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深的声音,沙哑、颤抖,却像一道惊雷,狠狠地劈开了这间屋子里的死寂,也劈开了苏念所有的冷静和自持!
她那双因为震惊而瞪得滚圆的眸子里,有什么滚烫的、晶莹的东西,再也无法抑制地,汹涌而出!
眼泪,顺着她光洁的脸颊,无声地滑落。
那不是悲伤的泪水,而是见证奇迹的、发自肺腑的狂喜!
她成功了!
她真的,将这个被全世界宣判了“死刑”的男人,从绝望的深渊里,硬生生地给拉了回来!
“我知道……”
苏念猛地从地铺上站起来,甚至忘了穿鞋,就那么光着脚,朝着那个正一步一步、无比艰难地向自己走来的男人,飞奔了过去!
一步,两步……
陆景深的每一步,都走得极其缓慢,极其沉重。他的身体,像一棵在狂风中剧烈摇晃的树,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的衣衫,顺着他紧绷的下颚线,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但他那双深邃的眸子,却始终,一瞬不瞬地,锁着那个正向他奔来的、模糊了视线的身影。
她,是他这场重生之路中,唯一的灯塔。
就在他即将迈出第三步的时候,那双早已到达极限的腿,终于再也支撑不住,猛地一软!
“陆景深!”
苏念惊呼一声,想也不想地,就扑了过去,用自己那副纤瘦单薄的身躯,稳稳地,接住了他那轰然倒下的、滚烫而沉重的身体!
“砰!”
两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苏念成了他的人肉垫子,被他压得闷哼一声,只觉得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但她却顾不上自己身上的疼痛。
她手忙脚乱地,紧紧地抱住怀里这个正在剧烈颤抖的男人,感受着他那失控的心跳和滚烫的体温,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浓重的哭腔和后怕。
“你疯了?!你才刚刚能站起来,就敢走路!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她骂着他,眼泪,却不争气地,掉得更凶了。
陆景深趴在她的身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极致的脱力感,和双腿上传来的、那既痛苦又充满了生命力的酸胀感,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的神志都给冲垮。
但他却笑了。
他将自己的脸,深深地埋进了她那带着淡淡馨香的颈窝里,像一个迷路了许久、终于找到家的孩子,发出了压抑的、带着一丝解脱和无尽喜悦的、低沉的笑声。
“苏念,”他沙哑着嗓子,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固执地,重复着那五个字,“我站起来了。”
“是是是,你站起来了,你最厉害了行了吧!”苏念又气又想笑,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两人就这么以一种极其狼狈却又无比亲密的姿态,相拥着,倒在这冰冷的地面上。
窗外,月华如水。
屋内,劫后余生。
许久,两人激动的情绪,才渐渐平复。
苏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个高大的男人,重新扶回到了床上。
她点亮油灯,借着昏黄的光,仔仔细细地,为他检查着那双刚刚才创造了奇迹的腿。
“肌肉有轻微的拉伤,问题不大。”她一边说,一边拿出银针,为他活血化瘀,“但是,你给我记住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她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
“从明天开始,一切,都必须听我的指挥。我说让你走一步,你就不能走两步。我说让你休息,你就必须立刻躺下!”
她抬起头,那双还带着几分红肿的眼睛,此刻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属于医生的威严,“陆景深,站起来,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才是最关键,也最痛苦的复健之路。”
“每天的药浴、针灸,一次都不能少。除此之外,你还要进行大量的恢复性训练。拉伸、按摩、学着重新控制你的每一块肌肉……这个过程,会很漫长,很枯燥,甚至比你之前在部队里的任何一次训练,都要辛苦。”
“你能,坚持得下来吗?”
陆景深看着她,看着她那双因为自己而布满担忧的眸子,那颗刚刚才经历过狂喜的心,又被一种陌生的、滚烫的情绪,给彻底填满了。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而是缓缓地伸出手,用他那只骨节分明、带着粗糙薄茧的大手,轻轻地,拭去了她眼角尚未干涸的泪痕。
他的动作,很轻,很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小心翼翼的珍视。
“苏念,”他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翻涌着再也无法掩饰的、足以将人溺毙的深情和……承诺。
“我不怕苦。”
“我只怕,”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吐出了让他自己都为之心颤的话,“再也看不到你。”
轰!
苏一念感觉自己的大脑,又一次,当机了。
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他怎么又开始说这种让人面红耳赤的话了!
就在苏念心乱如麻,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的时候,陆景深却已经收回了手。
他看着自己那双虽然依旧无力、却已经重新充满了希望的腿,那双冰冷了太久的眸子里,缓缓地,燃起了一簇名为“复仇”的、凛冽的火焰。
“你放心,”他的声音,重新归于冰冷和坚硬,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断,“我会用最快的速度,恢复过来。”
“然后,”他抬起头,看着苏念,那双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着骇人的、冰冷刺骨的杀气,“把那些曾经欠了我们的,无论是谁……”
“都连本带利地,一笔一笔,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