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妈妈她……不是病死的。”
外婆干涩低沉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丧钟,在小小的、弥漫着草药暖香的旧屋里轰然撞响!每一个字都像裹挟着万钧雷霆,狠狠砸在我的灵魂深处!
不是病死的……
不是病死的!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骤停了一瞬,随即疯狂地擂动起来,撞击着脆弱的肋骨,发出沉闷而巨大的声响!血液轰地一下全部涌向头顶,又在瞬间冰冷地倒流回去,四肢百骸一片刺骨的冰凉!
前世产房里冰冷的绝望,母亲照片上温婉宁静的笑容,苏正宏的冷漠,王美娟的刻薄,还有那件旗袍上刺目的暗褐色血痕……所有的画面如同破碎的镜片,在脑海中疯狂旋转、切割!
不是病死!那是什么?!
窒息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口鼻!我猛地抬起头,死死抓住外婆枯瘦如柴的手臂,指尖因为用力而深陷进她松弛的皮肤里!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汹涌而来的恨意而嘶哑变调:“外婆!你说什么?!妈妈她……她到底是怎么……”
“晚晚!”外婆猛地打断我,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一种近乎惊惧的锐利光芒!她枯瘦的手指如同铁钳,反手死死扣住了我的手腕!力道之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甚至让我感到了疼痛!
她浑浊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极其警惕地扫过紧闭的窗户,扫过门外沉寂的小院,仿佛在黑暗中潜藏着无数窥探的耳朵。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布满皱纹的脸上是一种深沉的、混合着巨大悲痛和强烈忌惮的复杂表情。
“别问!现在……还不是时候!”外婆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警告,“知道的越多……越危险!那些人……那些人还在看着!”
那些人?哪些人?!
巨大的谜团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心脏,勒得我几乎喘不过气!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疯狂爬升!外婆眼底深处那毫不掩饰的恐惧,像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穿了我复仇的怒火!母亲之死背后,隐藏着比苏正宏、王美娟之流更恐怖的存在?!
“外婆……”我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不甘和惊疑。
“听外婆的!”外婆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严厉,枯瘦的手紧紧地握住我的手腕,仿佛要将某种力量传递给我。她浑浊的目光死死锁住我的眼睛,那里面翻涌着无尽的悲怆和一种近乎哀求的沉重。“活下去!晚晚,你首先要活下去!拿回你妈妈留给你的东西!那是她……用命换来的!有了它……你才有机会!”
活下去!拿回妈妈留下的东西!
这八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灵魂深处!瞬间压下了所有翻腾的疑问和恨意!对!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外婆的恐惧如此真实!这破旧的小院并非绝对安全!苏家和陆家的报复随时可能如同恶兽般扑来!我必须尽快强大起来!而母亲留下的遗产,是唯一的资本,是复仇的基石!
前世,直到惨死,我也未能完全弄清母亲到底留下了什么,只知道那些东西价值连城,足以让所有豺狼眼红。而开启遗产的关键,是三把密钥——苏家、外婆、律所各持其一!
外婆这里……她刚才为我上药时拿出的那个青花瓷罐……难道?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那个被外婆郑重放回旧木箱深处的青花瓷小罐。
外婆顺着我的目光看去,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了然,更深的是一种沉重的决绝。她没有说话,只是动作极其缓慢而郑重地,再次打开了那个旧木箱。枯瘦的手指没有去碰那个青花瓷药罐,而是在箱子最底层,一个极其隐蔽的夹层里,摸索着。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械弹响。
一块小小的、毫不起眼的黑色木片被外婆取了出来。木片只有半截手指大小,边缘磨损得厉害,呈现出一种被岁月摩挲出的温润光泽。木片的一面,用极其细密的刀工,雕刻着一个繁复到令人眼花的、如同无数藤蔓纠缠盘绕的徽记!那徽记的中心,隐约可见一个变体的“沈”字!
没有璀璨的光芒,没有逼人的气势。只有一种沉淀了时光的、内敛而厚重的力量感!
