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燕小九和唐连翘后,青衣轻轻推开文渊的房门:\"每人配了两匹西域良驹,让最熟悉蜀道的豹十随行。\"她顿了顿,\"我把那支暴雨梨花针交给燕小九了。\"
\"嗯,安排得妥当。\"文渊颔首微笑,烛光在他眼底跳跃。
青衣迟疑片刻,终是问道:\"为何非要她们千里迢迢的连夜跑去?以我们在长安的布置,救人本非难事。\"
文渊拉着青衣的手让她坐在身旁:\"她的生母遇险,自当亲身相救。\"指尖轻叩案几,\"至于燕小九...\"他眼中闪过一丝深邃,\"我助她寻回亲姐,她替我千里救人,正好两清。\"
青衣恍然,却见文渊望向窗外渐沉的夜色,轻声喃喃道:\"青衣。\"青衣看着文渊,等着他说下文,好一会没有动静。
日上三竿,文渊梳洗用膳毕,便命人唤来燕小漾与唐嫣儿。未等二人行礼,文渊便直截了当问道:\"二位姑娘,谁更通晓音律?且对乐器有所研究。\"
燕小漾上前一步,轻声道:\"奴家自幼习琴。\"唐嫣儿亦微微颔首示意。
\"二位请坐。\"文渊示意她们落座,\"我欲研制几种音色迥异的新式乐器。\"说着将一叠图纸递给燕小漾,\"小漾姑娘且看看这些构想如何?\"
燕小漾细细翻阅,眸中渐现异彩:\"公子此计甚妙!只是...\"她指着图纸一处,疑惑道:\"这'金属合金'为何物?\"
文渊含笑摆手:\"此事暂且不急。\"转身取出一册《音乐基础入门》递去,\"姑娘先研习此卷,以现有乐器演练其中谱曲之法。\"忽而兴致勃勃道:\"且看这简谱之法——\"遂以\"1-7\"对应\"哆来咪发索拉西\",文渊把自己那可怜的音乐知识为二女简单的讲了讲。心道:有枣没枣先打一杆子再说。
二人闻言愕然:\"公子是要将五音增为七音?\"
\"正是。\"文渊颔首,\"日后新乐器需要这些。\"他指尖轻点案上图纸,\"待二位熟稔此道,我们便可着手研制这些新乐器了。\"
文渊看着唐嫣儿,轻声说道:“嫣儿姐,晚上跟我回家吃饭。”
一句话,惊得唐嫣儿张开小嘴直愣愣看着文渊。文渊忙解释道:“是去唐连翘家吃饭。”唐嫣儿长舒一口气道:“原来如此,连翘姑娘已经给我提过此事了。好的,晚上我去。”
送走二女,文渊喊来豹九,把一沓子稿纸塞在他手里道:“给王度先生送过去。”
按着约定,文渊在聚贤德酒楼预定了一个雅间。快到午时,玄机子和大师兄如约而至。三人见礼落座,文渊毫不客气,揶揄的问道:“二位,说吧!”
玄机子若无其事的摆放着自己面前的碗筷,没有说话的意思;大师兄陈家晋脸一红,身体轻微挪动了一下,用求援的眼光看向师叔玄机子。文渊见两人都不说话,又道:“算计我,总要给我一个理由吧!”
“小子,说话别那么难听嘛!”玄机子不乐意了,“什么叫算计你啊!”
“呵呵!”文渊冷笑一声,“三十张嘴,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送上门,还不给我拒绝的理由。这不是算计吗?“
“喂!喂!喂!“玄机子见文渊挑眉急忙补充,“这可不是我的主意。虽然没有事先和你商量,这可不是我们叔侄的意思。这可是小九那丫头和她那父亲——也就是我那已故师兄的主意。”
“哦!”文渊把玩着手中茶盏,似笑非笑:“小九的主意?你的师兄不是早就仙逝了嘛!令师兄倒是未卜先知,早料到会有今日?”
“不不不,”玄机子急忙辩解,“师兄仙逝之前,执意要小九暂代观主之位,并让家晋从旁协助。而且,还挑选了二十名女弟子悉心栽培。留下一份遗嘱给我,让我在小九十六岁生日之后打开。” 玄机子长叹一声,从怀中取出一封泛黄的信笺:\"师兄在信中说,'此女命格特殊,十六岁后当入红尘'。老道也是依命行事啊。\"
文渊瞥了一眼,发现泛黄的信纸上墨迹苍劲有力。旋即不解地问道:“不是,你说这些也与我没有啥关系啊!”
