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个瞬间,她开始不满足于仅仅远远注视。
她会在钟离末与孩子们玩耍时,更加专注地凝视他的背影,会在他用过的餐具上停留过久,会在深夜,于祈祷室中面对那具蕴含着他力量的木雕,指尖颤抖地想要伸出,去触碰那冰冷的、象征着神性的部分,仿佛这样就能更靠近他本质的一丝一毫。
他的温柔,他展现的“人性”一面,非但没有让她感到亲近,反而激发了她一种悖逆的、想要将神明拉下神坛、独占他所有温柔与痛苦的亵渎欲望。
她渴望能让他那总是平静包容的眼眸,因她而泛起不一样的波澜,渴望能在他那完美无瑕的神性上,刻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共同生活的时光,于是成了滋养偏执的温床。
在黄昏街的夕阳下,在教堂的阴影里,神明的温柔与人的妄念,交织成一段注定无法善终的序曲。
与钟离末在黄昏街共同生活的时光,对阿波尼亚而言,是一段浸泡在甜蜜与痛苦双重煎熬中的日子。
钟离末的温柔如同阳光,温暖了她荒芜的心田,但他那份对世间万物近乎博爱的温柔,却也成了刺向她最锋利的针。
她开始无法自控地注意到那些细节。
当钟离末与帕朵菲莉丝轻松谈笑,甚至亲昵地揉了揉那猫儿般少女的头发时,阿波尼亚垂在身侧的手指会不自觉地蜷缩。
帕朵那毫无阴霾的笑容,以及钟离末眼中对她的纵容,都让阿波尼亚感到一种细微,却持续不断的酸涩。
当偶尔有胆大的女性信徒,因感激或单纯被钟离末的容貌与气质吸引,上前搭话甚至试图赠送些小礼物时....
阿波尼亚总是会静静地站在阴影里,目光如同最冰冷的探测器,扫过那些女性脸上的红晕和眼中的仰慕。
她会看到钟离末如何温和有礼地回应,既保持距离,又不失风度,婉拒那些过于私人的赠礼,却可能收下代表善意的一束野花。
那束野花后来被插在教堂窗台的水瓶里,在阿波尼亚眼中却刺目得如同挑衅。
但那是神明所接受之物,她不能如此自私.....
甚至,当钟离末耐心地蹲下身,为哭泣的孩童擦去眼泪,柔声安抚时,阿波尼亚心中升起的,除了对他慈悲的感佩,更有一股阴暗的、希望他这份专注的温柔只属于自己一人的渴望。
她看着他被孩子们环绕,看着他与帕朵说笑,看着他以平等的姿态与其他女性交谈...每一次,都像是在她紧绷的神经上又加重了一分力道。
钟离末明明是神,是应该高高在上、接受众生仰望,而非如此平易近人、甚至...“招蜂引蝶”的存在。
这种想法如同毒藤,在她心里悄然蔓延。
阿波尼亚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如此亵渎的想法,这与她所修行的道相悖,可她无法抗拒这样的情感。
更何况几乎每一天,都有陌生的女人打着捐赠物资的幌子,或有意或无意地来与自己的神明接触。
这让她几乎疯狂。
于是她的祈祷开始变质,不再仅仅是颂扬神的恩德,更夹杂了连她自己都感到恐惧的私欲...
祈求钟离末的目光只为自己停留,祈求他神性的光辉只照耀自己一人。
可钟离末从不为谁独照....
而真正将这隐晦的独占欲点燃,并赋予其一个具体,危险形态的,却是一本看似无害的童话书。
那是在一个平静的午后,街边的幼童来教堂玩耍,忘下了一本她正在阅读的、插图精美的童话集。
阿波尼亚本想替她收好,却在无意间翻开了其中一页。
那一页描绘的,是东方神话中的场景,身着红白衣衫的巫女,神情肃穆而虔诚,在一座古老的神社前起舞,她的身姿与背后的神明雕像仿佛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
旁边的文字注解,清晰地写着:
“....在古老的传说中,侍奉神明的巫女,乃是神于人间的代言者,亦是神明最为亲近的伴侣,某种意义上,可被视为神明的妻子...”
“妻子...”
“神明的妻子。”
这几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劈开了阿波尼亚脑海中所有的迷雾与挣扎。
巫女...侍奉神明...神明的妻子...
一个清晰得可怕的概念瞬间攫住了她。
是啊,她不就是侍奉神明的人吗?
她追随他,信仰他,将一切奉献给他。
那么,她为什么不能是那个最特殊的存在?
为什么不能是那个有资格、有立场,独占神明所有关注与眷顾的“神妻”?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如同野火燎原,再也无法遏制。
它为她长久以来那些模糊而罪恶的占有欲,找到了一个看似“合理”的、甚至带着神圣光环的借口。
那些因钟离末与其他女性接触而产生的嫉妒和痛苦,此刻仿佛都有了正当的理由...
那并非她心胸狭隘,而是因为她才是那个应该站在神明身边、唯一有资格拥有他的“伴侣”,其他所有人的靠近,都是对神圣关系的亵渎与侵犯!
她看着书中巫女那庄严而带着归属感的姿态,再对比自己内心那些混乱、炽热、甚至想要玷污神明的欲望,一种奇异的扭曲感油然而生。
她所要的,不仅仅是精神上的追随,她想要的是更彻底的占有,是连他那份温柔、那份痛苦、那份神性之下的“人性”,都一同攫取的、充满亵渎的亲密。
至此,阿波尼亚注视钟离末的眼神,彻底改变了。
虽然那份虔诚依旧,却混杂了近乎贪婪的占有欲。
而那份追随依旧,却带上了要将神明拉下神坛、独占其所有的疯狂决心。
“神妻”这个概念,如同一颗有毒的种子,在她偏执的心田里深深扎根,疯狂生长,最终开出了渎神而妖艳的花朵。
而后来的爱莉希雅和伊甸,则更加重阿波尼亚内心的扭曲。
虽然她依旧带着冷静,但已不再仅仅满足于作为信徒,她想要要成为那个唯一能触碰神明、拥有神明、甚至...
用自己的言灵...
去成为支配神明情感的特殊存在。
这份扭曲的爱恋,自此成为了缠绕于钟离末命运之上,一道无法摆脱的、带着馨香与剧毒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