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殿内，死寂被沉重的喘息和墨潭水波搅动的哗啦声打破。
李云霄僵硬地转过身，看着身后那个拍着小肚子、一脸“数据大餐真美味”慵懒表情的婴儿，又看看墙角那本彻底熄火、连封面焦黑孔洞都黯淡无光的古籍“焚化炉”，感觉自己的cpU（如果元婴也算cpU的话）有点过载。
“吸…吸溜…”王富贵的意念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以及一种“世界观被小大佬当零食嚼碎了”的茫然，“大…大佬…瓦…瓦刚才是不是…死机重启了？小大佬他…他是不是…把焚化炉的‘灵魂碎片’…和那坨…冒着蓝火的数据炮弹…给…给当螺蛳粉…嗦了？还…还打了个…电子饱嗝？”
李云霄：“……”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和喉头的腥甜。刚才硬抗玄蛇咆哮冲击的伤势还在隐隐作痛。他快步上前，一把抓起墙角那本冰冷的兽皮古籍。神念仔细探查——死寂一片。封面孔洞冰冷，书页僵硬，内部的混乱数据流彻底消散，只剩下一点残存的、类似硬盘格式化后残留磁粉般的微弱“馊味”。
焚化炉…这次是真的“炉灭灰冷”了？被小祖宗一口嗦掉了核心意志和数据本源？
“吼……”
低沉的、带着无尽疲惫和茫然的呜咽从墨潭深处传来。巨大的蛇头再次缓缓浮出水面，那双浑浊疲惫的暗黄色竖瞳，此刻正茫然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激，看向李云霄和他怀中的婴儿。
没有了焚化炉的数据污染，玄蛇那古老厚重的土腥味（或者说大地气息）重新变得纯粹，虽然虚弱，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安宁。它巨大的蛇口微张，喉咙深处不再有毁灭光球，而是…缓缓吐出了一样东西。
噗通。
一个拳头大小、通体浑圆、散发着温润土黄色光芒的物体落入墨潭边缘的浅水中。光芒柔和而内敛，带着精纯无比的大地本源气息，正是息壤泉的核心——那块被焚化炉污染、又被玄蛇用本源温养了不知多久的息壤之精！其蕴含的能量和生机，远超李云霄之前得到的那块碎片！
玄蛇巨大的头颅微微垂下，朝着婴儿的方向点了点，发出一声低沉悠长的嘶鸣，似乎在表达感谢。随后，它庞大的身躯缓缓沉入漆黑的潭水，只留下巨大的涟漪和沉重的叹息，陷入了深沉的自我修复与沉睡。
“大佬…吸溜…”王富贵的声音带着点“见者有份”的激动，“这…这是…玄蛇大佬给的…谢礼？顶级佛跳墙…主料？”
李云霄小心地将那块散发着温润光芒的息壤之精捞起。入手沉甸甸的，触感温润如玉，精纯的大地能量丝丝缕缕渗入掌心，滋养着他受损的经脉和识海。这是真正的无价之宝！不仅对稳固婴儿混沌道胎有奇效，更是炼制顶级丹药、布置强大阵法的核心材料！
他将息壤之精小心收起，目光再次落回怀里的婴儿。小家伙似乎对这块新“玩具”没什么兴趣，正用小手指好奇地戳着自己肚皮上那层流转着混沌道韵的紫金胎膜。
李云霄的神念仔细探查婴儿的状态。胎膜光华内蕴，凝练如神玉，中心那混沌星璇沉寂，却蕴含着更加浩瀚深邃的力量。最让他惊奇的是，在胎膜靠近肚脐的位置，那紫金光芒流转间，隐隐形成了一个极其微小、却无比清晰的…金属接口的虚影？！
那接口的形状…分明就是一个微缩版的——USb type-c？！
李云霄：“……”
王富贵：“吸溜…小大佬…这是…吃饱了…还自带…外接硬盘接口了？混沌…U盘？”
