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阁传人白宇的败走,如同在滚沸的油锅中又泼入了一瓢冷水,让整个青阳城论剑广场的气氛彻底沸腾到了顶点,随即又陷入了一种近乎癫狂的死寂。
一指!
仅仅是一指!
那轻描淡写,仿佛拂去尘埃般的一指,便点碎了剑阁传人那惊才绝艳、足以撕裂虚空的“裂空”一剑!这已然不是简单的胜负,而是彻头彻尾的碾压,是境界上的绝对鸿沟!
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是之前心怀鬼胎的,还是已然彻底臣服的,此刻都只剩下了一种情绪——深入骨髓的敬畏与仰望。凌天的形象,在他们心中已然与传说中的神魔无异。青阳城这座池塘,注定无法容纳这条已然显露峥嵘的九天之龙!
凌天端坐于凌家席位主位,对于外界那几乎要将他融化的炽热目光,恍若未觉。他眼眸微闭,心神依旧沉浸在方才那一指的风华之中。
点碎“裂空”剑光,看似轻松,实则是对他自身“混沌星辰魔道”的一次精妙运用与检验。以《星辰御魔经》总纲为引,统御混沌道基的包容、星辰之力的浩瀚轨迹、寂灭魔种的终结道韵,将三种至高力量凝于一点,于指尖显化微型“寰宇”,非刚非柔,而是以“存在”本身的结构性力量,去瓦解、否定对方剑光存在的“根基”。
这并非蛮力破解,而是近乎于“道”的层面交锋。白宇的剑再快再锐,终究是“术”的极致,而凌天指尖那一点混沌星芒,已然触摸到了一丝“法”乃至“规则”的边缘。
“混沌星辰魔丹的雏形,或许可以此为基……”凌天心中明悟渐生。凝结金丹,并非简单地将真元压缩固化,更是自身之“道”的凝聚与外显。他这条路前无古人,每一步都需要自行探索。与白宇一战,让他看到了将自身诸力完美统御、化繁为简的可能性。
然而,就在他心神空明,捕捉着那一丝玄妙感悟,体内混沌星空缓缓旋转,气息愈发深邃内敛之际——
“嗡!!!”
一股远比白宇的剑意更加恐怖、更加浩瀚、更加……令人绝望的威压,毫无征兆地,如同九天银河倾泻,又似整个苍穹崩塌,轰然降临!
这一次,不再是针对个人的锋锐剑意,而是无差别的、覆盖了整个青阳城及其周边方圆百里的……领域镇压!
天空,瞬间暗沉了下来,并非乌云汇聚,而是光线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吞噬、扭曲!空间变得粘稠如胶,空气凝固,灵气哀鸣着停止了流动!广场上,所有筑基期以下的修士,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无法升起,便如同被冻结在琥珀中的虫子,保持着前一刻的姿势,僵立原地,连眼珠都无法转动!筑基修士亦是面色惨白,浑身骨骼咯吱作响,拼命催动真元才能勉强站立,却如同背负山岳,寸步难移!就连凌古等几位金丹期的宿老,也感到元婴震颤,灵力运转晦涩,仿佛陷入了无边泥沼,脸上充满了无边的惊骇!
这股威压,超越了元婴,超越了化神……带着一种凌驾于此界法则之上的、冰冷、淡漠、至高无上的意志!仿佛一尊沉睡万古的神只,于此刻睁开了漠视苍生的眼眸!
“这……这是……什么?!”有人从牙缝里挤出绝望的嘶吼。
凌天猛地睁开了双眼!一直平静无波的眼眸中,首次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是一丝……如临大敌的锐利!
这股气息……他并不完全陌生!与母亲云瑶残留的神念,与外公云擎苍的魔尊意志,有着某种同源而出,却又更加冰冷、更加无情、更加……充满敌意的韵味!
是九天神域!
是星魔族!
而且,来者绝非善类!
他体内那觉醒的星魔皇血,在这一刻不受控制地微微沸腾,并非兴奋,而是一种遇到同等级存在、甚至是……天敌般的应激反应!混沌道基自主加速运转,星辰光点明灭不定,寂灭魔种也散发出警惕的波动。
“终于……来了么。”凌天心中冰冷,外公的预警犹在耳边。只是没想到,对方的动作如此之快,来得如此……强势!
在无数道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青阳城上空,那原本因裂痕弥合而恢复晴朗的天空,被一股无形的伟力强行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边缘流淌着璀璨星辉与暗沉魔光的门户!门户之后,并非魔域那翻滚的煞气,而是一片深邃、浩瀚、仿佛由无尽星辰与黑暗物质构成的……神域景象!
