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鸡国王魂魄何曾见过如此恐怖的巨兽,吓得惊叫一声,几乎要缩到凌阳身后。
凌阳也是心中一凛,在这黑夜禅房之中,骤然出现这等洪荒巨兽,便是他心志坚定,也不免吃了一惊。
但他很快镇定下来,毕竟在这方寸之内,有猴哥在,是龙他得盘着,是虎他得卧着,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随即他便仔细观察起这青狮来,越看越奇,只觉得对方的身体构造奇特至极,初看像是狮子,但越看越觉得像石狮子,只是尾巴要长上许多。
凌阳在这边暗自观察狮猁王,那乌鸡国国王在经历了最初的惊吓后,眼睛却死死盯住了眼前的巨兽。
说来也怪,他分明从未见过如此狰狞恐怖的巨兽,可见了它,魂魄深处却涌起一股诡异的熟悉感,越看越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望着文殊菩萨,还未开口询问,文殊菩萨便轻轻拍了拍那青狮的头颅。
只见那巨兽身躯一晃,顷刻间便化作一个手持拂尘、颇有仙风道骨的道人模样。
紧接着,
道人形象再变,竟变得与眼前的乌鸡国国王魂魄一模一样,无论是眉眼、神态、还是那身赭黄袍、冲天冠,都毫无二致。
两个“乌鸡国王”四目相对,
真国王魂魄如遭雷击,猛地瞪大眼睛,指着对方,声音因极度震惊和愤怒而颤抖尖利:
“是……是你!!!是你这妖道!!”
他彻底认出来了,
怪不得他觉得那巨兽眼熟,原来那狰狞的狮子头,分明就带着当年那道士的几分轮廓。
这妖道便是化成了灰,他也能认得!
这三年来的无数个日日夜夜,他在那冰冷的井底,无时无刻不想着将这害他性命、夺他江山的妖道碎尸万段。
见乌鸡国国王情绪激动,文殊菩萨开口解释道:
“陛下息怒,此事缘由,且听贫僧道来。”
“当初你好善斋僧,功德不小,佛祖如来念你向佛之心甚诚,本是有功德的,故差遣贫僧前来度你归西,早证金身罗汉果位。”
“因是不可原身相见,我便变化做一个寻常的凡僧,前去试探于你。”
“岂料你心性不好,被吾几句言语相难,便勃然大怒,派人将我用绳捆了,送在那御水河中浸了三日三夜。”
“多亏六甲金身暗中救我归西,我将此事奏与如来。”
“如来便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遂将此狮猁怪令到此处,推你下井,浸你三年,以报吾昔日三日水灾之恨。”
“如今三年期满,水灾之厄已消,你我因果了结,贫僧今日此来,正是要了结这段公案,并救你还阳。”
听见文殊菩萨这番解释,那国王魂魄愣在当场,脸色变幻不定。
这缘由虽说得通,但一想到自己三年井底沉沦之苦,家国被占之恨,岂是几句“因果”便能轻易揭过的?
心中那股郁结之气,实在难以平息。
这时,孙悟空在一旁插嘴道:
“国王陛下,你也莫再纠结了,俺老孙可以向你保证,这青毛狮子怪,他是个被‘骟’了的,断绝了淫欲之念。”
“这三年间,他虽占了你的江山,却也将你的国家打理得井井有条,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比之你自家主政的时候,只怕还要好上几分。”
“你那三宫六院,皇后嫔妃,更是秋毫无犯。”
“如此说来,你也不必再为此事介怀了。”
孙悟空到底是机灵通透,知道这国王最在意什么,一席话直指要害。
乌鸡国王一听,心中纵有万千不甘与怨愤,此刻也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
是啊,江山未失,社稷无恙,后宫清白,国家甚至治理得更好……自己这三年苦楚,仿佛真的只是一场偿还欠债的磨难。
他还能再说什么?
难道要指责佛祖安排不当?指责菩萨小题大做?
当初自己弄的倘若不是菩萨而是一个普通僧人的话,那三天三夜的浸泡,那僧人焉有命在?
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声长叹,国王向着文殊菩萨和孙悟空深深一揖:
“原来如此……多谢菩萨点拨,多谢大圣告知实情,小王……小王明白了。”
说完,孙悟空看着国王魂魄,转入正题:
“陛下,俺老孙观你魂魄凝实,并未有溃散之兆,想必你的肉身保存得极为完好。”
“你且仔细告诉俺老孙,你的肉身具体藏在哪里?周遭有何标记?”
那国王闻言,虽不解其意,还是详细回答:
“回大圣,我的肉身就在御花园东北角那口八角琉璃井井底。”
“那妖道将我推下井后,便用一块大石板盖住了井口,堆土掩埋,还在上面特意栽了一株芭蕉树遮掩痕迹。”
说到此处,他忍不住问道:
“不知大圣询问我肉身所在,是何缘故?”
孙悟空笑道:
“这还用问?自然是替你取回肉身,将那九转还魂丹让你服下,助你还阳复活。”
“否则你难道想一直做个孤魂野鬼,或者让你那泡了三年的尸身回去治理国家不成?”
“还……还阳复活?!”
乌鸡国王魂魄剧震,声音都变了调。
他先前最大的奢望也不过是揭穿妖怪,夺回江山,至于自己已死之事,早已认命。
万万没想到,竟还有重返人间、再为君王的这一天,这惊喜来得太大,太突然了。
他当下喜极而泣,激动得难以自持,竟向着孙悟空便要跪拜下去:
“大圣再生之恩,小王……小王无以为报!”
孙悟空坦然受了这一礼。
活命之恩,恩同再造,受他一拜也是应当。
“好了好了,莫要再拜了。”
见这国王情绪激动,还要再拜,孙悟空伸手虚扶,一股柔力将他托起,随后目光转向那缩在一旁努力降低存在感的青狮精,指使道:
“喂!那假国王!愣着干什么?”
“没点眼力见!你还不快去那御花园井中,把国王陛下的身体给俺老孙完好无损地背回来?”
“啊?我……我吗?”
青狮精指着自己鼻子,不可置信地望着孙悟空,以为自己听错了。
“凭什么要我去?!”
他下意识地吼了一嗓子,但话刚出口就后悔得想抽自己嘴巴。
因为他看见孙悟空眯起了那双火眼金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露出森白獠牙:
“嗯?你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