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村的这个冬天,彻底颠覆了以往猫冬的传统。往年的沉寂被一种近乎狂热的劳动热情所取代,仿佛空气中都弥漫着汗水和希望混合的独特味道。
开荒大幕,在杜远“仙童”的号令下,轰轰烈烈地拉开!
杜老汉名义上挂帅,实际的总工程师和总调度却是十岁的杜远。他拿着根小树枝,在泥地上画着歪歪扭扭的规划图,像模像样地分派任务:
“三具神犁是主力!杜五爷、七叔公、大山伯,你们三位老把式扶犁!二牛、铁柱、栓子,你们壮实,负责牵牛和清理犁出来的草疙瘩、碎石头!”
“婶子们、姐姐们,还有半大的小子丫头们,负责用镐头锄头啃边角硬骨头,把犁过来的大土块敲碎,石头捡出来垒到地头!”
“子腾子鄂!”
“在!”两个跟班立刻挺起小胸脯。
“你俩……嗯,负责巡视全场,传递消息,还有……给大家鼓劲!”杜远实在想不出这俩活宝能干啥正经营生。
“得令!”两人兴奋得像是得了将军令,扛着比他们还高的小旗子(不知从哪扯来的破布)就冲进了“工地”。
村东头那片最大的荒地瞬间变成了巨大的工地。
“嘿——呦!”“走——嘞!”雄浑的号子声此起彼伏。
三头老黄牛喘着粗气,拉着崭新的曲辕犁,锋利的铁铧深深地切入沉睡多年的土地,发出沉闷而悦耳的撕裂声。弯曲的犁辕使得转弯灵活异常,扶犁的老把式们脸上都带着新奇和畅快的笑容,他们从未如此省力又高效地耕过地!
妇女和孩子们紧随其后,镐头锄头挥舞得飞快,清理着残余的草根,将翻出的巨大土块敲碎。孩子们把捡出来的石头比赛似的往地头运,居然不知不觉垒出了几道蜿蜒曲折、颇具艺术感的矮石墙。
空气中弥漫着新翻泥土的腥气、汗味、还有牛粪的气息,虽然不好闻,却充满了生机勃勃的力量感。
好景不长。曲辕犁效率是高,但对牛的负荷也远超直辕犁。才干了三四天,村里那三头堪称“元老”的老黄牛就先不干了。它们先是消极怠工,步子迈得比大家闺秀还小,后来干脆直接趴窝,任你鞭子吆喝、胡萝卜引诱,就是不起来,大大的牛眼里充满了“俺老了,折腾不动了”的哀怨和“这届人类太狠了”的控诉。
“咋办?牛累趴了!”众人傻眼了。
杜远摸着下巴,沉吟片刻(努力回忆现代农业知识):“不能竭泽而渔……呃,就是不能把牛累死!这样,牛耕地半天,休息半天!牛休息的时候,咱们人上!用镐头刨!”
于是,场面变成了滑稽的“人牛轮班制”。牛干活时,人辅助;牛休息时,男女老少齐上阵,挥舞着镐头向坚硬的土地发起进攻。进度虽然慢了些,但没人抱怨。杜子腾试图给一头趴窝的老牛做“思想工作”,凑到牛耳朵边大喊“加油!为了饼子!”,被不耐烦的牛尾巴“啪”地一下抽在脸上,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某天下午,杜子鄂吭哧吭哧地挖一块顽固的石头时,忽然觉得锄头碰到了什么硬物,不是石头的感觉。他兴奋地大叫:“宝藏!远哥!俺挖到仙界宝贝了!”这一嗓子把周围的人都吸引了过来。
大家七手八脚帮他把那东西挖出来,果然是一个沾满泥土的密封陶罐!所有人的呼吸都急促了!莫非真是河神藏的宝贝?
杜子鄂小心翼翼(又迫不及待)地砸开陶罐——里面是半罐子绿锈斑斑的铜钱,看形制不知是隋朝还是更早的,而且大部分锈蚀得连字都看不清了,根本花不出去。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但“挖到古董”这事却像一阵风传遍了工地,极大地激发了村民们的“考古”热情。接下来几天,大家开荒时都心不在焉,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地面,盼着能挖出点金银财宝,效率反而下降了。杜远哭笑不得,只好站到一块大石头上宣布:“全体注意!谁再不好好开荒光想着挖宝,明年分仙种的时候,他家分到的红薯保准长得像这铜钱一样又小又硬!”此言一出,“考古热”才瞬间降温。
看着大家劳动强度大,杜远想着得补充营养。他打起了村里那几只仅存的母鸡的主意,派左右护法去“协商”借几个鸡蛋。
杜子腾杜子鄂领命而去,结果战术极其拙劣,直接伸手去掏,被护窝的母鸡追得满山跑,不仅蛋没拿到,还把鸡窝弄得一团糟,最后顶着一头鸡毛回来复命。杜远看着这两个不成器的跟班,长叹一声。
最后,他动用“仙粮储备”,每天让妇人们熬上几大锅浓浓的红薯玉米粥,送到地头当加餐。那香甜温热的气息弥漫在寒冷的空气中,简直是最诱人的动力。大家捧着碗,吸溜着香甜的粥,浑身暖洋洋的,疲惫一扫而空,干劲更足了。杜子鄂每次都喝得肚子滚圆,还理直气壮:“俺得多喝点,才有力气看住田鼠不给仙种搞破坏!”
在整个开荒过程中,杜远就像个小救火队长,又像个总工程师。他一会儿跑到犁地现场,指导老把式如何调节犁评控制深度;一会儿又去检查大家堆沤绿肥(杂草秸秆)的方法对不对;还得时刻提防着杜子腾试图给牛表演翻跟头以激励其干活,或者杜子鄂试图和洞里探头的田鼠进行“和平谈判”。
他虽然年纪小,但每每都能说到点子上,解决实际问题。村民们看他的眼神,除了最初的敬畏,更多了深深的信服和依赖。他甚至不经意间提了句“要是能有点豆子种旁边就好了,能养地”,结果第二天,就有好几户人家把自家珍藏的、舍不得吃的各种豆子拿了出来,询问“仙童”该怎么种来“养地”。
雪花终于飘飘洒洒地落下,温柔地覆盖了新开垦的、黝黑的土地,开荒不得不暂告一段落。
村民们站在地头,看着这一冬天辛苦开拓出的、面积几乎翻倍的土地,虽然人人疲惫,手掌磨破了皮,腰酸背痛,但脸上却洋溢着满足和憧憬的笑容。
杜远也站在雪中,小小的身影却仿佛蕴含着巨大的能量。他已经在心里盘算着:开了这么多地,肥力得跟上啊…光是堆肥沤肥好像还不够劲…是不是该想办法搞点更厉害的?比如…有没有可能找到磷矿?或者烧点骨粉?实在不行,号召大家多捡点贝壳砸碎也行啊…
这个冬天,杜家村没有在沉寂中忍耐,而是在汗水和欢笑中开拓。杜远知道,这片雪层之下沉睡的土地,已然埋下了通往丰饶未来的种子。而他的“大唐农业改造计划”,才刚刚写下第一个精彩的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