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驾着筋斗云,去到亭中穿戴好了披挂,心火腾腾,直奔瑶池。
正行间,忽见前方瑞霭千条,祥光万道,一位大仙踏云而来。
但见他:
一天瑞霭光摇曳,五色祥云飞不绝。白鹤声鸣振九皋,紫芝色秀分千叶。
中间现出一尊仙,相貌天然丰采别。神舞虹霓幌汉霄,腰悬宝箓无生灭。
正是那赤脚大罗仙,特赴蟠桃添寿节。
孙悟空眼珠滴溜溜一转,计上心来,按下云头迎上前去,故作熟稔地招呼:“赤脚老道!哪里去这般匆忙?”
赤脚大仙见是齐天大圣,笑呵呵还礼:“原来是大圣,贫道蒙王母娘娘见招,特去赴那蟠桃嘉会,大圣也是为此而去?”
孙悟空一拍大腿,故作惊讶:
“哎呀老道,你还不知么?玉帝见俺老孙筋斗云快,特命俺老孙五路邀请列位,都先去通明殿演礼谢恩,待演礼完毕,方去瑶池赴宴哩!今年改了规矩!”
赤脚大仙是个光明正大、不疑有他的性子,闻言一愣:“哦?往年都在瑶池演礼,如何今年改在通明殿?这倒奇了。”
孙悟空一脸笃定:“玉帝金口玉言,岂能有假?老道快去吧,莫要误了时辰,失了礼数!”
赤脚大仙虽觉蹊跷,但见孙悟空言之凿凿,只得将信将疑,拨转云头:“也罢,贫道这便去通明殿等候。” 随后驾云径直往通明殿去了。
哄走了赤脚大仙,孙悟空嘿嘿一笑,摇身一变,立时化作赤脚大仙模样:蓬松赤脚,宽袍大袖,腰间宝箓,分毫不差。
他驾起云头,大模大样直奔瑶池宝阁。
按下云头,只见宝阁之内:
琼香缭绕,瑞霭缤纷,瑶台铺彩结,宝阁散氤氲。凤翥鸾腾形缥缈,金花玉萼影浮沉。
上排着九凤丹霞扆,八宝紫霓墩。五彩描金桌,千花碧玉盆。
桌上有龙肝和凤髓,熊掌与猩唇。珍馐百味般般美,异果嘉肴色色新。
铺设得齐齐整整,琳琅满目,却尚未有仙客到来。
孙悟空看得眼花缭乱,口水直流。忽闻得右壁厢长廊之下,传来浓郁酒香。
转头看去,只见几个造酒的仙官,盘糟的力士,运水的道人,烧火的童子,正在那里洗缸刷瓮,玉液琼浆,香醪佳酿已酿成,香气扑鼻。
“好香!好酒!” 孙悟空馋虫大动,就要上前痛饮,奈何那些人都在忙碌。
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拔下脑后几根毫毛,丢入口中嚼碎,喷将出去,念声咒语:“变!” 毫毛化作十数只瞌睡虫,嗡嗡飞向那些仙官力士。
只见那伙人一个个手软头低,闭眉合眼,丢了手中活计,东倒西歪,鼾声顿起,沉沉睡去。
“妙哉!”
孙悟空大喜,一个箭步窜入长廊。先抓了几把桌上的龙肝凤髓、熊掌猩唇塞入口中大嚼,又抱起一坛开封的琼浆玉液,“咕咚咕咚”仰头痛饮。
这瑶池仙酿果然非同凡响,入口甘冽,入腹温醇,灵气四溢。
他放开肚量,左一坛,右一瓮,就着缸,挨着坛,痛饮狂吃。
珍馐百味只管抓来,囫囵吞下;佳肴异品随意取用,风卷残云。
也不知吃了多久,喝了多少,直吃得肚腹滚圆,喝得酩酊大醉,脚步踉跄,眼前景物都摇晃起来。他
孙悟空摸着肚子,打着酒嗝,醉眼朦胧地自语:
“不…不好!再…再过会…客人来了…见…见俺老孙这般模样…岂…岂不要怪罪?若…若被拿住…如…如何是好?溜…溜了溜了…回…回府睡觉去也…”
好大圣,醉步蹒跚,摇摇摆摆,仗着酒劲,任情乱撞。
他晕头转向,竟把路径走差,未回齐天府,却一头撞进了三十三天之上的离恨天——兜率宫。
兜率宫门楼高耸,道韵深藏。
孙悟空醉眼朦胧地抬头一看,牌匾上“兜率宫”三个古朴道文映入眼帘,惊得他酒意醒了两分。
“嗝…兜…兜率宫?这…这不是太上老君那老倌儿的…炼丹之所么?俺…俺老孙如何…撞到此处来了?”