“这是你妈妈……留在我这里的钥匙。”外婆的声音干涩而沉重,将那块小小的黑木片郑重地、如同交付千斤重担般,放进了我的掌心。
木片入手温润微沉,带着外婆指尖的温度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感。指尖触碰到那繁复的徽记,仿佛能感受到母亲残存的气息。
“外婆密钥……”我喃喃着,紧紧攥住了这块小小的黑木片,如同攥住了通往复仇之路的第一块拼图!冰冷的木片硌在掌心,带来一种踏实的刺痛感。
“律所那一把……”外婆的声音带着一丝担忧,“保管人是陈律师,他是你妈妈最信任的人……但这么多年过去……”她的话没有说完,但眼底的忧虑清晰可见。苏正宏和王美娟的势力,恐怕早已渗透。
“外婆放心。”我抬起头,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已被强行压下,只剩下冰封的决绝和一丝属于猎手的冷静。“我知道该怎么做。”
最难啃的骨头,是苏家!是苏正宏亲自保管的那最后一把密钥!它必然被藏在苏家守卫最森严的地方——地下保险库!前世,我曾无意中听到苏正宏对王美娟炫耀过,那保险库的密码,是他某个情妇的生日!一个他以为永远不会有人知道的秘密!
而那个情妇的生日……恰恰是前世,陆铭轩为了讨好苏正宏,无意中透露给我的!一个被他当成趣闻、却足以致命的细节!
冰冷的计划如同精密的齿轮,在脑海中瞬间成型!
“外婆,”我站起身,尽管脚底的伤口在药膏的作用下清凉一片,疼痛大减,但每走一步仍有细微的刺痛传来。我强忍着,目光扫过墙角那片在昏黄灯光下泛着诡异暗红色光泽的血灵芝,“我可能需要一点……那个药膏。”
外婆浑浊的目光顺着我的视线看去,落在那些如同凝固血滴般的菌菇上,眼底闪过一丝了然,更深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她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动作极其小心地,再次打开那个青花瓷药罐,用一把干净的竹片,挖出指甲盖大小、泛着微弱暗红光泽的药膏,用一块干净的油纸仔细包好,递到我手里。
药膏入手微凉,带着浓烈奇异的药香。这不仅仅是为了可能的伤势,更是为了应对苏家可能设下的任何阴毒手段!母亲留下的东西,绝非凡品!
“万事小心,晚晚……”外婆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担忧,枯瘦的手紧紧抓着我的手臂,仿佛一松手我就会消失。
“等我回来,外婆。”我反手握住她冰冷枯瘦的手,用力捏了捏,眼底是磐石般的坚定。素白的旗袍下摆沾染的暗褐色血痕,在昏黄灯光下如同燃烧的图腾。
没有过多停留。趁着夜色最深沉的时刻,我告别了外婆那如同灯塔般温暖却充满忧虑的小院,再次融入了冰冷的黑暗。这一次,目标明确——苏家!
……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苏家别墅如同沉睡的巨兽,匍匐在寂静的园林深处。白日的喧嚣和昨夜的混乱早已散去,只留下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和冰冷。巡逻的保镖明显增加了,探照灯的光柱如同幽灵的眼睛,在庭院里来回扫视。
我如同一道没有实体的影子,凭借着前世对这里的熟悉和对黑暗的适应,巧妙地避开了所有明岗暗哨。赤裸的脚早已被外婆的药膏神奇地修复了大半,踩在冰冷的草地上只有细微的刺痛感。
目标:主宅地下室入口。那里有直通地下保险库的电梯。
入口隐藏在书房厚重的书架之后。前世,我曾在一次偶然的机会,看到苏正宏开启过机关。
书房的门虚掩着,里面一片漆黑。我如同狸猫般闪身而入,反手轻轻合上门。黑暗中,只有自己压抑的呼吸和擂鼓般的心跳。
摸索着走到记忆中的位置,指尖触碰到书架上某本厚重的精装书脊。用力一按!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械声响起。沉重的书架无声地向一侧滑开,露出后面冰冷的金属电梯门和闪烁的密码键盘。
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来了!最关键的一步!密码!苏正宏那个情妇的生日!前世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陆铭轩那带着轻佻笑意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响起:“……苏董还真是老当益壮,给那个小模特过生日,出手就是一套海景别墅,啧啧,生日是……”
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悬停在冰冷的密码键盘上方。冰冷的金属触感刺激着神经。六个数字……必须一次成功!一旦错误触发警报……
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所有翻腾的情绪,指尖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精准,按下了那六个早已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数字!
