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婆婆中了招,每日里都在自家院子里哭个不停。”
“我见着的时候,眼泪已经哭干了,声音也哑了,眼眶里淌着的是血,脸也被自己抓破了。”
李神汉说到这里,有些唏嘘,脑袋里浮现出那张被抓的血肉模糊的脸来,那叫一个渗人。
“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扒了皮穿上,跑回来害人不成?”
周深好奇道。
他在周物镇法里见过类似的事,说是有的妖精邪祟害人后会用小刀子从脑后一刀扎进去,凭借着高深的刀法,将整块人皮完整无余的扒下来穿上。
脑后的头发扒开,若是有红线连着,那多半就是了。
驼背李神汉闻言连连摇头,脸上古怪神情不减,道:“若真是这样就好了,好歹能找到因,可事实是并没有妖邪的气息。”
“那皮囊真的就是一具皮囊,正面看就是胡阿娘,背后却是空荡荡的,走起路来像是被风吹的衣裳。”
“还会走?”
周深一愣,原本以为是有东西借着人皮下咒王家婆婆,没想到那人皮自己还会动。
随即他又寻思着莫不是被邪气附着操控,可转念一想也不对。
这驼背李神汉本事也不低,真是这档子缘由,那也不会说难断因果了,肯定还有其他原因。
“何止会走,这也是棘手的地方,那皮囊就跟着那王家婆婆,你离得近了她就用手勒人家脖子,让你下不了手,我那缠娃娃都近不了身。”
“更怪的是,每天夜里,那皮囊都会带着王家婆婆去看胡家大儿子。”
“那给胡家大儿子吓得啊,屁滚尿流的,差点没吓死。”
李神汉一身本事都在小鬼儿身上,缠娃娃近不了身,那他也就等于废了一半了。
周深点点头,随即有些疑惑,问道:“这胡家大儿子,平日里跟胡阿娘母子关系不好?”
李神汉一怔,疑惑的看向周深,道:“那倒没有,母子关系非常的和睦,村里面出了名的母慈子孝。”
“胡李氏性格温顺,勤俭持家,是个好母亲。”
“家里男人死的早,又当娘又当爹,把胡家大儿子一把拉扯大的。”
周深听了更不解了,道:“那为什么他娘回来看他,他闭门不见?”
李神汉有些狐疑的看向周深。
自家阿娘只剩一张皮跑回来,任谁都会害怕好不好。
更何况,这皮囊还带着王家婆婆,明显的是害人的玩意儿。
随即他又有些反应了过来,问道:“你是说这胡家大儿子有问题?”
周深摇摇头,又点点头,道:“这种情况下胡家大儿子害怕也是正常,可是每天都带着王家婆婆去看,那就有问题了。”
“如果从王家婆婆那下不了手,那只能从胡家大儿子那里下手了。”
这整件事给周深的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怪异,处处都透露着怪异。
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李神汉在一旁点了点头,道:“这倒也对,小神汉看事情方向独特,看来我是找对人了。”
随即他又带着歉意道:“前些日子黄泥村张姓家里闹祟,鼠妖买命一事,我刚好赶上趟了,见了个七八分。”
“老刘头的本事,我是很佩服的,不过那日小神汉瞅着,有些不太像人。”
“做这一行的,干什么都得小心,我也不敢确定自己是否看错,所以才有了试探的想法。”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青泥村走。
路上李神汉跟周深说了很多事,还说起每年六月,县里会下来人考察功德。
周深也是才知道还有这种事。
刘老爷子没有跟他说过,周物镇法也不会记载这种东西。
他也是才知道,像他这样的神汉,竟然是在体制内。
考察之后,还有一百文俸钱,也是稀奇。
不过同样,城里来的考察官,怕是本事不低,会不会看出自己的问题?
想到这周深忍不住有些担忧,心里叫苦。
他如今三瓜俩枣的修为,遇到厉害的,怕是一口气就能把自己吹死了。
而苦劫一事,李神汉却是提了一嘴便讳莫如深,不敢再说,也是把周深的胃口吊足了。
也在前方慢慢的开始出现青瓦房子,周深也知道青泥村到了,收起心里的思绪,专心应付眼前之事。
两人的脚程不慢,此刻还是深夜,四处静悄悄的,连虫鸣都没有,阴恻恻的可怕。
“王婆婆家在村东头的第一家,你看到的青瓦房便是。”
“你先布镇物,等会儿真动起手来,便能快上很多。”
李神汉对于四处的寂静倒是习以为常,毕竟每个夜里,都是这样的。
他指向前面的青瓦房子,随即让周深在四处埋镇物。
而所谓埋镇之法,用他们这一行来说,又叫镇气脉。
他们认为万物都有气,而埋镇物,便是通过镇住某种东西,或者某个方位的气,从而影响一方土地。
好比在你家墙角埋死老鼠,就能让你一家人得病灾。
埋镇之法也是如此,不过有正反之用。
埋镇布坛,是为辅助自身。
李神汉也很了解周深这一行的门道。
只有先设坛,才能法力最大化。
而周深则是先顺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这一看,便皱紧了眉头。
怨气,很强的怨气。
但又没有恶存在,这就有意思了。
没有恶也就代表着,那皮囊便是遵从因果,回来报仇的。
“瞅这意思,莫不是这王家婆婆扒了这胡阿娘的皮?”
若是如此,那这就不是祟乱,这是人灾受祸,由人祸引起的因果灾。
怨气冲天,冲的是正主。
也就是说他是捡不到好处的,不仅如此,还得出苦力,把这事给平了。
“平日里,李阿娘跟这王家婆婆,是不是不对付?”
他嘴上一边说话,手上一边动作,布置法坛,心里也是随即想到了办法,有了主意。
李神汉闻言,却是摇头,道:“错,这两人关系出了名的要好,情同姐妹。”
周深手上一顿,心里不解。
如此要好,又怎么会埋人尸骨,扒人皮囊?
他继续设坛,摆好后对着四方拜拜,嘴里念叨着四方有礼,神鬼通行,不乱法度之类的话语。
心里有些怀疑自己的推断,周深决定先诈一诈屋里那人皮。
而李神汉在一旁看着,则是暗道周深这布阵的架势,跟以前老刘头的一模一样,而且好像更厉害一些。
“这小神汉手段高明,老刘头以前可没有徒弟,也就是近几个月收的,竟是有如此本事了?”
“我怎么不太信,天才不成?”
也就在周深布置完毕,他深深的看了一眼那青瓦房子,回头对着李神汉眨了眨眼,随即开口,笑道:“一路上听的老先生说了许多。”
“说白了,就是一张人皮害人的故事,老先生讲规矩,我这可没有规矩,我这便直接把那人皮子除了!”
李神汉一愣,随即恍然大悟,明白过来。
他活了几十年了,见识也是不少,立刻明白,周深这是要演戏,想诈一诈屋里的人皮子。
心里暗喜,想着果然人多好办事,屋里的人皮子似乎很了解他,对他的威逼利诱不放心上。
但对于这新来的周神汉,屋里的东西并不了解,想来有用。
也急忙当上了捧哏,瞪大眼睛,大喊道:“不可不可,这是坏了规矩啊!”
周深冷笑道:“老先生讲规矩,我可没有,我平生嫉恶如仇,最恨害人的东西,看我除了这行子!”
说罢周深便开始敲打锣鼓,脸上凶狠,看样子是真要动手。
两人演着戏,心思则放在那青瓦房上,屋子里也很快有了反应,传来了很大的哭声。
嘭的一声响,门被撞开,一张人皮子老妇骑着一个脸上血肉模糊的胖身影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