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涅盘科技地下实验室。
苏晚站在全息投影前，银蓝的瞳孔倒映着来自月球背面的最新图像。她的长发恢复了原本的黑色，只有发梢还残留着几缕银丝，像是某种力量的余韵。左手腕上的倒计时烙印已经变成了一个精致的腕表，表面不是数字，而是一个不断变化的百分比：
【同步率：67%】
\"又提升了2%。\"她轻声自语，指尖轻轻抚过表盘。
身后传来脚步声。技术主管林默抱着一叠数据板走进来，眼镜片上反射着全息投影的蓝光：\"苏小姐，月球观测站又发来了新数据。那个'东西'还在生长。\"
苏晚没有回头：\"显示出来。\"
林默在控制台上快速操作。全息投影切换成一幅令人不安的画面——月球背面，一个巨大的蛇形建筑群盘踞在陨石坑中，表面覆盖着与方舟实验室相似的蓝晶物质。但与三个月前相比，它的规模至少扩大了一倍，而且结构更加复杂，如同某种有机体般向外延伸。
\"能量读数呢？\"苏晚问道。
\"持续上升。\"林默调出另一组数据，\"而且频率......\"他犹豫了一下，\"频率与您手腕上的信号有47%的相似度。\"
苏晚的指尖在腕表上停顿了一瞬。67%与47%，这两个数字在她脑海中碰撞，激发出某种模糊的预感。
\"准备'望舒'。\"她突然说。
林默瞪大眼睛：\"您是说......月球登陆计划？但委员会还没有批准——\"
\"我不需要批准。\"苏晚转身，瞳孔中闪过一丝银蓝光芒，\"准备飞船，三天后出发。\"
林默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低头应道：\"是，我立刻安排。\"
苏晚走向实验室深处的一扇密闭门。生物识别系统扫描了她的虹膜，门无声滑开。里面是一个温度严格控制的无菌室，中央放置着一个透明的生命维持舱。
傅司寒的身体漂浮在淡蓝色营养液中，无数细小的纳米机器人如同银色鱼群，在他皮肤表面游走修复。他的脸色仍然苍白，但比三个月前被从北极带回来时好了许多。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胸口——那里有一个清晰的、发着微光的双蛇衔尾图腾，与苏晚曾在初号身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听到了吗？\"苏晚将手贴在冰冷的舱盖上，声音轻得如同耳语，\"我们要去月球了。去看看妈妈留给我们的......最后礼物。\"
生命维持舱内的傅司寒当然没有回应。但苏晚腕表上的数字突然跳动了一下：
【同步率：68%】
三天后，近地轨道，\"望舒号\"飞船。
苏晚站在观察窗前，看着蔚蓝的地球在下方缓缓旋转。三个月前的灾难已经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痕——南极洲中央那个巨大的圆形坑洞，即使在太空中也清晰可见；北极圈内方舟实验室的废墟周围，辐射云形成了诡异的漩涡状图案。
\"还有十分钟进入月球轨道。\"飞行员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请做好登陆准备。\"
苏晚点点头，走向装备区。她的登月服是特制的，比常规型号更轻薄，但防御性能却强了数倍。腕表被巧妙地整合进左手手套的内侧，仍然显示着那个不断增长的百分比：
【同步率：69%】
\"奇怪。\"她皱眉看着这个数字。自从三天前决定登月以来，同步率的增长明显加快了。
\"苏小姐。\"林默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他留在地面控制中心，\"我们刚刚收到一段来自月球的神秘信号。它不是来自那个蛇形建筑，而是......来自月壤深处。\"
苏晚系紧最后一个固定带：\"内容？\"
\"无法解析。但频率分析显示......\"林默的声音变得怪异，\"它与你母亲——沈清婉博士的脑电波特征有89%的吻合度。\"
苏晚的手指僵住了。母亲。这个词汇在她舌尖泛起一阵苦涩。沈清婉，组织的创始人，基因改造的先驱，也是将她作为\"源种\"带到这个世界的女人。一个她从未真正了解过的谜。
\"把信号转接到我的私人频道。\"她命令道。
