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美焰的黑色斗篷穿透雨幕落下时,鹿目圆正跪在积水中,怀中沙耶香的身躯像块逐渐冷却的大理石。少女颤抖的指尖抚过挚友毫无血色的脸颊,发梢滴落的水珠砸在沙耶香紧闭的眼睑上。
“灵魂宝石。”晓美焰她扫过天桥下车辆穿行的街道,“离开本体超过百米,魔法少女就会变成尸体。”
银灰色身影裹挟着暴雨从天而降。御神言的扫帚在半空划出紫色光痕,掌心淡蓝色宝石还沾着货车铁皮的锈迹。他将宝石轻轻放在沙耶香掌心的瞬间,少女苍白的指尖突然蜷缩,蓝色魔力如电流般顺着手臂窜向心口。
“咳……”沙耶香猛地睁眼,剧烈的呛咳震得鹿目圆肩膀发颤。她盯着掌心里重新泛起微光的灵魂宝石,又看向浑身湿透的众人,瞳孔里还残留着死亡的茫然。
“这到底是什么鬼把戏?!”杏子踹开脚边的易拉罐,长枪在地面划出火星,“为什么把宝石扔出去她就跟死人一样?”
晓美焰站起身,靴底碾碎积水里的霓虹倒影。她望向御神言时,帽檐下的眼神像淬了冰:“魔法少女的灵魂,早在许愿的瞬间就被抽出体外。”她举起自己的灵魂宝石,晶体深处隐约浮现出魔女的轮廓,“这块石头就是我们存在的证明——一旦破碎,或者距离太远……我们就会变成一具空壳。”
鹿目圆抱紧怀中的沙耶香,少女后颈的蝴蝶发饰在雨夜里轻轻颤动,仿佛随时会被寒意冻僵。她浑身湿透地转向肩头的丘比,声音发颤:“这不是真的……对吗?我们的灵魂……”
“一开始就告诉你们,岂不是太扫兴致了?”丘比的绒毛在雨中凝成一簇簇湿团,红宝石眼睛映着路灯的昏黄,“知道真相后魔法少女都变得垂头丧气的,影响效率。反正比起脆弱的人类躯体,现在的构造明明更适合战斗嘛。”
“适合战斗?”杏子突然笑出声,笑声混着雨声显得格外刺耳。“所以从许愿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是装在漂亮外壳里的提线木偶?”
“不要说得这么难听。”丘比歪头,尾巴不耐烦地甩动,“你们依然能跑能跳,还获得了强大的力量。用失去的这点东西,换取守护人类的能力,不是很划算的交易吗?”
鹿目圆感觉沙耶香在怀中颤抖。怀中的少女攥紧灵魂宝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我许愿的时候……”沙耶香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明明以为自己还是自己……”
“你们当然还是你们。”丘比蹭了蹭鹿目圆的耳垂,绒毛上的雨水滴进她衣领,“只是变得更强、更高效了而已。说到底,纠结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比起虚无缥缈的灵魂,叹息之种才是——”
“闭嘴!”杏子的长枪突然重重杵在地面,溅起的水花泼在丘比身上,“我成为魔法少女,从不是为了当什么战斗机器!”她转身时,红裙扫过积雨,在地面甩出一道暗红的弧光,“如果所谓的‘强大’,要付出这种代价……”
话未说完,杏子已消失在雨幕中。远处的魔女结界警报声骤然尖锐,而鹿目圆抱着沙耶香的手越收越紧,仿佛这样就能护住对方体内那颗早已不属于自己的、脆弱的灵魂。
……
鹿目圆的伞在风中剧烈摇晃,雨水顺着伞骨汇成细流,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扭曲而绵长。沙耶香站在玄关的暖光里,发梢滴落的水珠在木地板上晕开深色痕迹,嘴角扯出的弧度却比屋檐下的冰棱更脆弱:“小圆,我真的没事啦,你看——”她原地转了个圈,裙摆扬起的瞬间,鹿目圆瞥见她掌心还未消散的灵魂宝石握痕。
“可是你的脸色还是很苍白……”鹿目圆攥紧书包带,指节泛白。
“噗嗤,你这样和我妈妈唠叨起来一模一样。”沙耶香突然扑进鹿目圆怀里,发间残留的魔女结界气息混着洗衣液的清香。她的下巴抵在鹿目圆肩头,声音闷闷的,“你看,我还能拥抱你,还能呼吸,这不就证明我还好好活着吗?”