李云霄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又在突突直跳。这混沌道胎…到底是什么妖孽设定？吞噬了焚化炉的数据核心和部分玄蛇本源后，还进化出硬件接口了？这是要连接电脑…上传下载功法？还是准备插个充电宝补充混沌能量？
“咿呀？”婴儿似乎感应到李云霄的探查，小手指了指自己肚皮上的“U盘接口”虚影，又指向李云霄的工具包，小脸上满是“粑粑，给个数据线玩玩？”的期待。
李云霄嘴角抽搐了一下，果断无视了这个危险的要求。当务之急，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他环顾石殿，除了墨潭和沉睡的玄蛇，别无他物。焚化炉已灭，地乳之精虽被它偷走一瓶，但最重要的息壤之精已经到手。他抱起婴儿，背上行囊，准备沿着原路离开。
然而，刚走到被撕开的屏障缺口处——
哗啦啦！
石殿那扇刻满虫豸浮雕的厚重石门，竟从外面…被缓缓推开了！
光线涌入，映照出门口一群神情肃穆、气息凝重的身影！为首的，正是李云霄之前感应到的那几股强大气息的主人——黑水寨的寨主和几位气息深沉、身上爬满奇异蛊虫的族老！
他们显然是被玄蛇最后的咆哮和石殿内的惊天动静惊动，终于赶了过来！
当看到石殿内一片狼藉（主要是玄蛇挣扎的痕迹）、墙角那本死寂的古籍、以及站在屏障缺口处、抱着婴儿、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李云霄时，寨主和族老们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大胆外乡人！竟敢擅闯我族圣地！惊扰老祖宗沉眠！”一名身材干瘦、脸上刺满蜈蚣图腾、声音如同夜枭般嘶哑的老妪（大族老）厉声喝道，枯瘦的手指间，一只通体碧绿、长着透明翅膀的怪异蛊虫发出尖锐的嘶鸣！
“拿下他！用他的血肉精魂，平息老祖宗的怒火！”另一名身材魁梧、赤裸上身、胸口纹着一只狰狞蝎子的壮汉（二族老）咆哮道，肌肉虬结的手臂上，几条暗红色的线状蛊虫如同活物般蠕动！
寨民们手持淬毒兵刃，眼中闪烁着冰冷的杀意，缓缓围拢上来！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敌意和蛊虫振翅的嗡嗡声！
李云霄眼神冰冷，体内残存的混沌能量再次凝聚。王富贵也紧张地用意念锁定了那几个气息最强的族老。一场恶战，似乎难以避免！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
“且慢！”
一个苍老、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寨主阿骨打（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枯槁、拄着一根漆黑蛇头杖的老者）缓缓抬起手，制止了族民的动作。他那双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睛，没有看李云霄，而是死死盯着墨潭深处那巨大蛇躯沉眠的方向，又缓缓移向墙角那本死寂的古籍，最后，才落在了李云霄…和他怀中婴儿的身上！
阿骨打的目光在婴儿那层流转着混沌道韵的紫金胎膜上停留了许久，尤其是在那个若隐若现的“U盘接口”虚影上停顿了一下，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惊骇和…一丝明悟！
他深吸一口气，枯槁的脸上挤出一丝极其复杂的表情，对着李云霄，缓缓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寨主？！”大族老和二族老惊愕出声，周围的寨民更是目瞪口呆！
