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翡的直播间里,在线人数慢慢破了百。
原本零星的弹幕变密了。
有人问桌上零件是干啥的,有人好奇她绕线圈的手法。
突然,一条带着哭腔的长弹幕滚过,末尾挂着水滴表情——Id“环保小卫士”:【主播,我家在城郊工业区旁边,每天早上都能闻到甜丝丝的腥味,窗户关死、开净化器都没用。我妈天天嗓子疼,半夜咳得睡不着,去医院查不出问题,吃药也不管用,你有办法吗?求你了!】
秦翡正用镊子夹着头发丝粗细的金属线,往玻璃管里穿。
线太细,稍微一动就弯。
她的手悬在半空,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口气吹歪导线。
看到这条弹幕,她的动作猛地顿住。
镊子尖的导线晃了晃,差点滑下去。
她赶紧用另一只手扶住镊子,指尖微微发颤。
慢慢抬起头,眼神第一次清晰地落在镜头上。
她的瞳孔很浅,像蒙着层薄雾,却亮得惊人。
带着点认真的困惑,像在拆复杂零件似的,逐字琢磨弹幕里的话。
沉默几秒,她才轻声开口,每个字都咬得清楚:“是苯系物,浓度大概超标37倍。这气味甜腻,像放久的水果糖,长期闻会刺激嗓子,得慢性咽炎,再重了会影响神经,让人睡不好。”
弹幕一下炸了,一条接一条滚过:
“???主播咋知道具体数的?没见她用检测仪啊,纯靠闻?这么神?”
“我是‘环保小卫士’邻居!我们找环保局投诉好几次了,每次都说‘达标’,根本没人管!主播说的是真的,我妈也总咳嗽,早上开窗那股味最冲,咳得眼泪都出来!”
“37倍?这么严重?会致癌吗?我家孩子才五岁,现在都不敢让他出门了!”
“求主播支招!我们这一片快被逼疯了,搬家没地方去,房租太贵了!”
“会不会是瞎猜的?没证据啊,别误导人!”
风启科技办公室里,陈砚舟身子往前倾了倾。
手肘撑在桌上,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弹幕秒发:【你靠气味判断气体种类和浓度,有具体感觉吗?比如鼻腔会不会麻,或者能‘摸’到气味的‘颗粒感’?这对我们优化检测技术很有用。】
秦翡没看弹幕里的质疑。
转身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一条缝。
外面的风带着隐约的工业味飘进来,她下意识皱皱眉。
伸出手指,对着天空虚指了指——指甲缝里的铜绿露出来,在镜头前晃了晃,像在追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风从东南方向来,带着很多细小的黑颗粒——比针尖还小。”
“会粘在窗帘上,藏在衣服缝里,跟着呼吸钻进鼻子和喉咙,所以会嗓子疼、痒。”
“晚上躺着的时候,这些颗粒贴在气管上,让人咳个不停。”
她收回手,在空中虚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圈,大致勾出一块区域:“颗粒的源头在工业区最里面的废水池旁边。”
“那里的水是深黑色的,表面飘着油膜,太阳一晒就冒小气泡。”
“池边的草是枯黄色的,长不高,叶子上有黑斑,一碰就碎。”
“林氏医疗-林晚”的Id立刻弹出来,弹幕带着急切,还加了感叹号:【苯系物是一类致癌物!长期接触会增加白血病、肺癌风险,老人小孩抵抗力弱,危害更大!】
【“环保小卫士”,先去亲戚家住!别等办法,健康最重要!继续投诉,保留医院记录、空气质量照片,这些都是证据!】
弹幕里,“环保小卫士”很快回复:【谢谢林总!可我们家没亲戚在这边,搬出去只能住酒店,太贵了,住不起啊……】
秦翡的眉头轻轻皱了下。
像被“住不起”三个字揪了一下,手指无意识攥了攥衣角——衬衫袖口已经洗得起球,被她捏出几道褶。
她转身从桌角摸出一叠皱巴巴的草稿纸。
是超市收银小票的背面,边缘裁得歪歪扭扭,有的还能看清“特价鸡蛋5.98元\/斤”的字。
她对着镜头慢慢展开。
纸上画着螺旋状的管道,上面戳着密密麻麻的小孔,旁边标着几个简单符号,还有三个小圆圈,写着“空”“黑”“风”。
“这是简易的气体吸附装置,能‘拦住’那些黑颗粒。”
她指着图纸中心的圆圈,指尖轻轻点了点,怕戳破薄纸:“放窗边,风从‘空’的口子进去,经过‘黑’的部分,再从‘风’的口子出来。”
“空气里的颗粒就被挡住了,嗓子不疼,也能睡安稳。”
“环保小卫士”的Id立刻亮了。
跟着一个小小的飞机特效——没开闪光,只有淡淡的灰光晕,显然怕晃到秦翡:【主播,谢谢你!可图纸上的符号我看不懂啊!“空”“黑”“风”是啥意思?】
【我爸是小区修理工,会修水管、电器,他能做出来吗?会不会很复杂?】
秦翡摇摇头,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很笃定:“不难,都是家里常见的材料。”
“‘空’是进风口,找个500ml的塑料瓶,从中间剪开,瓶口那半就是;”
“‘黑’是吸附层,用活性炭最好,没有的话,把橘子皮晒干烧透,烧成黑炭块敲碎也能用;”
“‘风’是出风口,找个旧扫地机器人拆的小风扇,装在瓶子另一半就行。”
“明天我教你,一步一步来,保证你爸能学会,连工具都不用买,家里的剪刀、胶带就够了。”
“那烧橘子皮会不会有味道啊?”一条新弹幕冒出来,是“爱吃橘子的小夏”,“我家试过烧橘子皮,一股焦味,很难闻。”
秦翡看了眼这条弹幕,认真解释:“要彻底烧透,烧到橘子皮变成黑炭,没有一点黄色果肉残留。”
“这样就没焦味了,只有一点点炭味,不重,不会刺激嗓子。”
这时,在线列表里突然多了个带国徽标识的Id。
头像是简单的红色盾牌,没别的装饰。
这个Id悄无声息地出现,停了大概十分钟。
没发任何弹幕,就默默看着屏幕里的女孩——看她指尖在草稿纸上滑的轨迹,看她耐心解释符号的样子,连“烧橘子皮”的细节都没放过。
屏幕上的图纸被逐帧截取,连秦翡标在旁边的小剪刀简笔画都被标红了。
Id的名字很简单:“国家环境监测中心”。
平台后台,小林盯着这个突然出现的Id。
戳了戳旁边的小周:“你看,国家环境监测中心都来了!这主播不会真有点东西吧?之前我还以为她是瞎蒙的。”
小周凑过来,眯着眼看了半天,咂咂嘴:“不好说,但能让官方蹲这儿看这么久,指定不简单。”
“你记着这个直播间,明天她教做吸附装置的时候,咱们重点盯,要是真有用,说不定能上平台的热点推荐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