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长安城为北疆大捷而万人空巷、为农业新政而暗流湍急之时,处于风暴边缘的金谷杜家村,却依然沿着自己独特而蓬勃的轨道运转。
这里有“金谷丰酌”与“金谷丰登楼”持续输来的金银活水,有“金谷建筑行”不断夯实的实业根基,更有杜远那颗永不安分、总想“再造乾坤”的勃勃雄心。
这一次,他剑指教育。
村里那座低矮破旧的塾学,在杜远眼中早已不合时宜,更配不上如今杜家村的万千气象。他毫不犹豫,下令:拆!
在原址之上,一座规模远超从前、足以令不少州学都黯然失色的宏大学堂拔地而起。杜远亲自为其命名——金谷学堂。
整座建筑以水泥砖石砌就,灰墙青瓦,厚重而恢弘。中央是一座可容数百人听讲的巍峨讲殿,飞檐如翼,厅堂开阔,光线充沛。四周环绕着数十间整齐的教室、书香隐隐的藏书楼、夫子憩息的雅室、学子住宿的斋舍,以及一片可供跑马习射的宽阔操场。
规划严整,设施完备,竟能同时容纳近两千学子在此修文习武!其手笔之阔,投入之巨,闻者无不咋舌。
杜远昭告全村:凡杜家村村民(包括原住民与已编入垦植团的流民)子弟,无论贫富,一律免去束修,免费入学!所需书本纸墨,均由学堂一体供给!
消息如惊雷炸响,杜家村再次沸腾。村民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让孩子不花分文就能读书明理,这是祖辈梦中都不敢有的奢望!顷刻间,家家户户争先恐后地将适龄孩童送来报名,学堂门前长队如龙,孩子们眼眸清亮,里面跳动着对未知世界的渴求与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管理如此规模的学堂,需得力干才。杜远想起了魏征家的那个——魏叔玉。此子历经军训打磨,性子沉静稳妥,办事细致勤勉,兼通文墨,更因魏征的门风熏陶,自带一股端方清正之气,实为执掌学堂的绝佳人选。
杜远找到魏叔玉,将“金谷学堂总负责人”的重担交付于他。魏叔玉深感此托千钧之重,意义非凡,激动得指尖微颤,郑重立誓必竭尽肱骨之力。
教材乃另一根基。杜远深知传统蒙学晦涩低效,他决心将记忆中那两件启蒙利器——拼音与《三字经》——进行一番“大唐本土化”的精妙改造。
他拉着魏叔玉与几位延请来的老成夫子,闭门数日,依据当世通行的语音,重新排定了声母、韵母,编纂出详尽的拼音口诀歌谣。
同时,对《三字经》内容动了大手术,删尽赵宋之后的人事,增补从三皇五帝直至隋唐的华夏史脉、先贤典故、自然常识与道德训诫,使其既押韵上口,又完全契合大唐时空,成为一本前所未有的蒙学奇书。
有了教材,更需良师。杜远摒弃那些只知寻章摘句的迂腐老儒,转而广招那些出身寒微、年轻锐进、思维活络、易于接纳新知的贫寒士子。他许以极优厚的酬劳,更向他们描绘一幅宏图:在此教学非仅为糊口,更是投身一项“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伟业。
这些青年教师虽略显稚嫩,却热情似火。在魏叔玉的统筹与杜远亲撰的“教学指要”(内含拼音教授法、鼓励质疑、实物教学等新异理念)引导下,整个金谷学堂虽略显忙乱青涩,却处处涌动着蓬勃的朝气。
学舍中传出的不再是死气沉沉的机械背诵,而是孩童们用拼音咿呀拼读、齐声吟诵新编《三字经》的清脆嗓音,间或夹杂着师生之间活泼的问答与探讨。
最令人心魂震撼的,是杜远亲笔题写、镌刻于讲殿最前方巨幅照壁上的四句箴言,作为金谷学堂永不更易的校训:
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这横渠四句(被杜远抢先征用),宛若黄钟大吕,每一次诵读都令那些年轻夫子与年长些的学子血脉贲张,豪情满怀!它精准地叩响了寒门士子心中那份兼济天下、改变命运的深层渴望,化作了支撑他们前行的强大精神火炬。
金谷学堂的崛起,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沉寂千年的深潭,激起的涟漪远播杜家村之外。它宣告了一种全新的、普惠的、融汇实用与理想的教育范式的诞生。它不仅在传授学识,更在塑造新的魂灵与志向。
然而,杜远与魏叔玉皆心知肚明,这座看似书声琅琅、充满希望的学堂,其所高擎的“有教无类”与那震古烁今的校训,已然触动了世家大族垄断文教与仕途的根基。
它如一盏过于明亮的孤灯,注定会吸引扑火的飞蛾,也必将招致试图将其吹灭的狂风暴雨。
只是此时,风暴未至。金谷学堂内,阳光透过轩窗,照亮一张张求知的面庞,书声琅琅,生机盎然,宛如一个关于教育与未来的理想国,正在这片热土上顽强扎根。
而这颗深埋的种子,注定将在未来大唐的肌体中,生长出颠覆性的磅礴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