玄机子往文渊身边挪了挪身子,伸出一只手指说道:“第一,你和小九打了一架对吧?”见文渊点了点头,他又伸出第二根指头道:“第二,你无条件的给她解了毒是吧?”他看着文渊,见文渊又点了一下头,他又伸出一根指头:“第三,你在昏睡中唱歌,吟诗了对吧?”文渊嫌弃的看了一眼玄机子,并不以为然的说道:“昏睡中唱歌这事还是我醒来听小九哼唱才知道,吟诗这事我不知道。”
玄机子急了,道:“小子,你可别不认账。哈!”说着在怀里掏出两张纸,在文渊面前一展:“这两首诗你别说不是你吟出来的!”文渊一看,心道:诗是我吟出来的不假,可不是我写的。
玄机子又往身边凑了凑,又伸出一根指头道:“第四,九二在你昏睡的时候,抱着你走了很多路对吧?”不等文渊回应,他迅速伸出一根指头:“第五,去观里的路上,小九一直拉着你的手对吧!”说罢,不由分说,老道不由分说将那份泛黄遗嘱拍在文渊掌心,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自己看罢。\"
文渊将遗嘱推回玄机子面前,眉头紧锁:\"道长说了这许多,又让我看遗嘱,究竟是何用意?这些也算不得什么理由啊。\"
玄机子双目圆睁,白须微颤:\"你当老道我眼瞎不成?小九那丫头对你一片痴心,我会看不出来?\"他整了整道袍,摆出论道的架势,\"小子,可还记得你我当日那番谈话?\"
\"记得,记得。\"文渊连忙应道。
\"那便好。\"玄机子神色稍霁,捋须道:\"老道那时便看出小九的心思。你走后,我与她长谈了一次。\"他啜了口茶,眼中泛起慈色,\"那丫头说认准了你,不管将来是什么结果,她都不会后悔。”
茶盏轻放,玄机子继续道:\"师兄遗嘱言明,待她寻得可托付之人,便该下山。\"他忽然狡黠一笑,\"那日与你闲谈后,老道也觉得这丫头眼光不错,便...顺水推舟了一番。\"
文渊闻言,手中茶盏一顿,垂眸不语。
玄机子细细打量着文渊的神情,见他沉默不语似在思量什么,便试探道:\"可是为了唐家那丫头的事犯难?\"见文渊仍不答话,老道拂尘一甩,嗤笑道:\"小九自己都不计较,你倒在这儿扭捏作态。莫非你以为,当初那番说辞真能糊弄我们叔侄?未免太瞧不起人了!\"
文渊没好气地白了玄机子一眼,撇嘴道:\"你懂个锤子?我自己都还云里雾里的。\"说着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这事哪有你想得这般简单。\"
窗外一阵风过,竹叶沙沙作响,仿佛也在附和着这场谈不拢的对话。玄机子见状,摇头晃脑地叹道:\"年轻人啊...\"话未说完,自己先忍不住笑出了声。
“算了,不说这些了。”文渊看向陈家晋,“大师兄观主,是不是该你说说了?”
一直听着二人斗嘴的陈家晋听到文渊问他,先是老脸一红,低下头沉思了一会,然后抬起头来,对着文渊拱拱手,似是下了很大决心:“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既然师妹选择了你,咱们就算是一家人了。那说出来也不算是家丑外扬。“
文渊摆了摆手道:“话不能这么说。小九现在是我们家的人了,自从她带着二十四个师姊妹投奔到我这里,它们就已经不是你们家的人了。咱们两家只能算是亲戚。这一点我们必须事先说明白还得立个字据。“
二人霍然起身,异口同声的道:“这就全成你们家的人了?你这不是抢吗?”
文渊把二人按在座位上,掰着手指头,用一种不可置疑语气道:“这第一点:昨天,我是用盛大的仪式迎接小九她们进的门,全城人都知道小九她们是我们家的人了;第二点,昨天,欢迎仪式,我们撒了五十贯钱给围观的百姓;第三点:昨天,我又花了一百两银子为她们每人做了四件衣服;第四点:昨天我开始给那两只熊猫花十两银子修建房舍。第五点:是你们让她们来投奔我的,不是我死乞白赖的求着你们。
所以,她们只能是我们家的人了。你们那里\"充其量算个她们的娘家。“说完,见二人瞠目结舌的模样,他挑眉道:”你们可明白?”
窗外忽传来一阵清脆铃响,恰似为这番论断作了注脚。
大师兄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总觉得这番话哪里不对,却又无从辩驳。他忽然惊觉——自己还未开口,似乎就已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文渊见陈家晋久久不语,知他尚未参透其中关窍。转头再看玄机子,老道却眯着眼品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其实,老道心里清楚的很,也高兴的很:这小子是在为小九抗议呐。那句“不是我死乞白赖的求着你们”其实是在暗指我们叔侄有求于他,但又做事过分了。他们叔侄不应该让小九为难。
文渊轻咳一声,正色道:\"大师兄,今日我代表小九,也代表燕氏商行与你商谈。\"陈家晋闻言,如醍醐灌顶般长舒一口气:\"是贫道狭隘了。贫道明白了\"说着郑重起身,施了一礼。
文渊连忙还礼:\"大师兄高义。小九已告知观中困境。\"他略带歉意道:\"昨夜我遣小九随唐姑娘赴大兴城办事,故而今日未能前来拜见,还望师叔师兄海涵。这也是由我代为商谈的缘由。\"
\"无妨,无妨。\"回过神来的玄机子与陈家晋异口同声道。
文渊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道:\"我出资五万两白银筹建燕氏商行。其中三成归我,五成归小九及其师姐妹,剩余两成...\"他顿了顿,轻啜一口清茶,\"按小九的意思,是要给常道观的。\"
见陈家晋凝神静听的模样,文渊放下茶盏:\"不过在下以为,亲兄弟尚且要明算账。常道观若分文不出却占两成股,想必师兄拿着也不踏实。\"他目光炯炯地看向二人,\"不如这样:商行正缺人手,而道观恰有清修弟子。不如...就以人力入股如何?\"
玄机子闻言,手中拂尘一滞,与陈家晋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窗外竹影婆娑,茶香氤氲间,这个提议就像投入静水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