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斯内普和霍恩佩斯已经沉默地站在了校长办公室入口那只有丑陋的滴水兽石雕守卫的楼梯前。
只听斯内普对着石兽用着一种毫无起伏的语调说出了今日的口令:“柠檬雪宝。”
几乎瞬间,石兽就仿佛活了过来一般,敏捷地跳向一旁,其后方的旋转楼梯也开始缓缓地,无声地向上移动,显现出来。
随着他们踏上去,楼梯载着他们平稳上升,最终停在了那扇闪闪发亮的栎木门前。
然后斯内普抬起手,用指节敲响了门扉,声音并不算轻。
“请进。”只是片刻,阿不思·邓布利多那温和而富有穿透力的声音,立刻就从门内传来,仿佛早已在那等待了他们许久。
随着校长办公室的大门缓缓打开,接着便是旋转楼梯古老魔法特有的,几不可闻的嗡鸣声,在他们的身后缓缓合拢,并彻底隔绝了下层走廊里可能存在的窥探与喧嚣。
霍恩佩斯就这么亦步亦趋地跟在斯内普教授高大而压抑的身影后,踏入了霍格沃茨城堡的心脏,也是智慧与秘密的守护之地——霍格沃茨的校长办公室。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温暖而奇妙的景象。
圆形房间比想象中更加宽敞,墙上挂满了历代校长们“沉睡”的肖像画,他们发出均匀轻微的鼾声或梦呓。
细长腿的银制仪器,就在角落的桌子上旋转,喷吐着缕缕珍珠白的烟雾,发出悦耳的叮咚声。
空气里,似乎也弥漫着一种甜腻与陈旧交织的复杂气味。
例如柠檬雪宝的清新,羊皮纸的尘埃气,陈旧书籍的墨香,以及某种难以名状的,属于强大魔法本身的臭氧味道。
在房间一侧的镀金栖枝上,凤凰福克斯正慵懒地梳理着它如同熔融黄金与鲜血交织的华丽尾羽,在壁炉火光和银器微光的映照下,每一根羽毛都仿佛在流动。
但下一秒,这片充满生机与智慧的宁静,就被粗暴地打破了。
西弗勒斯几乎没有丝毫的停顿,更没有寻常的礼节性问候。
他就如同一条锁定目标的黑色猎犬,大步流星地穿过房间,并径直走到邓布利多那张堆满了书籍、卷轴和各种闪着奇异光芒的小玩意的半月形办公桌前。
接着,他动作近乎粗暴地将手中那本被施加了层层禁锢咒的黑色日记本,“咚”地一声沉闷地放在了光滑的红木桌面上。
那声音落下之时,简直不像是一本笔记本,更像是一块沉重的墓碑。
就在日记本脱离斯内普的掌控,与桌面接触的瞬间——
顿时,只听“锵——”的一声,凄厉、充满警示意味的凤鸣陡然撕裂了空气中的祥和。
福克斯猛地从栖枝上站起,巨大的翅膀完全张开,赤红的羽毛根根倒竖,它那优雅的长颈昂起,金喙张开,仿佛在向某种无形的,极其邪恶的存在发出最直接的挑战与驱逐。
它那双充满智慧的黑色眼眸里,不再是平日的温顺与超然,而是燃烧着熊熊的愤怒与毫不掩饰的警惕。
几乎在同一时刻,墙壁上那些原本沉浸在各自小憩或沉思中的历任校长肖像画,也如同被冰水泼醒般骚动起来。
他们不再是静止的画面,而是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压抑的惊呼和抽气声。
戴丽丝·德文特女士惊恐地用双手捂住了嘴。
菲尼亚斯·奈杰勒斯则夸张地试图从他自己的画框边缘钻出去,嘴里还喋喋不休地念叨着“黑暗!极致的黑暗!”。
其他肖像也纷纷交头接耳,目光或惊惧、或凝重、或厌恶地死死盯住了桌上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本子。
随后,是一股阴冷、粘稠、带着强烈侵蚀性与恶意的魔法波动,如同投入静湖的墨汁。
以日记本为中心,无声而迅速地扩散开来,甚至让房间里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度。
而那些原本正欢快旋转的银制仪器,此刻的转速也明显变得迟滞、紊乱起来。
阿不思·邓布利多就坐在桌后。
他今天穿着一件深紫色的长袍,上面用银线绣着复杂的,仿佛在缓慢移动的星月图案。
半月形的眼镜后,那双平日里总是闪烁着诙谐与智慧的湛蓝色眼睛,此刻所有的温和与轻松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种如同历经风霜磐石般的沉静与锐利。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了那本日记本上,那目光沉重得仿佛能穿透本子的封皮,直视其邪恶的核心。
随后,他缓缓抬起眼,视线越过眼镜框的上缘,看向了面色比平时更加苍白,下颌线条紧绷的西弗勒斯·斯内普。
然而,斯内普并没有回应邓布利多的目光。
只是用他那双漆黑如永夜、深不见底的眼眸,如同两把冰冷的锁,牢牢地锁定在紧跟在他身后,脸色同样有些发白的霍恩佩斯身上。
那眼神复杂得,几乎令人难以解读。
有未消的、如同余烬般暗燃的怒火,有深切的、几乎化为实质的担忧。
但更多的,是一种强硬的,不容置疑的示意:“你自己来解释清楚。”
闻言,邓布利多的目光顺着斯内普僵硬的视线,最终落在了霍恩佩斯身上。
男孩站得笔直,黑色的眼眸努力保持着镇定,但微微抿紧的唇线和放在身侧、不自觉蜷起的手指,显然泄露了他此刻内心的紧张。
见此,邓布利多的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说实话,若不是一年级暑假开始时,西弗勒斯那罕见的态度和近乎默认的暗示。
邓布利多或许永远也不会将眼前这个有着明显东方面孔,沉静黑眸的男孩,与记忆中那个总是眼神精明、头脑聪慧的罗斯林恩·科特勒联系起来。
他太了解西弗勒斯了,了解那份刻骨铭心的执念、悔恨与长达十余年的自我折磨。
正因为了解,他才最能分辨出,西弗勒斯对霍恩佩斯那种超乎寻常的,近乎偏执的在意与保护欲,是多么的不符合他平日对任何学生的漠然与苛刻。
即便在邓布利多冷静的观察下,霍恩佩斯与罗斯林恩之间的相似之处,其实也颇为模糊。
或许是那份超越年龄的,陷入思考时的沉静?
或许是那双黑眼睛里偶尔闪过的,与罗斯林恩如出一辙的,剖析事物本质时的专注光芒?
又或许,是此刻他站在这间充满压迫感的办公室里,面对两位最强大的巫师和最黑暗的黑魔法造物时,所展现出的那种可以压制的紧张、勇气与承担?
邓布利多不得不承认,如果剥离了西弗勒斯那层深刻入骨的滤镜,他实在很难将这个新生的,独立的灵魂与过去那个悲剧的影子完全重叠。
毕竟,这是全新的生命,一切重来,性格、行为方式产生变化也理所当然。
也许,胆子比前世更大了?
邓布利多想着,不禁在心里发出一丝无奈的喟叹。
毕竟记忆里的罗斯林恩,与眼前的孩子,他可实在找不出绝对属于对方特点的相似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