\"这可能有风险——\"
\"执行。\"
几秒钟后，苏晚的耳机中响起一段奇怪的、如同呼吸般的静电噪音。然后，一个她只在录像中听过的女声突然清晰地响起：
\"晚晚。\"
苏晚的血液瞬间冻结。这个声音......太真实了，不可能是录音。
\"如果你听到这段信息，说明你已经足够强大，强大到能够接收量子纠缠信号。\"声音继续说道，温柔而疲惫，\"也说明'他们'已经开始通过月球基地苏醒。时间不多了，孩子。\"
苏晚的嘴唇微微颤抖：\"妈妈......？\"
当然没有回应。这只是一段预设的信息。但信息的内容却让她毛骨悚然：
\"月球上的蛇形建筑不是'他们'的创造物，而是牢笼。我毕生的工作不是唤醒'他们'，而是确保'他们'继续沉睡。但组织背叛了这个初衷，他们想要'他们'的力量......\"
信号突然被一阵刺耳的干扰覆盖。当声音再次清晰时，语气变得异常急促：
\"你必须找到月面下的'虹膜'。那是控制装置的核心。但警告你，晚晚，激活它需要付出代价。一个灵魂......为另一个灵魂。\"
信号戛然而止。苏晚站在原地，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一个灵魂为另一个灵魂？这是什么意思？
\"苏小姐？\"飞行员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我们即将开始降落。目标地点：月球背面，柏拉图环形山以北20公里。\"
苏晚深吸一口气：\"收到。准备着陆。\"
\"望舒号\"穿越月球稀薄的大气层时，苏晚透过舷窗第一次亲眼看到了那个蛇形建筑。即使有心理准备，实际景象仍然让她呼吸一滞——那不是简单的建筑，而是一个巨大的、由蓝晶构成的有机结构，如同一条盘踞在月表的巨蛇。它的\"鳞片\"在阳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整体规模比卫星图像显示的更加庞大，目测长度超过十公里。
更令人不安的是，它似乎在......呼吸。整个结构以缓慢而规律的节奏起伏，如同活物。
\"我们检测到强烈的能量波动！\"飞行员突然大喊，\"那东西正在——天啊！\"
蛇形建筑的\"头部\"突然亮起两道刺目的蓝光，如同睁开的眼睛！紧接着，一道能量波以它为中心爆发，瞬间扫过整个月面！
\"望舒号\"剧烈震动起来，所有系统同时报警！苏晚被甩向舱壁，幸亏防护服吸收了大部分冲击。
\"动力系统失效！导航失灵！\"飞行员疯狂地操作着控制台，\"我们正在坠毁！\"
飞船打着旋向月面坠落，警报声刺耳欲聋。苏晚死死抓住固定带，透过舷窗看到月球表面正以可怕的速度逼近。
\"准备撞击！\"
轰！
世界天旋地转。苏晚感到一阵剧痛，然后是无边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慢慢回归。苏晚艰难地睁开眼睛，头盔面罩上满是裂纹。她正倒挂在已经变形的船舱内，应急灯提供着微弱的照明。飞行员的位置空无一人——可能在撞击时被抛出了舱外。
\"生命体征......稳定。\"她自言自语，开始检查防护服的完整性。除了几处轻微破损，基本功能都还正常。
腕表上的数字让她愣了一下：
【同步率：77%】
一次坠机，竟然让同步率提升了8%？这不可能是巧合。
苏晚解开安全带，小心地从倒置的座位中爬出来。飞船的主舱门已经变形无法打开，但货舱的紧急出口还能运作。几分钟后，她站在了月球的荒原上。
眼前的景象令人窒息。
蛇形建筑比在飞船上看到的更加庞大，如同一座蓝水晶构成的山脉横亘在地平线上。它的表面不是光滑的，而是布满了蜂窝状的结构，每个\"蜂房\"中都隐约可见人形的阴影。最令人不安的是，它散发出的蓝光似乎在与苏晚手腕上的烙印共鸣，两者以完全相同的频率闪烁着。
\"虹膜......\"苏晚想起母亲信息中的关键词，\"必须找到虹膜。\"
她开始向蛇形建筑前进。月球低重力环境下，每一步都能跃出数米远。随着距离缩短，一种奇怪的熟悉感越来越强烈——她从未到过这里，却莫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在距离建筑约一公里处，苏晚突然停下脚步。她的防护服探测器检测到了异常——正前方的月壤下埋藏着某种金属物体，形状规则，明显是人造的。