阿骨打直起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敬畏：“黑水寨寨主阿骨打，代表全寨上下…感谢尊驾…出手相救，助我族圣灵…斩除邪秽，重归本源！”
此言一出，石殿内一片死寂！所有寨民都懵了！
“寨主！您说什么？！是这外乡人…救了老祖宗？”大族老难以置信地指向李云霄，“他明明擅闯圣地…”
“住口！”阿骨打厉声打断，蛇头杖重重一顿地面，发出沉闷的回响，“若非这位尊驾和他怀中的…圣婴出手，此刻，我族圣灵恐已彻底被那邪物（指向古籍）侵蚀，沦为毁灭的傀儡！整个黑水寨，都将毁于一旦！”
他看向墙角那本死寂的古籍，眼中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和一丝后怕：“那邪物，数月前趁圣灵虚弱，潜入圣地，以污秽邪力侵蚀圣灵意志，妄图将其炼为傀儡！我族倾尽全力，甚至动用万蛊蚀心大阵，亦无法将其驱逐！若非今日…”他的目光再次敬畏地看向李云霄怀中的婴儿。
大族老和二族老面面相觑，他们能感应到古籍上残留的、让他们灵魂都感到战栗的冰冷邪气，也能感受到墨潭深处玄蛇老祖那虽然虚弱却恢复了清明的古老气息。再联想到刚才石殿内那恐怖的咆哮和能量冲击…寨主的话，似乎…是真的？
寨民们脸上的敌意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茫然和…一丝敬畏。
“尊驾，”阿骨打再次转向李云霄，态度恭敬，“圣灵沉眠前，已降下意志。您与圣婴，是我黑水寨永世恩人！请随我出殿，容我寨略尽地主之谊，也为之前的冒犯…赔罪。”
李云霄心中念头飞转。对方态度转变虽快，但逻辑清晰，且玄蛇的意志确实指向了他们。眼下自己伤势未愈，带着婴儿，能避免一场恶战自然最好。他微微颔首：“可。”
离开阴冷的石殿，重返阳光（虽然被山峦遮挡显得昏暗）之下，黑水寨的景象与李云霄潜入时截然不同。寨民们虽然依旧警惕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外乡人和他怀中的奇特婴儿，但眼神中的敌意已被敬畏和好奇取代。那些悬挂的虫尸风铃依旧在风中发出低鸣，但那股致命的威胁感似乎减弱了许多。
李云霄被请到了寨子中心、最高大的一座吊脚楼内。楼内陈设古朴粗犷，巨大的兽骨作为梁柱，兽皮铺地，墙壁上挂着各种晒干的毒虫标本和色彩妖异的草药束。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草药味和淡淡的兽类腥气。
阿骨打亲自作陪，几位族老也神色复杂地坐在下首。有寨民奉上黑陶碗盛着的、冒着热气、颜色暗红、散发着浓郁药腥味的“茶水”。
“此乃我寨待客之礼，黑水酿。采山中百草精华，以寒潭水酿制，有活血化瘀、祛除瘴气之效。尊驾请。”阿骨打示意。
李云霄看着碗中那暗红粘稠、还漂浮着几根不知名草根的液体，面不改色。他神念扫过，确认无毒，反而蕴含着不弱的生机能量。他端起碗，一饮而尽。一股辛辣滚烫、带着浓烈草药腥气的热流直冲肺腑，随即化作温和的能量散入四肢百骸，识海的刺痛和身体的疲惫感竟然真的缓解了不少。
“好酒。”李云霄放下碗，言简意赅。
阿骨打枯槁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尊驾爽快。”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到李云霄怀中正好奇打量着四周的婴儿身上，眼神中的敬畏更深，“不知…圣婴如何称呼？尊驾又为何携圣婴…深入我十万大山险地？”
李云霄心中早有计较，平静道：“他叫李逍遥。我为寻一味稳固他先天道胎的灵药而来，名为‘息壤泉’。”