他晃了晃发沉的脑袋,转念一想,又嘿嘿笑起来,“也…也罢!也罢!俺…俺老孙早就想来拜望此老…一…一直不得空…今…今日趁此…残步…就…就进去瞧瞧…瞧瞧也好!”
他整了整歪斜的衣冠,摇摇晃晃撞了进去,宫内静悄悄的,不见人影。
原来太上老君正与燃灯古佛在那三层高阁朱陵丹台上讲论大道,众仙童、仙将、仙官、仙吏,都侍立左右听讲,丹房重地反而无人看守。
孙悟空一路撞入丹房,只见丹灶之内炉火熊熊,紫烟袅袅,炉火之旁,一张古朴的石案上,赫然摆放着五个紫金葫芦。
葫芦表面宝光流转,隐有玄奥符文闪烁,浓郁的丹香便是隔着葫芦也抑制不住地散发出来,沁人心脾,竟将他呼出的蟠桃灵气和瑶池酒气都压下去几分。
孙悟空眼睛瞬间瞪得溜圆,金光爆射,酒意又醒了三分,他一个箭步窜到案前,拿起一个葫芦,拔开塞子。
“嗡——”
一股难以形容的异香伴随着璀璨夺目的金光冲天而起!
那香气,比蟠桃更醇厚,比仙酿更醉人,仿佛凝聚了天地间最本源的生命精粹。
葫芦里,一粒粒龙眼大小、浑圆饱满、金光灿灿的丹丸静静躺着,表面氤氲着九色霞光,道韵天成!
“金丹!大造化!大造化!!”
孙悟空的声音都因激动而变调了,“此乃仙家至宝!老孙自了道以来,识破了内外相同之理,正需此物固本培元!只恨无缘!今日…今日合该俺老孙造化!”
贪念一起,再无顾忌!
什么太上老君,什么玉帝王母,此刻都被抛到九霄云外。
孙悟空迫不及待地将那五个葫芦一股脑儿全抓过来,拔开塞子,如同倒炒豆一般,“哗啦啦”将里面的金丹尽数倾倒入自己口中!
“嘎嘣!嘎嘣!”
孙悟空大口咀嚼,只觉得那金丹入口即化,化作一股股滚烫磅礴、精纯到极点的洪流,疯狂涌入四肢百骸!这力量比蟠桃更霸道,也更醇厚。
顷刻间,海量的金丹药力混合着尚未完全炼化的蟠桃灵气、瑶池酒力,在他体内轰然爆发,如同亿万座火山在腹中同时喷发!
一股前所未有的、足以焚天煮海的恐怖力量感充斥全身每一个角落,甚至让他那金刚不坏之躯都感到阵阵刺痛和膨胀感。
醉意被这狂暴的力量瞬间冲散。
“轰!”
孙悟空脑中如同被一道雷霆劈中,瞬间一片清明,随即涌起的,是无边的慌张。
“不…不好!不好!” 他脸色大变,声音都变了调,“这…这场祸事,比天还大,比海还深!毁了蟠桃园,搅了瑶池宴,如今又…又偷吃了老君宝贝的金丹。
这…这玉帝老儿知晓,那还有好!”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让孙悟空瞬间清醒,此地绝不可久留。
“走!走!走!” 他再无半点犹豫,也顾不得再变回赤脚大仙模样,转身就冲出丹房,冲出兜率宫。
为防追踪,他不敢走原路,驾起筋斗云,使出隐身法,慌不择路地从西天门溜了出去,金光如电,直扑下界东胜神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