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督府宴会厅。
灯火辉煌,觥筹交错。
为了迎接新任都司指挥使郭猛,萧无病以总督身份设下接风宴,有头有脸的文武官员几乎尽数到场。
郭猛一身崭新的指挥使官服,端坐于主宾之位,紧邻着主位的萧无病。
他满面红光,意气风发。看着下方济济一堂的官员,尤其是那几位掌控实权的卫指挥使,心中豪情万丈,先前在京城受到宁卫国警告和需要暗中投靠傅家的一丝阴霾,在此刻似乎都烟消云散了。
“看来这萧无病倒也识趣,知道给我这新新任指挥使该有的体面。”郭猛心中得意,暗自思忖,“只要我稍加手段,拉拢分化,这中书省的兵权,未必不能逐步掌控在我手中!傅家的支持,便是我的底气!”
宴席开始,萧无病作为主人,率先举杯,神色平淡,言语得体:“郭指挥使乃陛下钦点,久经沙场,经验丰富。今番莅临中书省,实乃我省军政之幸。望郭指挥使与本督及诸位同僚,同心协力,共固边陲。诸位,同饮此杯,为郭指挥使接风!”
“为郭指挥使接风!” 众人齐声应和,纷纷举杯。
一杯饮尽,气氛似乎热烈起来。接下来,便是各卫指挥使依次上前敬酒。
首先上前的是豪州卫指挥使张承勋,他端着巨大的酒杯,走到郭猛面前,声如洪钟,脸上堆着看似豪爽的笑容:“郭指挥使!久仰大名啊!今日得见,果然气势非凡!末将张承勋,是个粗人,不会说那些文绉绉的话,以后都在指挥使麾下效力,还望指挥使多多关照!这杯酒,末将先干为敬!” 说罢,仰头将一大碗烈酒灌了下去,动作豪迈。
郭猛见他如此“上道”,心中更是舒畅,也笑着饮了一杯:“张指挥使果然是豪杰!本官初来乍到,日后还需倚重张指挥使这等虎将!”
张承勋哈哈一笑,退回座位,与旁边的林靖远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接着是江州卫指挥使林靖远,他举止沉稳,端着酒杯,语气显得颇为恭敬:“郭指挥使,末将林靖远。指挥使远道而来,一路辛苦。日后军务之上,若有不明之处,或需我等效力之处,但请吩咐,末将等定当竭力配合。” 他的话听起来滴水不漏,充满了对上官的尊重。
郭猛满意地点点头:“林指挥使客气了,本官定当与诸位精诚合作。”
青州卫杨邦锐上前,话语更是直接带着几分“奉承”:“郭指挥使,听说您在京城时就以练兵严苛、善打硬仗着称?这下可好了!有您来统领咱们,看北边那些蛮子还敢不敢嚣张!以后练兵打仗,您指哪儿,末将就打哪儿!” 他拍着胸脯,一副唯命是从的模样。
衮州卫赵隆则显得更为老练圆滑,他敬酒时说道:“郭指挥使乃朝廷栋梁,能来中书省,是我等福分。这边境安危,以后就多仰仗指挥使运筹帷幄了。但凡有所决策,末将等必定遵令行事!”
就连指挥佥事崔浩楠,也依礼上前敬酒,虽然年轻,但言辞间也给足了郭猛面子。
这一圈下来,郭猛只觉得浑身舒坦,飘飘然如在云端。
这些手握重兵的卫指挥使们,一个个对自己如此“恭敬”、“顺从”,看来这中书省的军队,也并非铁板一块,自己这指挥使的权威,比预想中更容易树立!
他不由得偷偷瞥了一眼主位上一直神色平淡、偶尔与人低语几句的萧无病,心中甚至生出了一丝轻视:“这萧无病,看来也不过是仗着些许运气和那两篇文章得了圣眷,在驾驭部下方面,似乎也并无过人之处嘛。这些将领,明显更敬畏我这个正统的指挥使!”
他越想越得意,酒也喝得越发畅快,开始有些忘形地以中书省军方首脑自居,言语间不时流露出对后续整军、布防的一些“设想”和“要求”。
下方的林靖远、张承勋等人,面上依旧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频频点头附和,但在低头饮酒或交换眼神的瞬间,那笑容底下隐藏的,却是冰冷的嘲讽和不屑。
“跳吧,尽情地跳吧。”张承勋心中冷笑,“看你这个光杆司令,能得意到几时!”
“主公真是神机妙算,略施小计,便让这蠢货忘乎所以。”林靖远默默想着,对萧无病的敬畏更深一层。
宴会上,郭猛沉浸在被“众星捧月”的幻觉里。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
郭猛上任后,憋着劲想烧起“三把火”立威。
他琢磨着,得在关键位置上安插些听自己话的人。
先是挑了几个从京城带来的,还有本地悄悄向他示好的军官,想把他们都塞到管粮草、管军械这些要紧位子上去。
他把这想法跟林靖远、张承勋几个卫指挥使一提,满以为他们会给几分面子。
谁知林靖远拿起名单看了看,一脸为难:“指挥使,您初来,可能不太清楚。这位王校尉一直管文书,没碰过粮草;李都尉人是勇猛,可管军械库需要心细,他怕是干不来。还有这斥候统领,非得是摸透了本地情况的老手才行啊。”
张承勋更直接,把名单往桌上一撂:“不是俺老张驳您面子!您要换的这几个都是熟手,干得好好的,突然换了生手,万一出岔子谁担待?要俺说,还是照旧稳当。”
你一言我一语,说得郭猛脸上挂不住。
他想摆官威,林靖远就不紧不慢地补一句:“指挥使,按规矩,卫所以上的军官调动,得总督大人点头,还得报兵部备案。要不……咱们先请示一下萧总督?”
郭猛一听要捅到萧无病那儿,顿时泄了气。
人事上动不了,郭猛就想在防务上做做文章。
他对着地图指指点点,非要调整几个驻防点和巡逻路线,想显摆一下自己的能耐,也试试能不能调动部队。
命令传下去,好几天没动静。
郭猛派人去催,张承勋亲自跑来诉苦:“指挥使,您说的那地方俺去看了,要水没水,地势还差,弟兄们过去不是受罪吗?再说防务变动是大事,总得先让总督府批了,再跟隔壁卫所通个气吧?万一配合不好让蛮子钻了空子,俺可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