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那个记忆中病弱苍白、总是低着头、在自己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的妹妹吗?】
十日前苏瞳尔那番痛斥和关于家族变故的话语,重重的印在她的心上。
苏桐儿至今未能联系上家中,那份不安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她不敢深想,却又控制不住地去想。
更刺眼的是苏瞳尔手中那柄流光溢彩、灵性十足的绯色剑!那剑身上流淌的光晕,分明是剑灵存在的明证!如此灵剑,是她梦寐以求却遥不可及的珍宝。
而自己…苏桐儿下意识握紧了腰间佩剑的剑柄,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这只是一柄普通的上品法器,在那把剑面前黯然失色。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嫉妒,如同毒藤般悄然滋生,攥紧了她的心。
【如果对上她…我有几分胜算?恐怕连她三招都接不下吧?】
这个认知让她浑身发冷。
她当然知道妹妹如今恨透了自己。
那份恨意,隔着人群她都能清晰地感受到。
可是…
【当初我也是有苦衷的啊!我也是被骗的!】
一个绝望的声音在心底呐喊。
她多希望苏瞳尔永远不知道那个秘密!从前,她一直深信母亲的话,认为是苏瞳尔的母亲抢走了属于自己母亲的位置,才害得父亲母亲只能做一对见不得光的苦命鸳鸯。
因此,她对这个病恹恹的妹妹充满了刻骨的怨恨。
只要自己足够优秀,赢得父亲的夸赞,就一定要去苏瞳尔面前炫耀一番,看着她黯然伤神、默默垂泪的样子,心中便升起一种扭曲而隐秘的快意,仿佛这样就能证明自己比她强,证明自己才配拥有这一切。
然而,命运在她参加仙门选拔前的一天,给了她致命一击。
她无意中听到了外祖母与母亲的密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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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烛光下,外祖母那张刻薄的脸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你慌什么?那病秧子本就该是床上等死的命!是桐儿命好,替她享了这些年的福!她如今拥有的一切,灵根、天赋、甚至这条命,都该是你女儿的!”
母亲的声音带着慌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毒:“可是娘…这丫头也要去参与仙门测试,而且...那毕竟是偷…若被云家或者…”
“偷?”
外祖母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刺耳。
“那是她云家欠我们的!当年要不是为了那点军饷,用得着去哄骗云家那个傻女人?苏家自己贪心不足捅了窟窿,要不是我们给他设计好,他苏宁川如今都是一捧黄土了!这些都是云家和苏家欠你们的,知道吗?!桐儿享受的,是她应得的补偿!”
苏桐儿如遭雷击,浑身冰冷,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她再也忍不住,猛地冲了进去,声音都在颤抖...
“娘!外祖母!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叫偷?什么叫该是我的命?什么叫补偿?”
母亲瞬间面无人色,惊恐地看着她,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外祖母则冷冷地看着她,没有丝毫温情。
“既然都听见了,也好。省得你娘整日提心吊胆。你娘当年为了过上好日子,来求我,我告诉她要勾搭你爹。可惜啊,苏家那时正缺一大笔军饷填窟窿,这才转头盯上了富可敌国的云家嫡女!你那好父亲,苏宁川,才是真正的小人!他默许了一切!至于你…”
外祖母的目光扫过苏桐儿年轻姣好的脸庞,脸上露出一种近乎残忍的戏谑。
“当年你娘怀上你的时候,就来让我算胎儿的命格。呵,你猜怎么着?你居然是个短命的,生下来就是病体,还是个早夭的命格!”
她看着苏桐儿瞬间惨白的脸,满意地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恐怖慈爱。
“罢了!你如今的风光、你的灵根、你的天赋、甚至你这条命,本该都是床上那个病秧子的!是我用秘法,硬生生把她的命格和气运转嫁到了你身上,才保住了你一条小命,让她成了个废物病秧子!你能站在这里,呼吸着新鲜空气,享受着侯府荣光,都该感谢我!感谢那个替你承担了厄运的妹妹!”
真相如同最锋利的冰锥,裹挟着刺骨的寒意,狠狠刺穿了苏桐儿十几年构建的世界,将她的骄傲、她的怨恨、她赖以生存的优越感击得粉碎!
她崩溃地质问母亲。
母亲最终在巨大的压力下承认了:是她和外祖母,趁着云夫人怀孕时,下了一种极其阴损的迷幻药,让云夫人怀胎十月都是浑浑噩噩的,让苏府对外宣称是怀了双胎。
等两个孩子刚出生,就立刻调换了她们的命格和气运。
而这一切,苏宁川不仅知情,更是他默许的,目的就是为了云家的滔天财富和可能带来的助力!
苏桐儿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支撑她十几年的信念变成了最恶毒的谎言。
她偷来的不仅是命格和气运,更是踩着妹妹的尸骨在享受人生!那一刻,巨大的悔恨和羞耻几乎将她溺毙。
她想立刻把一切告诉苏瞳尔,跪在她面前忏悔,祈求一丝原谅。
但母亲死死拉住她,涕泪横流,声音充满了恐惧。
“桐儿!没用的!那命格已经和你融为一体,还不回去了!她…她快死了!你只能代替她好好活下去!替她照顾她母亲…就当这一切从未发生过!否则…否则被云家知道,我会死的!你也会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
进入仙门后,她刻意屏蔽了所有关于苏家的消息,也再没听到过苏瞳尔的消息。
她怀着巨大的负罪感,却又在心底深处抱着一丝侥幸,甚至隐秘地希望那个病弱的妹妹早已在某个角落悄然凋零。
这样,她偷来的人生或许就能心安理得一些。
可如今…眼前这个神采飞扬、剑光凌厉、甚至敢当众怒斥自己、揭露家族丑闻的少女,像一柄利剑,狠狠刺穿了她所有的伪装和自我欺骗!
妹妹不仅活了下来,还活得如此耀眼夺目!活得比她更强大,更肆意!
而且,她显然已经知道了那肮脏的真相!那滔天的恨意,那冰冷刺骨的话语,是她苏桐儿应得的报应!是悬在她头顶的审判之剑!
她无数次想冲上去,拨开人群,抓住苏瞳尔的手,语无伦次地解释、道歉。
她想说对不起,想说我不知道,想说我也是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