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的“观星吃瓜台”近来添了几分凝重
姚悯支着下巴,看着下方华胥氏的肚子一日日隆起,原本轻快的身影渐渐慢了下来,眉宇间也染上了挥之不去的愁绪
起初只是部落里婆娘们的窃窃私语
她们见华胥氏从未与哪个少年亲近,肚子却莫名大了,便聚在晒谷场的石碾旁,用骨针挑着草绳,眼神却不住往华胥氏的茅屋瞟
“莫不是招惹了山里的精怪?”“我瞅着她前阵子总往林子里跑,怕是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了。”
流言像春日的藤蔓,悄无声息地爬满了整个部落
后来连族老们也坐不住了
秋收祭祀那日,族老拄着兽骨杖,在火塘边敲得地面咚咚响
“人族血脉不容玷污!你若怀的是妖物,是要祸乱部落!”
这话像火星落进了干草堆,瞬间点燃了众人的恐慌
那日午后,华胥氏刚从溪边洗兽皮回来,就被十几个手持火把的族人堵在了茅屋前
火光映着一张张愤怒又恐惧的脸,有人举着火把往前凑,火星子溅到她的草裙上
“你怀的是个妖!快把肚子里的孽种打掉!”
“不然就烧死你,免得玷污了部落的地脉!”
华胥氏紧紧护着小腹,脊背挺得笔直,声音带着颤抖却不肯退让
“这是我的孩子,不是孽种!”
可她的辩解被淹没在怒骂声中,有人已经开始往茅屋的草顶扔柴禾,浓烟呛得她不住咳嗽
云端上,姚悯攥着手里的云絮都快捏碎了,周身的灵气翻涌得厉害“怎么都蠢啊!肉眼凡胎看不清也就罢了,怎么能如此歹毒?”
她猛地转头看向女娲,眼底满是焦灼“师妹,快!弄个虚影下去镇镇场子!再晚些华胥氏和伏羲都要遭殃了!”
女娲指尖的云气早已凝而不散,平日里温润的眸子里也浮起层薄霜
她微微颔首,指尖轻弹,一道流光拖着银弧坠入凡间
“住手!”
威严却温和的声音凭空响起,像惊雷滚过山谷,瞬间压下了所有嘈杂
众人只觉眼前白光一闪,刺得人睁不开眼,待光芒散去,只见一道虚影立于华胥氏身前
彩衣飘举,人身蛇尾,眉眼温润却自带神圣威仪,正是人族圣母女娲的模样
火把“噼啪”落地,举着柴禾的族人僵在原地,看清虚影的瞬间,膝盖一软“扑通”跪倒一片,连族老都颤巍巍地伏在地上,额头抵着泥土
“拜见圣母娘娘!”
女娲的虚影缓缓转过身,美丽的脸庞上怒意未消,目光扫过跪拜的众人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随即转向华胥氏,声音瞬间放柔,伸手轻轻拂过她的发顶
“别怕。”
接着她才扬声道
“华胥氏腹中并非妖物,而是天地交感孕育的人族智者。他降生之日,将有星辰坠地、嘉禾自生的异象,未来会带领人族走出蒙昧,繁衍生息。”
她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族人身上,语气温和却带着告诫
“此后须好生待她,护她安稳待产。人族的未来,便系于这孩子身上。”
话音未落,白光再起,虚影已化作点点流萤消散在风里
云上的女娲收回指尖,对着姚悯眨了眨眼,语气轻快了些
“搞定。”
姚悯长舒口气,笑着给她竖了个大拇指,视线却没离开下方
只见族人们面面相觑,随即慌忙爬起来,有人跑去扑灭茅屋边的火星,有人赶紧去搀扶华胥氏,刚才举火把最凶的汉子,此刻正红着脸往她手里塞野果,嘴里嗫嚅着“对不住”。
“啧啧…”
姚悯摇头感慨“这人心啊,真是比山间的迷雾还难测。方才还喊打喊杀,见了神谕立马变脸,有时候那些山里的精怪都比他们实在。至少除了鲲鹏那厮心思算计,普通的妖可诚实多了…”
她顿了顿,转头看向女娲“不过说起来,师妹你刚才说‘天地交感孕育’和“星尘坠地、嘉禾自生”,算不算给他们编了个善意的谎言?圣原来也会撒谎呢。到时候可得圆谎啊”
女娲望着下方华胥氏被族人簇拥着回屋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指尖捻起一缕云气
“总不能跟他们说‘踩了个脚印就怀孕’吧?终是我捏出来的孩子,总得护着些。谎自然要圆的,说不定真的会有天地异象呢?”
二人相视一笑,目光再次投向茅屋,静静等着那个注定不凡的生命降生
而此刻的八景宫,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紫雾缭绕的丹房里,玄都真人正盘膝坐在蒲团上,怀里紧紧抱着一方印玺
自从这印玺自落入他手中,便似有千斤重,日夜散发着沉稳的灵气,却也牢牢缚住了他的动作
生怕一放下,还没被雷劈死,就先被强光闪瞎了
原本每日必做的炼丹功课,如今已搁置了半月
前几日他试着把印玺放在丹炉旁,刚点燃丹火,印玺就发出嗡鸣,吓得炉中丹药瞬间炸了锅,连丹炉都裂了道缝
自那以后,玄都便再不敢松手,连打坐时都得把印玺抱在怀里,生怕出了半分差错
他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显然是连日休息不好,可抱着印玺的手臂却稳如磐石,连指尖都没抖过一下
丹房外,老子静静站着,看着弟子这番模样,眉头微微蹙起,眼底满是心疼
他自然知道崆峒印的重要性,那是承载洪荒人族气运的至宝,玄都如此谨慎并非多余
可看着弟子连炼丹都没法安心,日夜紧绷着神经,胆战心惊生怕被雷劈,他这做师父的怎能不忧心?
“唉……”
老子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混在丹房的药香里,缥缈如烟
“这洪荒气运轮转,总要有人担起责任。只是苦了玄都这孩子了。大师姐也真是连孩子都坑…”
他没有进去打扰,只是默默转身,往丹房里多送了一缕安神的清气,便缓步回了书房
丹房内,玄都似有所觉,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崆峒印,继续闭目打坐,嘴角急不可察的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