼠的尾巴,他猛地一拉,把沙鼠拉了出来,塞进布兜里,这才松了口气。

“抓到了!”五特拎着布兜站起来,转身往禾满仓他们那边喊,布兜里的沙鼠还在动,隔着布都能感觉到它们的挣扎。禾满仓他们赶紧跑过来,禾小年凑到布兜边看了看,眼睛亮了:“真抓到了!这沙鼠看着还挺肥,烤着吃肯定香!”禾老三也笑了:“以前我们偶尔也能设陷阱抓两只,就是太费功夫,有时候等一天都抓不着,没想到小兄弟这么快就抓了两只。”

五特把布兜递给禾满仓,又拿起青铜爬犁:“灵智核里还有几个黄色长点,我们再挖几条蛇,凑够了一起回去。”禾满仓接过布兜,小心地把沙鼠放进陶瓮里,瓮里垫着干草,沙鼠进去后缩在角落,不怎么动了。“好,听你的。”他点点头,眼里满是信任,刚才五特精准挖蛇、识破毒蜘蛛、快速抓沙鼠的样子,早让他放下了最初的顾虑,只觉得这小兄弟是真有本事。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五特凭着灵智核的微扫描,又挖了四条蛇,还踩死了三只毒蜘蛛,甚至在一片沙棘丛下找到了一窝蝎子——灵智核里显示是绿色光点,五特想起禾满仓说过蝎子能吃,就用木铲小心地把蝎子铲进陶瓮,蝎子在瓮里爬着,和沙鼠离得远远的,倒也相安无事。禾满仓看着陶瓮里渐渐多起来的猎物,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手里的木铲也挥得更勤快了,时不时还帮五特递块石头,或者帮着把蛇装进另一个小陶瓮里。

“小兄弟,差不多了,再挖下去日头就偏西了,得赶在天黑前回去。”禾满仓看了看天边,太阳已经开始往西边沉,原本灼人的日头弱了些,沙地上的影子也拉得更长了。五特看了看灵智核,附近的光点差不多都清完了,黄色长点剩了两个在很深的沙层下,估计不好挖,蓝色光点也没了踪迹,就点了点头:“行,那我们回去。”

往回走的时候,禾小年拎着装蛇的陶瓮,脚步轻快得很,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曲子。禾老三走在最后,时不时回头看看,像是怕落下什么。禾满仓走在五特身边,突然叹了口气:“小兄弟,说真的,要不是你,我们这次出来怕是啥也找不到。以前我们出来寻食,要么空手而归,要么就得提心吊胆的,怕遇到毒蛇毒蜘蛛,也怕迷了路。”

五特看了看他,见他脸上满是感慨,就轻声说:“大叔,以后会好的。等我们找到青铜矿,炼出好的青铜,我就琢磨着做些好用的工具,到时候挖井、种地都方便,也能做些捕兽的陷阱,不用再像现在这样靠运气找吃的。”禾满仓眼睛一亮,脚步顿了顿:“真能做那样的工具?要是能有好用的挖井工具就好了,我们镇西的老井要是能挖深点,说不定还能出水。”

“肯定能。”五特很肯定地点头,脑海里已经开始构思工具的样子,灵智核里甚至跳出了几个简单的图纸轮廓,“到时候我们做青铜铲、青铜镐,挖井的时候省力,还能做些捕兽夹,放在沙鼠和蛇常出没的地方,不用天天出来找食。”禾满仓听得连连点头,嘴里不停念叨着:“好,好啊,要是真能那样,我们沙窝镇的乡亲就不用再饿肚子了,穗安那丫头也能天天吃上饱饭了。”

提到禾穗安,五特想起那丫头亮闪闪的眼睛,还有她递给自己的炒谷粒,心里软了软:“穗安还等着吃新谷子呢,我们肯定能让她等到。”禾满仓笑了,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是啊,穗安这孩子,天天盼着地里能长谷子,有时候还拿着小铲子在沙地里挖,说要种谷子,我看着都心疼。”

正说着,前面突然传来禾小年的喊声:“叔!五特哥!你们快看,那是不是我们地窖的方向?”五特和禾满仓赶紧往前看,远处沙丘后隐约能看见地窖洞口的石板,旁边还站着个小小的身影,正往他们这边望。“是穗安!”禾满仓一眼就认出来了,加快脚步往前走,“这丫头,肯定是等不及了,跑出来接我们了。”

五特也加快了脚步,果然,走近了就看见禾穗安站在沙丘上,手里攥着个小小的陶碗,看见他们就挥着碗喊:“爸爸!五特哥哥!你们回来啦!”喊完就跑下沙丘,跑到五特面前,仰着小脸看他,眼睛里满是期待:“五特哥哥,你们找到吃的了吗?”