\"找到了？\"
她跪下来，用手套拂开表面的月尘。随着灰尘散去，一块刻满符文的金属板逐渐显露。那些符文与\"摇篮曲\"金属球上的如出一辙。
苏晚的心跳加速。她用力掀开金属板，露出下方一个圆形的、如同井口般的通道。通道内壁是某种光滑的黑色材料，上面布满了细小的蓝色光点，如同星空般向深处延伸。
没有犹豫，她跳了进去。
通道比想象中深得多。苏晚在失重状态下缓缓下落，周围的蓝光越来越亮。最终，她落进一个巨大的球形空间——这里的墙壁完全由某种半透明的水晶构成，外面是无尽的月壤，而内部则漂浮着数以千计的蓝色光球，每个光球中都包裹着一个蜷缩的人形。
\"克隆体......\"苏晚倒吸一口冷气。这些不是初号那样的成熟克隆体，而是胚胎，处于不同发育阶段的胚胎。它们被精心排列成一个巨大的、如同神经网络般的结构，中心连接着一个更加庞大的光球。
那个中央光球中，漂浮着一个苏晚无比熟悉的身影。
\"妈妈......？\"
沈清婉的身体悬浮在光球中央，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她穿着古老的组织制服，双手交叠在胸前，面容安详得不可思议。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额头——那里嵌着一块菱形的蓝晶，正以稳定的频率脉动。
苏晚不由自主地向中央光球走去。随着距离缩短，她手腕上的烙印突然剧烈疼痛起来！同步率数字疯狂跳动：
【同步率：89%】
【同步率：91%】
【同步率：93%】
\"啊！\"她跪倒在地，痛苦地抓住手腕。就在这时，中央光球中的沈清婉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与苏晚一模一样的银蓝瞳孔。
\"晚晚。\"沈清婉的声音直接在苏晚脑海中响起，\"你终于来了。\"
苏晚震惊地抬头：\"你......还活着？\"
\"不。\"沈清婉的微笑中带着无尽的悲伤，\"这只是我的量子意识投影。我的肉体早已死亡，就在把你送出实验室的那天晚上。\"
她轻轻抬手，周围的景象突然变化。球形空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二十多年前的组织北极基地。年轻的沈清婉站在实验室里，怀中抱着一个婴儿——那个婴儿的瞳孔，即使在哭闹时也闪烁着银蓝的光芒。
\"你是我用'他们'的基因和人类基因创造的桥梁。\"沈清婉的声音继续道，\"目的是关闭通道，永远封印'他们'。但组织中的其他人......看到了不同的可能性。\"
景象再次变化。组织高层围坐在会议桌前，争论着如何利用\"源种\"计划获取\"他们\"的力量。沈清婉愤怒离席的背影。
\"我试图销毁所有研究资料，但为时已晚。\"沈清婉的身影变得更加透明，\"所以我做了最后的安排——将真正的控制装置藏在月球背面，用我的意识作为锁。只有你，我的女儿，能够激活它。\"
苏晚艰难地站起来：\"激活它......需要什么代价？\"
沈清婉的目光落在苏晚手腕的烙印上：\"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傅司寒的蓝血是钥匙，而你的生命是动力。一个灵魂为另一个灵魂......这就是为什么我选择将控制装置设计成需要两个人激活。\"
苏晚的血液凝固了：\"你是说......\"
\"要么你死，他活；要么他活，你死。\"沈清婉轻声说，\"我很抱歉，孩子。但这是唯一能确保'他们'不会通过任何'源种'降临的方法。\"
球形空间重新出现。苏晚站在原地，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看向中央光球中的沈清婉，突然注意到一个之前忽略的细节——在沈清婉交叠的双手下，隐约可见一个小小的金属球体，与\"摇篮曲\"一模一样。
\"不......\"苏晚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撒谎。\"
沈清婉的投影微微僵硬：\"什么？\"
\"这不是什么控制装置。\"苏晚的声音变得异常冷静，\"这是另一个'门'。你根本不是想封印'他们'——你是想成为'他们'的容器！\"