“息壤泉？！”阿骨打和几位族老同时动容！大族老更是失声道：“那是传说中的大地祖脉之眼！早已绝迹于上古！尊驾…寻到了？”
李云霄没有回答，只是目光平静地看着阿骨打。
阿骨打浑浊的老眼中精光一闪，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沉吟片刻，缓缓道：“息壤泉…我族古籍中确有零星记载，乃是大地精粹所凝，有造化万物、稳固本源之神效。然其踪迹…早已湮灭于岁月长河。不过…”他话锋一转，“尊驾既是为稳固圣婴道体而来，又于我有大恩。我寨虽无息壤泉，却有一物…或许对圣婴有益。”
他示意了一下。一名侍立在一旁的精壮寨民立刻捧上一个用黑布蒙着的陶罐。
阿骨打揭开黑布。陶罐内，并非毒虫草药，而是…满满一罐粘稠、晶莹、散发着浓郁大地生机和精纯土系能量的乳白色膏状物！正是地乳之精！其品质之纯净，甚至远超李云霄之前从息壤泉中获取的！
“此乃我族圣灵（玄蛇）每年蜕皮沉眠时，鳞片缝隙间渗出的、凝聚了部分大地精粹的‘地脉灵膏’。虽远不及传说中的息壤泉本源，但胜在精纯温和，易于吸收。”阿骨打将陶罐推向李云霄，“愿以此物，聊表谢意，助圣婴固本培元。”
李云霄看着那一罐品质极佳的地乳之精，心中了然。这恐怕是黑水寨压箱底的宝贝了。玄蛇作为地脉守护者，其蜕皮时渗出的精华，确实蕴含大地精粹。他并未推辞，点头收下：“寨主厚意，李某代逍遥谢过。”
“尊驾客气。”阿骨打摆摆手，神色却变得有些凝重，“只是…尊驾与圣婴，恐怕不能在此久留。”
李云霄眼神一凝：“为何？”
“血眼…已经盯上了这里。”阿骨打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重和忌惮，“那邪物（焚化炉古籍）虽灭，但它临死前爆发的邪气，如同黑夜中的狼烟！血魂殿的‘猎犬’，嗅觉灵敏得可怕。此地…已不再安全。而且…”他看了一眼李云霄，“圣婴的存在…太过特殊。留在此地，恐为我寨招来灭顶之灾。”
血魂殿！果然！李云霄心中一凛。那猎犬和观测者虽然逃了，但必定会将情报传回！
“我明白。”李云霄沉声道，“我们稍作休整，立刻离开。”
“尊驾稍安。”阿骨打却道，“离开之前，还有一事相求。”
“何事？”
“请尊驾与圣婴…参加我寨即将举行的‘蛊神祭’！”阿骨打语出惊人。
“蛊神祭？”李云霄皱眉。他对苗疆蛊术敬而远之，更不想卷入任何祭祀活动。
“尊驾放心！”阿骨打连忙解释，“此祭非为邪神！乃是祭祀十万大山真正的山灵意志，祈求风调雨顺、毒虫安分、山道通坦的古祭！祭典本身并无危险，反而会得到大山意志的庇护和祝福！更重要的是…”他压低了声音，眼中闪过一丝精芒，“祭典进行时，笼罩十万大山深处的天然毒瘴和混乱能量场会暂时平复！是穿越‘迷魂岭’，离开这片区域…最安全、也是唯一的时机！”
李云霄心中一动。迷魂岭，是地图上标注的最大、最危险的骷髅头区域，终年被剧毒彩瘴和混乱的空间能量笼罩，进入者十死无生！如果有安全通过的时机…
“祭典何时开始？”李云霄问道。
“就在今夜，月升中天之时！”阿骨打眼中燃起希望的火光，“恳请尊驾与圣婴参与祭典核心环节！以圣婴那…能吞噬邪秽、沟通本源的神异气息，定能引动最纯粹的山灵意志降临！为我寨…也为尊驾的离开之路，降下最强的庇护！”
李云霄看着阿骨打恳切的目光，又看看怀中正无聊地啃着自己小拳头的婴儿，小家伙肚皮上的紫金胎膜光华流转，“U盘接口”的虚影若隐若现。
沟通山灵意志？这小祖宗怕不是想直接把“山灵服务器”给格式化了？
“吸溜…”王富贵的意念幽幽传来，“大佬…听起来…像是…让小大佬…去当祭典的…主路由器？顺便蹭个wIFI…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