“滴…滴…滴…”
每按下一个数字,冰冷的电子音在死寂中响起,都如同重锤敲在心脏上!
最后一个数字落下!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叮——”
一声清脆的、如同天籁般的电子提示音!
金属电梯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露出里面狭小而冰冷的空间!成功了!
巨大的狂喜瞬间冲上头顶!但下一秒,就被更深的警惕取代!不能松懈!真正的考验在里面!
我闪身进入电梯,按下地下三层的按钮。电梯无声而平稳地下行,狭小的空间里只有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冰冷的金属墙壁映出我苍白而紧绷的脸,素白的旗袍上,那片暗褐色的血痕在顶灯下显得格外刺眼。
“叮。”
电梯门再次打开。
一股混合着金属、机油和干燥剂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眼前是一条笔直的、泛着冷白色金属光泽的通道。通道尽头,是一扇厚重无比、闪烁着幽蓝色冷光的合金大门——苏家地下保险库的核心!
大门紧闭着,门旁同样是一个闪烁着幽光的密码键盘。但这还不是全部!通道两侧的墙壁上,密密麻麻布满了无数细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红外线感应孔!幽暗的红色光点在空气中若隐若现,交织成一张无形的、致命的死亡之网!任何未经授权闯入的物体,哪怕是一只苍蝇,都会瞬间触发最高级别的警报和防御系统!
前世,苏正宏曾得意地炫耀过这里的安保级别,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破膛而出!外婆给的黑木片密钥,是开启最终大门的凭证,但如何通过眼前这片红外线矩阵?!
时间紧迫!天快亮了!巡逻的保镖随时可能发现异常!
我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前世记忆的碎片飞速闪过!苏正宏开启保险库的场景……他除了输入密码,似乎……似乎还做了一个极其隐蔽的手势?在输入密码的瞬间,他的左手小指,似乎极其快速地、不易察觉地触碰了一下密码键盘下方一个极其微小的、如同装饰花纹般的凸起?!
那是什么?!难道是……双重验证?!一个连他自己都未必时刻记得、却刻在身体本能里的安全措施?!
赌了!只能赌!
我死死盯着那扇厚重的合金大门,目光如同淬了火的利刃!屏住呼吸,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如同行走在刀尖上,向着那闪烁着幽蓝光芒的密码键盘靠近!
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踩在薄冰之上!冰冷的空气里,那些幽暗的红色光点如同毒蛇的复眼,死死地锁定着我!
近了!更近了!
距离密码键盘只有三步之遥!
就在这时!
“谁?!谁在里面?!” 一个低沉而充满警惕的厉喝声,如同惊雷般,猛地从通道入口处炸响!
是管家!那个永远跟在苏正宏身后、如同影子般沉默寡言、眼神却如同毒蛇般阴冷的管家!他怎么会在凌晨出现在这里?!
巨大的惊骇如同冰水浇头!心脏瞬间沉入谷底!
我猛地回头!
通道入口的电梯门不知何时已经无声地合拢!管家那穿着黑色燕尾服、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正静静地矗立在通道入口的阴影里!他手里没有拿武器,但那阴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死死地钉在我身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和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残忍!
“苏晚小姐?”管家冰冷的声音在空旷的金属通道里回荡,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这么晚了,您穿着这身……不太方便的衣服,跑到老爷的保险库来……有何贵干?”
他的目光扫过我身上染血的素白旗袍和赤裸的双脚,嘴角勾起一抹极其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
“我……”喉咙像是被堵住,大脑飞速运转寻找借口,但任何借口在此时此地都显得苍白无力!
