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的骄阳如同炽热熔炉,将穿越乡镇的青石板路炙烤得扭曲变形,老槐树叶子蜷缩成焦黄的卷边,在热浪中奄奄一息。指挥部内,老式吊扇发出不堪重负的 “吱呀” 声,搅动着凝滞的空气,却吹不散弥漫的紧张气息。李思成的中山装早已被汗水浸透,深色汗渍在后背晕染出不规则的地图形状,他的食指机械地摩挲着墙上日历用红笔圈出的 “办学审批结果公示日”,纸张边缘被蹭得毛边翻卷,仿佛他此刻濒临崩溃的神经。
桌上那杯铁观音不知被温热了多少次,杯壁上凝结的水珠不断汇聚,顺着陶瓷纹路蜿蜒而下,在木质桌面上晕开深色的痕迹。自从审核组离开,这样的场景每日都在上演,茶水的温度起起落落,恰似他跌宕起伏的心情。
“李总!王氏集团又在煽动家长闹事!” 小苏跌跌撞撞地撞开房门,马尾辫松散地垂在肩头,发丝黏着细碎的草屑,显然是匆忙赶来。她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紧紧贴在通红的脸颊上,胸脯剧烈起伏,手中的平板电脑泛着冷光,屏幕上跳动的恶意评论如毒蛇吐信:“所谓穿越教育就是骗局”“把孩子送去吃苦的家长都是疯子”。这些文字像淬了毒的箭矢,狠狠刺痛着在场每个人的心。
张明远暴怒地将红缨枪砸向桌面,震得煤油灯剧烈摇晃,火苗在灯罩内疯狂跳动,将四周的人影投射在斑驳的墙面上,扭曲成狰狞的形状。“这帮缩头乌龟!” 他脖颈处青筋暴起,如同盘虬卧龙,“有胆就来看看孩子们如何用粗粝的双手修缮破败的校舍,如何在简陋的课桌上,用古老的算盘解出复杂的数学题!” 他的怒吼在狭小的空间内回荡,惊得梁上栖息的麻雀扑棱棱四散飞去,扬起阵阵细小的灰尘。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时,老式转盘电话突然发出刺耳的铃声,如同一道惊雷划破死寂。李思成条件反射般冲向电话,衣角带翻了桌上的砚台,浓稠的墨汁如黑色的瀑布倾泻而下,在整改报告上晕染开一朵朵狰狞的墨花。“喂?赵局……” 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握着听筒的手掌满是冷汗,将塑料外壳浸得滑腻,仿佛随时都会脱手。
电话那头传来爽朗的笑声,带着穿透时空的力量:“老李,省厅正式批复了!穿越乡镇中学,准办!” 这简短的几个字,却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李思成心上。时间仿佛在此刻凝固,他怔怔地握着听筒,泪水毫无征兆地奔涌而出,模糊了视线。那些在深夜里挑灯修改方案,困得眼皮打架却仍强撑着的疲惫;面对王氏集团网络攻击,孤立无援时的绝望;与审核组据理力争,喉咙嘶哑却仍坚持的执着,此刻都化作滚烫的热泪,顺着脸颊肆意流淌,滴落在中山装前襟,晕开深色的痕迹。
“李总!李总!” 小苏焦急的呼喊声将李思成拉回现实。他缓缓抬起头,透过朦胧的泪眼,看见窗外尘土飞扬。张铁牛骑着那辆老旧的二八自行车,风驰电掣般驶来,车铃被按得叮当作响,后座绑着的铜锣随着颠簸发出杂乱的轰鸣。后面跟着浩浩荡荡的队伍,乡亲们举着自制的横幅,上面 “穿越中学万岁” 几个大字歪歪扭扭,墨迹被汗水晕染得模糊,却是小胖用颤抖的手,饱含着期待与希望写下的。
“李总!村口大喇叭广播了!” 张铁牛满脸通红,跳下自行车时险些摔倒,他挥舞着红缨枪,枪缨在风中猎猎作响,“今晚摆流水席,全乡镇的老母鸡都让张婶炖上,不醉不归!” 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浪直冲云霄,震得树叶沙沙作响。
然而,欢呼声如同一把被突然掐断的琴弦。几辆黑色轿车如同蛰伏的恶兽,碾过青石板路,刺耳的刹车声撕裂了喜悦的氛围。王氏集团的法律顾问身着笔挺西装,皮鞋擦得锃亮,嘴角挂着阴鸷的笑容,手中的文件夹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缓缓走下车。“李思成,别高兴太早。” 他慢条斯理地翻开文件,眼神中满是挑衅,“我们刚收到消息,你们土地审批的某个环节存在程序瑕疵,现在必须立即停工整改。”
