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事实证明,人真的不经念叨。
小酒馆里,孩子们的聚会才接近尾声,大家自发地开始收拾整理。忽然大家手上的动作一停,都望向门边。
“肖师傅,肖师傅在吗?救命啊!”
翟老板夫妻俩个来了,扯着嗓子喊救命,手里还攥着一个平安福袋。
这两个平时光鲜亮丽、满面笑容的人此刻满身风尘、沧桑绝望。翟老板娘好不容易养出来的气色衰败得像一朵枯萎的菊花,看起来像翟老板的大姨。翟老板富贵的啤酒肚没了,青色眼袋和松垮的苹果肌让他看起来像在工地里饿着肚子搬了几天砖。
肖老头坐着刚抽了一口水烟,烟圈还没有吐出来,这夫妻俩个“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肖师傅,求你救救我的儿子吧!”翟老板的额头抵着砖板,肩膀剧烈颤抖。翟老板娘已经说不出话,就把平安符袋举着,枯瘦的手上满是掐痕。
“使不得,使不得,你们快起来。”肖老头扭头把烟吐了,放下水烟壶,赶紧双手去扶。
满屋子的孩子像被施了定身术,端端正正地坐着,大气不敢吭一声,集中注意力听着翟老板娓娓道来。
“最开始在左边的后腰……”他用手比划着,嘴唇都有些颤抖,“长了个指甲盖大的脓疮,我们以为是什么毒虫子咬的,就涂了草药,后来长成拇指大,十全疼得整夜整夜的哭。”
“我们就带他到镇医院去看,医生说是痈,就是个小手术,切开把脓水引出来,然后用药。可是还没有完全长好,右边对称的位置又长了一个。”
“我们又到县城医院去,医生说我家十全身上毒气大,把那个新长出来的脓疮处理以后又开了很多清凉解毒的药。”
“可是没有用啊!”翟老板有点绝望,双手捂着脸,好像说不下去这几个月的噩梦。
翟老板娘看了丈夫一眼,突然开口,声音嘶哑:“那脓疮就像蘑菇一样,这里长一个,那里长一个,切开一个,又挖掉另一个,孩子的后背满是窟窿眼。它有腿,会跑啊!呜呜呜呜呜……”
聚精会神听着的几个孩子浑身汗毛都竖起来,都不自觉得挠挠自己的后背,太可怕,这是什么病?
肖燕眉头听得皱起来,怎么感觉这个脓疮像有生命一样是活的,难道是脓疮成了精?
“去省城那一天,下着很大的雨……”翟老板抹了把脸继续说:“那么长的针,扎进十全的脊梁骨……孩子多疼啊……”他模仿着抽骨髓的动作,双手都发抖,“可是医生说一切正常。这个时候脓疮已经长到了腿上,省城的医生又继续挖。”
“我们看这样不行,孩子肯定受不了啊,就坐火车北上,去了京市的大医院。医生接诊倒是非常快,七八个医生这样讨论那样研究,他们怀疑是骨癌,然后又是验血又是拍片子又是抽骨髓,可是什么也查不出来。十全哭得昏厥了几次,我们夫妻两个也吓得整夜整夜合不了眼。”
“那些医生倒是尽心尽责,可是这种疑难杂症太棘手了,他们也没有遇到过,于是每天抽血、抽脓化验,十全浑身已经有好几处溃烂,人也不时地发热。有一个医生建议暂时先不挖试试看,我们就等了几天,可是肿块越来越大,孩子疼啊!而且孩子都不能下地走路了。”
“这时候,病房里有个老爷爷说这在中医里是邪症,一定要对症下药,找懂行的老中医看。于是我们在他的引荐下到了一个中医馆里面,钱倒是花了不少,药也贴了好多,可是还是不见好。”
“京师医院里的医生建议我们还是住院观察,可是我们害怕呀,再这样下去我们十全的小命不保啊!老家来了电话,村里神婆说十全肯定惹了什么东西,我才想起来十全有个平安福袋,打开一看,里面全是黑灰。”
翟老板娘泪流满面地举着福袋说:“肖师傅,你看,十全是不是真的惹了什么?您救救他,我们真是走投无路了,这个孩子是我用命换来的,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呜呜呜呜呜……”
几个小女生听得鼻子一酸,张着晶亮的眼睛期盼地望着肖老头。
“孩子回来了吗?具体什么情况我要看到人。”肖老头皱着眉头,心里有个大概的猜测,但是又不好直接下定论。
“回来了,回来了,肖师傅,我们去把孩子接过来。”
翟老板夫妻两个赶紧擦擦眼泪往外走。
肖老头又把水烟壶托起来,点起火吸了两口,看着这一群乖乖坐着的孩子,问:“你们不回家去?”
要是上课的时候有这样认真听讲就好了,也不会总考倒数了。
肖月扬起笑脸,撒娇道:“爷爷,我们才吃完,要休息一下,外面那么热,等一会儿再走。再说了,我们也关心同学,想着看看他怎么样了。”
所有人都点点头。
肖老头吐了两口烟圈,说:“随便你们,只要你们不害怕就行。”
“我们鬼片都敢看,怎么可能害怕!肖爷爷你太小瞧我们了!”陆元荣不服气。
李明宪和花海洋甚至展示了自己胳膊上的肌肉,把自己的胸脯拍得啪啪响。
可是,当翟老板抱着翟十全跨进门的时候,连肖燕都倒吸了一口气,更别提几个胆小的,觉得电风扇的风像从冰箱里吹出来的那样冷。
那个总是拿着一条塑料仿真蛇吓你吓他的神气活现的九岁小孩,此时轻得像一捧枯草,整张脸就眼睛还能动,瞳孔里没有了往日狡黠的光,半眯半睁着。最可怕的是他的腿上,好几个地方缠着纱布,有一个最大的脓疮肿得发亮,正在流脓,散发着一股混着草药的腥臭味。
肖老头把身上的几个还没有好的部位检查了一下,又用食指戳了戳那个最大的脓包,喃喃道:“是窜经痰,多少年没有人得过了,我以为这病早应该灭了。”
他示意肖燕靠近,指着翟十全的腿说:“这个脓包里挖出来的脓水就像人吐出来的痰液,有毒,而且脓包是个母的,它像蛇一样吐着信子在人的经络里游走。医院里的医生挖的只是表面的病灶,真正的病根其实已经沿着经脉逃走了。就好比人们挖莲藕,你折断一根,旁边的结还在生长。痰毒走窜,如虫钻骨,最终聚于下肢,蚀筋腐肉,轻则瘫痪重则丧命。”
“那……还有救吗?”翟老板娘的膝盖都软了,翟九美扶着妈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翟老板听到肖老头能准确的说出病的名字,生出了希望,“肖师傅,您说怎么治,倾家荡产,抽血割肉我都不怕。”
“这种病多生在乡野,以前的一些老游医都会治,只不过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得这种病的太少,年轻一辈的医生没见过。你们把孩子抱到我船上,我准备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