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被客栈厚重的门板隔绝在外。
李寻渡踏入思古楼时,扑面而来的暖意和炭火气息让她紧绷的神经略微松弛。
角落的方桌旁,苏木正凝神盘算着账册,天冬则百无聊赖地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面上画圈。
听到门开的声音后两人抬头,见到李寻渡的身影,几乎是同时弹了起来。
“阁主!”
“阿渡!”
天冬一个箭步冲上来,围着李寻渡转了一圈,见她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才松了口气问道:“怎么样?圣地那边没为难你吧?东西拿到了吗?葬雪谷那群疯子有没有伤着你?”
苏木虽未开口,但眼神里的关切和担心同样明显,他快速扫过李寻渡全身,确认没有明显伤痕,才微微松了口气。
李寻渡解下沾满霜雪的斗篷,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暖意从喉咙一直蔓延到冰冷的指尖。
“圣物已归还荼婆婆。冰魄莲,三月后可得半朵。”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尘埃落定的平静。
“太好了!”天冬欢呼一声,随即又皱眉,“只有半朵?够用吗?”
“荼婆婆说,半朵若解不了,整朵也无用。”李寻渡语气平淡,但眼中却掠过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无论如何,这是希望。”
苏木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里隐含的信息:“阁主,此行葬雪谷,是否顺利?是不是遇到了伏击?”
李寻渡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杯沿的热气氤氲着她的眉眼。
她略去了那场几乎将她吞噬的心魔幻境,只拣了关键的部分。
“嗯,遇到了偷取圣物之人,名叫寒鸦。武功尚可,刀法路数偏激诡谲,融合了他自身内力,有些独特之处。”
“寒鸦?”苏木皱眉思索,“葬雪谷年轻一辈里,此人名声不小,行事狠辣不计后果。阁主是如何……?”
“多亏天冬提前跟我说过此人,我才能击败了他,逼他带路。”李寻渡言简意赅,想到后面发生的事情又微微皱眉,“但快到藏物之处时,出现了一位老者。”
李寻渡将那位须发皆白、手持乌木杖、内力深不可测的老者的形象描述出来,重点说了他的话:“他称寒鸦是被人利用,葬雪谷无意招惹灵渡阁与圣地。而且他交出了一封书信,作为交换,保下了寒鸦,并告知圣物所在。”
“老者?!”天冬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在葬雪谷深处,连你都说内力深不可测……难道是传说中的那个人?”
“极有可能。”苏木神色凝重起来,“关于葬雪谷的传闻由来已久,但极少有人真正见过。他能一眼看穿阁主……非同小可。他最后的话,阁主可有听清?”
李寻渡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漫天风雪中老者意味深长的眼神,那句“你救得了他的命,可救得了他的心?”如同冰冷的针刺。
她微微摇头:“后半句被风雪吹散,未能听清。他只说命运如织网,牵动他人命数,恐有反噬。”
“哼,装神弄鬼!”天冬撇撇嘴,“这些老怪物总喜欢说些玄乎的话吓唬人。楼主别理他!”
苏木却沉思道:“未必全是虚言。他特意点出寒鸦被利用,并给出书信,显然是想将矛头引向幕后之人。楼主,那封信……”
李寻渡从怀中取出那封略显陈旧的信封,放在桌上。信封上没有任何署名。“尚未有头绪。你们怎么看此事?寒鸦背后,会是谁?”
天冬盯着书信上的一处印记,“看这里。”她俯身凑近细看:“这个花纹似乎有些熟悉?苏木,你来看看。”
苏木闻言凑近看了一眼,立刻转身从一旁的书架上抽出一本册子,快速翻到某一页,指着上面的图案对比,“与万圣道的标记相似。”他皱眉将两个图案放到一起,“但又不完全相同。”
“阁主,”苏木忽然话锋一转,压低声音,“关于您之前命灵渡阁秘密追查的单孤刀和东海大战的事情,近日有了一些进展。”
李寻渡的目光瞬间锐利如剑:“说。”
“东海大战后四顾门解散,金鸳盟也暂时退出江湖的视野中,但这十年一个新门派万圣道,在江湖中也是慢慢崛起了。我们顺着东海大战后各方势力变化的脉络追查,发现万圣道的扩张速度极快,且手段狠辣,网罗了不少江湖好手和奇人异士。其明面上的主事者,是一个叫封磬的人,他很是神秘,传言他武功极高,手腕强硬。”
“封磬……”李寻渡默念这个名字,毫无印象。
“关键点在于,”苏木神色更加严肃,“我们安插在南边的人,偶然发现了一条线索——万圣道似乎与一个名为鱼龙牛马帮的小门派有过秘密接触。而且这个鱼龙牛马帮似乎和角丽谯有一些关系。”
“角丽谯?”天冬倒吸一口凉气,“那个艳名远播却又心狠手辣,据说跟金鸳盟盟主笛飞声关系匪浅的角大美女?她怎么会和万圣道扯上关系?”
“具体性质不明,是交易?合作?还是角丽谯在利用万圣道?”苏木摇头,“接触很隐秘,难以查证。但这条线最值得注意的是,无论是角丽谯,还是万圣道,其根源似乎都隐隐指向……”
他停顿了一下,吐出两个字:“南胤。”
“南胤?!”天冬惊呼出声,“那个百年前就覆灭的南胤王朝?传说中擅长秘术奇毒的南胤?”
“是的。”苏木点头,“万圣道内,有一些行事诡秘、疑似掌握特殊药物或手段的人,其手法与传统中原武林迥异,倒与一些残存的南胤秘术记载有几分相似。封磬此人,来历也极不简单,有传言他祖上可能侍奉过南胤皇族。角丽谯的背景更是神秘莫测,与南胤有无关联,尚无法确定。”
南胤……万圣道……角丽谯……单孤刀……
李寻渡沉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冰凉的杯壁。这些名字和信息在她脑海中飞速交织、碰撞。
葬雪谷的阴谋,寒鸦的“被利用”,老者意有所指的警告,此刻似乎都与这遥远的、早已消亡的王朝产生了某种诡异的联系。
单孤刀,这个在东海之战后销声匿迹的名字,会否就藏在这层层迷雾之后?他是真死还是假死脱身?与万圣道是何关系?与南胤又有何关联?挑动葬雪谷,仅仅是制造混乱,还是有着更深层、更针对性的目的?
“万圣道,封磬,角丽谯,南胤……”李寻渡缓缓念出这几个词,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冰冷的重量,“继续查。重点盯住万圣道的动向,尤其是封磬。角丽谯那边,想办法找到更确凿的证据。至于南胤这条线……追查所有与南胤遗族、秘术、宝藏相关的线索,看是否能与万圣道或单孤刀挂上钩。”
她的目光落在那封来自葬雪谷的书信上。
“另外,”她抽出信纸递给苏木,“查查这封信,是否能给我们答案,或者……揭开某些人的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