现场瞬间陷入死寂,空气仿佛被抽走,令人窒息。张明远抄起算盘,算珠噼里啪啦散落一地,他怒目圆睁:“放你娘的狗屁!教育局都批了,你们算哪门子拦路虎!今天非要给你们点颜色瞧瞧!” 阿强带着安全巡逻队迅速围拢,红袖章在风中翻飞,少年们眼神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李思成深吸一口气,缓缓擦干脸上的泪痕,向前迈出坚定的步伐。他的眼神平静却透着令人胆寒的威压,仿佛一柄出鞘的宝剑,锋芒毕露:“赵副局长刚刚亲自致电,审批文件此刻正在加急送达。” 他的手指如利剑般划过对方递来的文件,“倒是贵公司,涉嫌恶意诽谤、网络攻击,我的律师函已经在路上了。是要我现在就给你念念里面的条款?”
话音未落,一阵震耳欲聋的摩托车轰鸣声由远及近,如同滚滚惊雷。老魏风驰电掣般驶来,皮衣上沾满尘土,护目镜下的双眼却炯炯有神,怀里死死抱着一个大红信封。“李总!红头文件!” 他跳下车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但脸上却笑开了花,“顺带把那帮黑客的服务器给端了,他们的老巢被我们一锅端,看他们还敢不敢兴风作浪!”
霎时间,欢呼声响彻云霄,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孩子们举着自制的灯笼涌上来,灯笼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太阳和笑脸,每一笔都饱含着对未来的憧憬;小芳扎着鲜艳的红头绳,清脆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我们有学校啦!以后能光明正大地读书啦!再也不用偷偷摸摸学习!” 张婶端着刚出锅的红烧肉从人群中挤出来,肉香混着柴火的香气,弥漫在整个乡镇,勾起人们肚里的馋虫。
夜色渐深,篝火堆熊熊燃烧,火苗欢快地跳跃着,映红了每个人的笑脸。人们围着篝火载歌载舞,跑调的歌声和着笑声,在夜空中久久回荡。有人拉起了二胡,苍凉的曲调中却充满了喜悦;有人敲起了脸盆,节奏虽然凌乱,却满是对未来的期待。李思成坐在老槐树下,看着孩子们嬉戏打闹的身影,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远方,那个被溺爱侵蚀,整日游手好闲,让他操碎了心的儿子李晓聪的模样,浮现在脑海中。他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儿子,爸爸一定能把你从泥潭里拉出来,这片充满希望的土地,也将是你的重生之地。”
突然,手机震动起来,将李思成的思绪拉回现实。是赵副局长发来的消息:“老李,省厅决定将穿越乡镇列为重点教育改革示范区。不过…… 下个月有个全国教育峰会,点名要你去分享经验。准备好了吗?” 李思成抬头望向星空,点点繁星闪烁,仿佛是无数希望的火种,在黑暗中指引着方向。他回复:“赵局,我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无论前方还有多少挑战,我都不会退缩。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带着孩子们闯出一条路!”
八月末的风掠过他的脸庞,带着一丝秋意的清凉,吹散了他一身的疲惫。李思成知道,这只是开始,前方还有无数的挑战等着他。但此刻,看着眼前这片被篝火映得通红,充满希望与欢笑的乡镇,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李晓聪在这里蜕变的模样,看到了无数孩子走出阴霾,奔向光明未来的身影。而他,也将化身为守护这片希望之地的战士,为了孩子们的未来,披荆斩棘,一往无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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