一道身影,自那星辉魔光交织的门户中,一步踏出。
来人是一名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男子,身着暗紫色星辰长袍,长袍之上,仿佛有真实的星河在缓缓流淌,日月星辰虚影在其中沉浮生灭。他面容俊美近乎妖异,肤色白皙,一双瞳孔竟然是罕见的深紫色,其中仿佛蕴含着旋转的星云,深邃得能将人的灵魂吸摄进去。他黑发披散,额间佩戴着一枚造型古朴、镶嵌着幽暗宝石的额饰,更添几分神秘与高贵。
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周身并无刻意散发的气势,但那自然而然流露出的、仿佛与整个天地法则格格不入却又凌驾其上的气息,便已让这片空间哀鸣、臣服!他目光淡漠地扫过下方如同蝼蚁般被镇压的众生,最终,如同万年寒冰般的视线,穿透虚空,精准无比地落在了凌天身上。
那目光中,带着一种审视货物般的打量,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以及……一种仿佛命中注定、无法化解的……敌意!
“卑贱的凡血杂种……”
青年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同天道纶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直接响彻在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充满了极致的傲慢与轻蔑,“窃取了我族至高皇血,玷污了云氏荣耀的……罪孽之后。”
他的话语,如同亿万根冰针,狠狠刺入凌天的心脏!凡血杂种?罪孽之后?玷污荣耀?
一股无法抑制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愤怒与杀意,如同火山般在凌天胸腔中轰然爆发!母亲被迫分离,外公魂飞魄散,自己流落凡间受尽屈辱……这一切的根源,便是源自于神域,源自于这些自以为高高在上的所谓同族!
“云刹……是你什么人?”凌天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声音冰冷得如同万载玄冰,他抬起头,目光毫不畏惧地与那紫瞳青年对视。从母亲和外公的零星信息中,他知晓了这个名字,那个逼迫母亲、导致他们一家分离的罪魁祸首之一!
紫瞳青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更加冰冷的嘲讽:“哦?你这杂种,竟也知道云刹长老的名讳?看来,云瑶那叛徒,倒是给你留下了不少遗言。”他居高临下,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本使,云魇,奉云刹长老法旨,前来清理门户,收回流落卑贱凡界的……皇血本源!”
清理门户!收回皇血本源!
此言一出,如同惊雷炸响!所有人都明白了,这恐怖到无法想象的存在,竟然是冲着凌少主来的!是凌少主血脉源头的族人!而且,是来……杀他夺血的!
凌古、凌啸天等人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想要挣扎,却在那浩瀚神威下连动弹一根手指都做不到,只能目眦欲裂地看着,心中充满了绝望!这敌人的层次,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
“清理门户?”凌天笑了,那笑容冰冷而残酷,带着无尽的嘲讽与杀意,“就凭你?一条来自神域的……走狗?”
“放肆!”
云魇眸光一寒,周身的空间瞬间扭曲,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重点朝着凌天碾压而去!他并未动手,仅仅是意志的压迫,便足以让寻常元婴修士形神俱灭!
“轰——!”
凌天周身虚空发出不堪重负的爆鸣!他脚下的地面瞬间龟裂、下沉,周围的座椅、小几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那股威压,仿佛要将他连同灵魂都彻底碾碎!
然而,凌天身躯挺得笔直,如同暴风雨中屹立不倒的礁石!他体内混沌道基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星魔皇血熊熊燃烧,爆发出璀璨的星辉,与那碾压而来的神域威压悍然对抗!灰蒙的混沌之气、璀璨的星辰之光、漆黑的寂灭之意,三种力量在他体外交织,形成了一道坚韧的屏障,虽摇摇欲坠,却死死地撑住了那片毁灭性的压力!
“嗯?”云魇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惊讶。他没想到,一个下界卑贱环境中成长起来的筑基杂种,竟然能挡住他蕴含了一丝神域法则的意志压迫?这皇血纯度,似乎比预想的还要高!这更坚定了他夺取皇血本源的决心!
“有点意思,看来云瑶那叛徒,倒是生了个不错的‘炉鼎’。”云魇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可惜,蝼蚁终究是蝼蚁!便让你见识一下,何为真正的……星魔之力!”
他并未动用任何兵器,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五指微张,对着凌天所在的方向,轻轻一按。
“星殒!”
随着他话音落下,众人仿佛听到了一声来自遥远星空的、星辰走向灭亡前的悲鸣!只见他掌心之中,无数细碎的星芒汇聚,瞬间凝聚成一颗拳头大小、散发着毁灭性波动、表面布满裂纹、仿佛下一刻就要爆开的……微型星辰虚影!
那星辰虚影出现的刹那,整个青阳城的空间都剧烈震荡起来,法则哀鸣!一股令万物归墟、星辰寂灭的恐怖意境弥漫开来,远比凌天之前施展的“星寂雷罚”更加纯粹,更加恐怖,仿佛代表着宇宙中某种既定的终结规则!
这不是术法,这是……法则的具象化!
云魇屈指一弹,那颗蕴含着“星殒”法则的微型星辰,便如同跨越了时空,无视了一切阻碍,带着审判与终结的意志,朝着凌天缓缓飘去!其所过之处,空间如同镜面般寸寸碎裂,留下一条触目惊心的黑色轨迹!