沉默。然后，沈清婉的头影突然扭曲起来，面容变得狰狞：\"聪明的孩子。可惜太晚了。\"
整个球形空间剧烈震动！周围的胚胎克隆体同时睁开眼睛，数以千计的银蓝瞳孔在黑暗中亮起！中央光球中的沈清婉身体开始变化，皮肤下浮现出与苏晚相似的纹路，但更加古老，更加......非人。
\"二十年！\"她的声音变成了无数声音的叠加，\"我在这个冰冷的坟墓里等待了二十年！等待你足够强大，能够成为完美的载体！\"
苏晚后退几步，但身后已经被蜂拥而至的克隆体胚胎包围。她手腕上的同步率数字疯狂飙升：
【同步率：97%】
【同步率：99%】
【同步率：100%】
\"同步完成。\"沈清婉——或者说占据沈清婉身体的某种存在——张开双臂，\"欢迎回家，我的另一半。\"
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将苏晚拉向中央光球！她的防护服在接触光球表面的瞬间化为灰烬，但身体却奇迹般地没有受伤。皮肤上的纹路全部亮起，与沈清婉身上的纹路完美对应。
\"不......\"苏晚挣扎着，但同步率达到100%后，她的身体似乎不再完全受自己控制，\"傅司寒......帮帮我......\"
仿佛回应她的呼唤，手腕上的烙印突然爆发出刺目的蓝光！一股熟悉的意识流涌入她的脑海——温暖、坚定、充满保护欲。
\"我在。\"傅司寒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我一直都在。\"
随着这股意识流的注入，苏晚重新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她猛地伸出手，不是拥抱沈清婉，而是抓向那个镶嵌在她额头上的蓝晶！
\"不！\"沈清婉尖叫起来，\"你不能——\"
苏晚的指尖触碰到蓝晶。在接触的瞬间，无数画面如洪水般涌入她的意识——
一个远古文明发现\"他们\"的存在，不是通过科技，而是通过某种精神修行；\"他们\"不是恶意的，只是过于不同，接触会导致人类集体疯狂；沈清婉在北极发现的是这个文明的最后遗迹，以及封印\"他们\"的方法；但她被\"他们\"的低语蛊惑，逐渐相信融合才是进化之路......
\"我看到了真相。\"苏晚在信息洪流中艰难地说，\"你不是我母亲。你甚至不是'他们'。你是......介于两者之间的某种错误。\"
她用力扯下那块蓝晶！
整个球形空间瞬间陷入黑暗。所有的克隆体胚胎同时发出刺耳的尖叫，然后如同被戳破的气泡般一个接一个爆裂！中央光球中的沈清婉身体剧烈抽搐，皮肤下的纹路开始崩溃。
\"你......不明白......\"她的声音重新变回沈清婉本来的音色，充满了痛苦和悔恨，\"我只是......想拯救......\"
\"我知道。\"苏晚轻声说，握紧那块仍在脉动的蓝晶，\"但现在，该休息了，妈妈。\"
沈清婉的投影露出最后一个微笑，然后如同晨雾般消散。随着她的消失，整个球形空间开始坍塌！月壤从四面八方挤压进来，蓝晶墙壁出现巨大的裂痕。
苏晚转身就跑，但出口已经被埋没。就在绝望之际，她手中的蓝晶突然亮起，投射出一道全息指引——墙壁上有一个几乎不可见的薄弱点。
没有时间思考，苏晚用尽全力撞向那个位置！
蓝晶墙壁在她面前碎裂，露出后面一条狭窄的隧道。她挤进去，在完全坍塌前一刻爬了出来，重新回到月表。
身后，巨大的蛇形建筑正在崩溃，蓝光如同垂死挣扎的野兽般闪烁不定。整个月面都在震动，尘埃扬起数千米高。
苏晚跪在月尘中，颤抖着摊开手掌。那块蓝晶已经失去了光泽，变成了一块普通的石头。而她的手腕上，同步率数字重新归零，烙印也完全消失了。
\"傅司寒？\"她轻声呼唤，\"你还在吗？\"
没有回应。只有月球永恒的寂静包围着她。
但当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时，发现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淡淡的双蛇衔尾图腾——与傅司寒胸口的一模一样。
图腾随着她的心跳微微闪烁，如同无声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