“老爷吩咐过,没有他的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保险库。”管家缓缓地向前踏出一步,皮鞋踩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发出清脆而压迫的回响。他那阴鸷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扫过我紧握的拳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小姐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是老爷丢失的物件吗?请交给我。”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姿态。眼神里的威胁如同实质的刀锋!
通道两侧墙壁上,密密麻麻的红色光点依旧在幽暗中闪烁,如同无数只窥探的眼睛。身后的合金大门如同冰冷的巨兽,沉默地矗立着。
前有红外线死亡矩阵,后有阴险毒蛇般的管家!进退维谷!绝境!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锁骨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
怎么办?!硬闯红外线?必死无疑!束手就擒?功亏一篑!母亲的血仇,外婆的期盼,自己的复仇之路,难道就要断送在这里?!
不!绝不!
外婆枯瘦却坚定的身影,母亲照片上温婉的笑容,陆铭轩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脸……无数画面在脑海中疯狂闪回!一股冰冷的、带着毁灭气息的决绝,如同岩浆般从灵魂深处喷涌而出!
赌!只能赌那一丝渺茫的记忆!
就在管家带着阴冷的笑意,再次向前逼近一步,那只伸出的手几乎要触碰到我的瞬间!
我猛地转身!不再看他!不再理会身后的威胁!
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力量!所有的赌注!全部凝聚于一起!
我的身体如同最精密的仪器,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在管家错愕的目光中,在红外线感应孔即将捕捉到我动作轨迹的临界点——
我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猛地扑向通道尽头那闪烁着幽蓝光芒的密码键盘!
指尖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狠狠地按下了记忆中苏正宏情妇的生日数字!同时,左手小指如同闪电般弹出,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戳向密码键盘下方那个极其微小、如同装饰花纹般的凸起!
“滴滴滴滴滴——!”
急促的按键声和指尖撞击金属的脆响,在死寂的通道里如同惊雷炸裂!
“你找死!”身后,管家惊怒交加的咆哮声和急速逼近的脚步声同时响起!
通道两侧墙壁上,所有幽暗的红色光点骤然亮起!如同无数只被激怒的恶魔之眼!刺耳的警报尖啸声即将撕裂空气!
完了吗?!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立判的瞬间!
“嗡——!”
一声低沉而巨大的机械轰鸣声,猛地从厚重的合金大门内部传来!盖过了管家的怒吼,盖过了即将拉响的警报前奏!
紧接着——
“嗤——!”
一阵强劲的气流喷射声!
通道两侧墙壁上,那些骤然亮起、即将喷射出致命激光束的红色感应孔,如同被瞬间掐住了喉咙!光芒骤然熄灭!
那张无形的、致命的红外线死亡之网,竟然在最后一刻——解除了!
与此同时!
“咔哒!轰隆——!”
沉重的合金大门内部传来一连串巨大而复杂的金属构件解锁声!如同沉睡的巨兽被唤醒!厚重的、闪烁着幽蓝冷光的合金大门,竟缓缓地、无声地向内开启了一条缝隙!
冰冷的、混合着陈旧纸张和金属气息的气流,从门缝中汹涌而出!
成功了!赌对了!
巨大的狂喜如同电流瞬间窜遍全身!肾上腺素的飙升压倒了所有疲惫和恐惧!
“站住!”管家气急败坏的怒吼在身后咫尺响起!带着凌厉劲风的手爪几乎要抓住我的肩膀!
来不及了!
在合金大门开启到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瞬间!我如同游鱼般,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侧身挤了进去!反手用肩膀狠狠撞向正在开启的厚重门扉!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
厚重的合金大门带着巨大的惯性,狠狠地、决绝地撞了回去!将管家那张因惊骇和暴怒而扭曲的脸,以及他伸出的、带着毒蛇般阴冷气息的手爪,彻底隔绝在冰冷的金属之外!
“咚!!”
沉闷的撞击声和管家被门板撞飞的、压抑的痛哼声被厚重的合金彻底隔绝!
世界,瞬间安静了。
只有我粗重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喘息声,在冰冷、空旷、散发着金属和纸张气息的巨大保险库内,孤独地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