速度不快,却带着一种无法闪避、无法抵挡的宿命感!
死亡的气息,前所未有的浓烈!
凌天瞳孔骤缩,全身的血液都在此刻沸腾、咆哮!他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这一击,远非之前的任何敌人可比!这是源自血脉同源,却更加完善、更加恐怖的星魔族神通!
避无可避!唯有硬接!
“吼——!”
凌天发出一声仿佛来自远古星魔的咆哮,不再有任何保留!筑基后期巅峰的修为全面爆发,混沌道基光芒大放,识海深处那彻底融合的传承印记剧烈震动!
他双手在胸前猛地合十,体内三种力量以前所未有的方式疯狂压缩、融合!混沌为炉,星辰为火,寂灭为薪!
“混沌星辰……寂灭魔罡!!”
一道灰、银、黑三色彻底交融、不再分彼此、仿佛蕴含着开天辟地与万物终结双重意境的厚重罡气,如同怒龙出海,自他双掌之间喷薄而出,悍然撞向那颗缓缓压来的“星殒”法则星辰!
这是他在巨大压力下,福至心灵,将自身对“混沌星辰魔道”的理解催发到极致,凝聚出的最强防御(亦是攻击)!
“轰隆隆——!!!!”
两股同样蕴含着星辰与毁灭意境,却源自不同道途的力量,如同两颗失控的太古星辰,在青阳城上空轰然对撞!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爆炸发生了!刺目的光芒瞬间吞噬了一切,声音被湮灭,空间如同脆弱的布帛般被撕开一道道巨大的、漆黑的空间裂缝!毁灭性的能量风暴如同灭世潮汐,向着四面八方疯狂席卷!
论剑广场的防护光罩连一瞬都未能支撑,便轰然破碎!下方的建筑如同沙堡般成片倒塌、湮灭!无数修士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那能量余波化为飞灰!
凌古、凌啸天等人被凌天刻意护在身后那凝聚的魔罡边缘,依旧被震得鲜血狂喷,倒飞出去,重伤濒死!
爆炸的核心,光芒渐渐散去。
凌天半跪在地,衣衫破碎,嘴角溢血,周身缭绕的混沌星辰寂灭魔罡黯淡到了极致,显然受了不轻的内伤。但他依旧顽强地抬着头,目光死死地盯着空中。
空中,云魇依旧悬浮在原地,衣袍猎猎,毫发无伤。只是他看向凌天的目光,从之前的淡漠轻蔑,多了几分惊异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竟然……挡下了?”云魇微微蹙眉,他这一击“星殒”,虽未尽全力,但也绝非下界筑基能够抵挡,即便对方拥有皇血!“看来,不能留你了……”
他眼中杀机爆闪,正要再次出手,彻底将凌天抹杀。
就在这时——
“嗡!”
凌天体内,那一直沉寂于混沌道基最深处的、由外公云擎苍留下的最后底牌——“寂灭魔印之引”,仿佛受到了宿敌气息与凌天濒临绝境状态的刺激,骤然苏醒,散发出一丝微弱,却让云魇都为之色变的……极致毁灭波动!
同时,凌天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与决绝,他不再防御,而是将全部的力量,包括那引动的“魔印之引”的气息,化作一道撕裂苍穹的意念,狠狠撞向云魇!
“想夺我血脉?那就一起……毁灭吧!”
感应到那丝真正足以威胁到他的寂灭本源气息,以及凌天那同归于尽的疯狂意志,云魇脸色首次大变!
“疯子!”他低骂一声,身形瞬间模糊,竟然后退了一步,同时双手急速结印,一道璀璨的星河屏障挡在身前。
也就在这一刻,那因为两人恐怖对撞而变得极其不稳定的空间,在凌天那凝聚了全部力量与意志的冲击下,猛地撕裂开了一道巨大的、通往未知之地的空间裂缝!狂暴的空间乱流从中涌出!
凌天深深看了一眼后退的云魇,又看了一眼下方重伤的凌古等人,以及这片生他养他、却已满目疮痍的青阳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化为彻底的坚定。
他不再犹豫,用尽最后力气,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毫不犹豫地冲入了那道巨大的空间裂缝之中!
“想逃?!”云魇怒喝,一道星芒打出,却只击碎了空间裂缝的边缘。那裂缝急速缩小,瞬间弥合,凌天的气息也彻底消失在此界。
云魇脸色阴沉地悬浮在半空,看着下方化为废墟的广场和死伤惨重的青阳城,又感受着那彻底消失的皇血气息,以及最后那丝令他心悸的寂灭魔印之引,眼中寒光闪烁。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凌天……我们还会再见的!你的皇血本源,注定属于我云魇,属于云刹长老!”
他冷哼一声,身形缓缓融入虚空,消失不见。
只留下满目疮痍的青阳城,以及无数劫后余生、心有余悸的修士。
宿命之敌,已然现身。
凌天的逃亡之路,与通往更强境界的征途,也由此……被迫开启!
第66章 宿命之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