五特指了指禾小年手里的陶瓮:“找到了,有蛇,还有沙鼠,晚上能煮肉汤喝。”禾穗安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盯着陶瓮看了好一会儿,又抬头看五特,小声说:“五特哥哥,你真厉害,我爸爸说以前出去好多次都找不到这么多吃的。”五特摸了摸她的头,手指碰到她扎羊角辫的红头绳,有点糙:“是大家一起找的,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禾满仓走过来,把装着沙鼠和蝎子的陶瓮递给禾穗安:“你先把这个拿回地窖,让你娘收拾着,我们把剩下的东西拿回去。”禾穗安点点头,双手抱着陶瓮,脚步有点踉跄,五特赶紧伸手扶了她一把:“慢点走,别摔了。”禾穗安“嗯”了一声,抱着陶瓮往地窖走,小小的身影在沙地上晃着,像株倔强的禾苗。

看着她的背影,禾满仓叹了口气:“这孩子,从小就懂事,知道家里缺吃的,有时候有块麦饼都要省下来给我和她娘吃。”五特没说话,心里却更坚定了要尽快找到青铜矿、修好路的念头——他不想再看到这孩子因为饿肚子而懂事,不想再让沙窝镇的乡亲们过着提心吊胆找食的日子。

回到地窖时,里面已经热闹起来,几个妇女围着禾穗安娘,看着陶瓮里的猎物,脸上都带着惊喜。禾穗安娘是个看着很温和的妇人,脸上虽然有风霜,却很干净,她看见五特,赶紧走过来:“小兄弟,真是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我们哪能找到这么多吃的。”

五特笑了笑:“婶子客气了,都是应该的。”禾满仓把装蛇的陶瓮递过去:“你赶紧把这些收拾了,蛇胆留着,以后说不定能当药材用,沙鼠和蝎子洗干净了,晚上煮锅汤,让大家都尝尝鲜。”禾穗安娘点点头,接过陶瓮就去忙活了,其他妇女也赶紧跟着帮忙,地窖里顿时响起了陶盆碰撞的声音,还有低声的说说笑笑,以前那种压抑的气氛少了很多。

五特找了个角落坐下,靠在冰冷的地窖壁上,看着里面忙碌的人们,心里暖暖的。禾穗安走过来,手里拿着个小小的陶碗,碗里装着些炒谷粒,递到他面前:“五特哥哥,你吃点谷粒垫垫肚子,娘说肉汤还要等会儿才好。”五特接过碗,捏起一颗谷粒放进嘴里,还是之前那种淡淡的焦香,嚼在嘴里,比任何山珍海味都好吃。

“好吃吗?”禾穗安睁着大眼睛问他,脸上带着期待。五特点点头:“好吃,比上次的还香。”禾穗安笑了,嘴角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这是娘今天早上炒的,说要是你回来晚了,让你先吃点。”五特看着她的笑,心里突然觉得,灵智核带来的不仅是找到猎物的能力,更是让他看到了沙窝镇的希望,看到了这些普通人在绝境里的韧性,而他,要做那个帮他们把希望变成现实的人。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肉汤的香味飘满了地窖,禾穗安娘用个大陶盆盛着肉汤,里面飘着蛇肉和沙鼠肉,还有几块野菜,虽然简单,却让所有人都直咽口水。禾满仓把陶盆放在地窖中央,拿起木勺给每个人都盛了一碗,先递给五特:“小兄弟,你先喝,这都是你的功劳。”

五特接过碗,肉汤还冒着热气,喝一口在嘴里,虽然没什么调料,却鲜得让人眯起眼睛。他看了看周围的人,每个人都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着,脸上满是满足,禾穗安坐在他旁边,喝着汤,眼睛时不时往他这边看,像是在确认他是不是喜欢。

“等以后我们有了粮食,我让你娘给你做谷子饭,做谷酒,让你吃个够。”禾满仓喝了口汤,看着五特说,眼里满是真诚。五特点点头,喝着热汤,觉得浑身的疲惫都消散了,他看着地窖里的人们,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尽快找到青铜矿,炼出好的青铜工具,修好路,让沙窝镇的地里长出谷子,让这些善良的人们再也不用饿肚子,再也不用在风沙里提心吊胆地寻食。

肉汤喝完后,大家都围坐在一起,听五特讲找青铜矿的计划,讲以后修路、挖井、种地的打算,每个人的眼里都闪着光,像是看到了沙窝镇未来的样子。禾穗安靠在五特身边,手里攥着他给的那块狼肉干——早上没吃完的,她一直揣在怀里——小声问:“五特哥哥,等路修好了,我能去黑山西村看看吗?我想看看嫂子揉面的样子,想看看你们村的麦子。”

五特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能,到时候我带你去,让你嫂子给你做麦饼,让你看看我们村的麦子地。”禾穗安点点头,把脸贴在他的胳膊上,小声说:“五特哥哥,我觉得你像我哥哥,以前我有个哥哥,后来他跟着爷爷去寻水,就没回来……”

五特心里一酸,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以后我就是你哥哥,我不会走的,我会陪着你,陪着沙窝镇的乡亲,等着谷子长出来。”禾穗安没说话,只是攥着他的衣角,更紧了些。地窖外的风还在吹着,沙粒打在地窖壁上发出轻响,可地窖里却满是温暖,满是希望,五特知道,从今天起,他和沙窝镇的乡亲们,已经成了一家人,他们要一起在这片荒凉的沙地里,种出属于他们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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