鹿目圆僵了僵,最终缓缓环住沙耶香单薄的脊背。屋檐外的雨势突然变大,雨点砸在防护栏上的声响里,她听见怀中的人轻轻叹了口气。
分别时的告别被雨声淹没。沙耶香倚着门目送鹿目圆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转身时,笑容瞬间从脸上剥落。她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卧室,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月光透过雨帘洒进房间,在床单上投下斑驳的银影。沙耶香仰面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树影,灵魂宝石被她紧紧攥在胸口,凉意渗入皮肤。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她突然想起恭介拉小提琴时专注的侧脸,想起许愿时满心的期待——如今那些炽热的憧憬,都在知晓真相的瞬间,碎成了无法拼凑的齑粉。
“我连完整的灵魂都没有了……”哽咽突然冲破喉咙,沙耶香将脸埋进枕头,泪水很快洇湿了枕套。黑暗中,她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像只受伤的兽,“拿什么去谈喜欢,拿什么去……结婚……”
雨声渐急,淹没了所有压抑的啜泣。而在城市的某个角落,丘比的红宝石眼睛在黑暗中亮起,尾巴轻快地摆动,仿佛刚才那场关于灵魂与情感的风暴,从未存在过。
4月9日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晃晃的光带。沙耶香揉着发疼的太阳穴坐起身,头痛欲裂的宿醉感让她恍惚——昨晚那些关于灵魂宝石的真相,或许只是高烧时的荒诞梦境?
窗帘被“唰”地拉开,阳光瞬间灌满房间。沙耶香眯起眼,看见杏子斜倚在阳台栏杆上,红棕色的发梢被晨风掀起,手里转着颗通红的苹果:“可算醒了,睡美人。”
“你怎么在这儿?”沙耶香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语气却像结了冰。她踢开被子下床,目光扫过床头柜上泛着冷光的灵魂宝石,心脏猛地一沉——那不是梦。
“来讨论‘昨天的事’。”杏子咬下苹果,汁水顺着嘴角溢出,她随意抹了把下巴,“比如某位笨蛋许完愿才发现自己成了没有灵魂的战斗机器,现在正闹脾气。”
“吵死了。”沙耶香别过脸,余光却瞥见树荫下缓缓走来的身影。御神言踩着晨光出现,发间的银色发饰在阳光下闪了闪,白色斗篷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团队矛盾不解决,会影响对抗魔女的效率。”她伸手从杏子的纸袋里掏出个苹果,指尖在果皮上擦了擦,“先吃饭。”
沙耶香看着两人旁若无人地啃苹果,突然觉得无比荒谬。她踢开脚边的拖鞋,自暴自弃地走向门口:“都变成这种空壳了,还需要吃东西吗?反正……”话没说完,她已率先踏出公寓,帆布鞋踩在台阶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公园里的长椅落满昨夜的雨水。杏子把纸袋扔在沙耶香腿上,自己盘腿坐下:“身体构造虽然变了,但味觉和饱腹感还在。”她晃了晃手里的苹果核,“不然你以为我干嘛天天啃苹果?总不能是为了养生吧。”
御神言静静坐在另一侧,苹果汁顺着指缝滴在斗篷上,晕开浅淡的痕迹。她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柔和些:“进食能维持精神状态的稳定。至少在找到‘正常生活’的感觉前,这是最容易抓住的现实。”
沙耶香盯着脚边的蚂蚁搬家,没接话。阳光穿过树叶洒在她脸上,暖洋洋的,却驱不散心底的寒意。她想起恭介昨天在音乐教室的笑容,想起自己掌心那颗冰冷的宝石,突然抓起纸袋里的苹果,狠狠咬了下去——汁水的甜腻在舌尖炸开,却尝不出半分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