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儿。
当这个名字,从陆景深那沙哑的嗓子里吐出来时,苏念感觉整个院子里的空气,都瞬间凝固了。
她缓缓地转过身,倚着门框,抱着手臂,目光凉凉地落在了门口那个正上演着“久别重逢、泪眼婆娑”戏码的女人身上。
哦豁,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不就是陆景深口中,那个嫌疑最大的女知青林婉儿吗?
还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眼前的林婉儿,确实有几分姿色。皮肤白皙,眉眼含情,一身的确良碎花裙,衬得她整个人就像一朵不胜凉风的水莲花,清纯又柔弱,极易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尤其是此刻,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噙着泪,欲落不落,配上那副心疼又委屈的表情,演技之精湛,不去拿个奥斯卡都屈才了。
“景深哥!”
林婉儿带着哭腔,提着手里的网兜,作势就要往屋里冲,想去扑到陆景深的轮椅边,上演一出“苦情相会”。
然而,她刚迈出一步,一道瘦弱却坚如磐石的身影,便毫不客气地,挡住了她的去路。
是苏念。
“这位同志,”苏念的脸上,挂着一抹客气却疏离的微笑,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天都黑了,你这么冒冒失失地往别人家里闯,不太合适吧?”
林婉儿的脚步,猛地一顿。她抬起那双泪眼,楚楚可怜地看着苏念,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疑惑。
“你……你是?”
“我是他媳妇,苏念。”苏念的笑容不变,但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宣示主权,“有何贵干?”
“媳妇?”
林婉儿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不敢置信的震惊和受伤。她踉跄地后退了一步,仿佛受了天大的打击,手里的网兜“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苹果滚落一地。
“不……这不可能!”她颤抖着嘴唇,看向屋里的陆景深,声音里充满了被背叛的痛楚,“景深哥,你怎么能结婚呢?我……我从上海回来,就是为了找你啊!我一直在等你!”
这番话,茶艺十足。
不仅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千里寻郎的痴情女,更是直接暗示她和陆景深之间,有着非同一般的过往。
然而,陆景深的反应,却像一盆冰水,将她所有的表演都浇得透心凉。
面对她的“深情”,陆景深那张本就冰冷的脸,此刻更是覆上了一层寒霜。他看着林婉儿的眼神,不再有丝毫的震惊,只剩下无尽的冰冷和……审视。
“等我?”他沙哑着嗓子,冷冷地反问,“林同志,我们之间,有什么值得你等的吗?”
“我……”林婉儿被他冰冷刺骨的态度,刺得心口一痛,眼泪终于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景深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当初在部队的时候,你明明……”
“你好能装呀,你家是生产麻袋的吗?”
一道凉凉的、带着几分讥诮的声音,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回忆杀”。
是苏念。
她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林婉儿的哭声一滞,错愕地看着苏念。
苏念抱着手臂,慢悠悠地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嘲讽。
“这位林同志,我给你捋一捋啊。”
“第一,我男人出事,已经一年了。你要是真的那么痴情、那么担心他,怎么时隔一年,才‘费了好大的劲’找过来?这一年里,你是去南极拉雪橇了,还是上月球挖土了?这反射弧,未免也太长了点吧?”
“第二,你一上来,就哭哭啼啼,说一直在等我男人。怎么,当初是他跟你许下海誓山盟了,还是你们已经私定终身了?据我所知,你当初走得可是干脆利落。现在我男人好不容易过上了安稳日子,你就跑出来上演一出‘痴情女回头’的戏码,想干什么?摘桃子吗?”
苏念的话,字字诛心,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毫不留情地,将林婉儿那层“深情白莲”的伪装,剥得干干净净!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林婉儿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被怼得哑口无言,只能用求助的目光,楚楚可怜地看向陆景深,“景深哥,你……你快跟她解释一下啊!她误会我们了!”
“她没有误会。”
陆景深冰冷的声音,像最后的审判,彻底击碎了林婉儿所有的幻想。
他操控着轮椅,缓缓来到苏念的身旁,与她并肩而立,用一种保护的姿态,将她护在自己的一侧。
他看着林婉儿,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的怜惜,只有一片冰冷的疏离和警告。
“林同志,我跟你从来就没什么特殊关系,请你自重。”
“我现在,已经结婚了。她,苏念,是我陆景深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不希望,有任何不相干的人,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这番话,比刚才的拒绝还要伤人,无异于当众给了林婉儿一记响亮的耳光!
林婉儿的身体,剧烈地晃了晃,脸色惨白如纸。她怎么也没想到,陆景深竟然会如此不念旧情,当着这个乡下野丫头的面,如此羞辱她!
嫉妒和不甘,像毒蛇一样,疯狂地啃噬着她的心脏!
她死死地咬着嘴唇,那双含泪的眸子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怨毒。
她知道,今天再闹下去,自己也讨不到任何好处。
“好……好……”她颤抖着声音,从地上捡起那个破了的网兜,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凄美的笑容,“景深哥,既然……既然你已经有了新生活,那……那我就不打扰了。”
她一步三回头,那副肝肠寸断、为爱成全的模样,看得人揪心。
就在苏念以为她要就此退场的时候——
林婉儿走到院门口,突然又停下了脚步。
她转过身,没有再看陆景深,而是用一双通红的、充满了复杂情绪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苏念。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像一根淬了毒的针,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阴冷的怨毒。
“苏念,是吧?”
“我劝你,最好现在就离开他。”
“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你嫁的,是个什么样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