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片紫色的死亡之海。
数百道直径百米的雷霆光柱，在发射的瞬间便已融为一体。
它们撕裂了天空，蒸发了云层，抹除了一切阻挡在前方的空间与法则。
这股纯粹的、不讲道理的毁灭洪流，裹挟着一个霸主级势力无尽的怒火，朝着那个刚刚耗尽了所有力量的、摇摇欲坠的身影，吞噬而去。
天帝殿前，秦语妍她想也不想，便要化作冰凰真身冲上去。
一只温润的手，却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是风清月。
“来不及了。”
风清月的声音，带上了深深的无力感。
这不是圣人级别的战斗。
这是数百艘战争巨舰的齐射，是足以将一方大陆从版图上抹去的灭世伟力。
就算她此刻恢复到全盛时期的修为，也挡不住！
李玄机和那些刚刚归顺的天庭众臣，更是早已被这末日般的景象吓得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眼中只剩下无尽的绝望。
完了。
天庭，刚刚成立三日，便要随着他们的天帝，一同化为历史的尘埃。
高空之上，叶尘剧烈地喘息着。
【混沌开天】的一拳，抽干了他体内最后一丝混沌之力。
此刻的他，只是一个空壳。
他看着那片迅速放大的紫色光海，感受着那足以将自己气化一万次的毁灭气息，心中，却是一片平静。
他想躲，身体却不听使唤。
他想挡，丹田却空空如也。
但他的眼神，依旧没有半分畏惧，只有一丝遗憾。
终究，还是太过勉强了吗……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那最后的毁灭。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东方的天际，那支一直沉默的、由白玉神舟组成的武神殿舰队，动了！
“圣女殿下，不可！殿主有令，我们……”
武神战舟之上，云长老看着自家圣女那苍白如纸的侧脸，急声劝阻。
柳曦瑶没有看他。
她的凤眸，死死地，跨越了万米虚空，锁定了那道在紫色光海面前，渺小如同尘埃的黑色身影。
她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
那双清冷的眸子里，痛苦、悔恨、挣扎、不甘……无数种情绪在疯狂交织。
“滚出去……”
“这里，不欢迎你。”
那冰冷绝情的话语，还回荡在她的耳边。
可当她看到那片毁灭之海涌向他时，她脑海中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怨恨，都在一瞬间，轰然崩塌！
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他，不能死！
至少，不能死在这里！不能死在神霄圣地的手上！
“我再说一遍。”
“救他。”
她缓缓转过头，那双布满血丝的凤眸，死死地盯住了云长老和松长老。
“若是他死了，我便自毁道基，陪他一起上路。”
“届时，你们就带着武神殿的奇耻大辱，回去向师尊复命吧。”
“你们，选。”
云、松两位宿老，如遭雷击，浑身剧震！
他们看着柳曦瑶眼中那抹偏执到极致的疯狂，终于明白了。
圣女殿下，已经入魔了。
今天，若是叶尘死了，她就真的会跟着一起死！
一个混沌圣体固然重要，但一个道心破碎、心存死志的圣女，对武神殿的打击，同样是毁灭性的！
两害相权取其轻！
两位宿老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无尽的苦涩与决断。
“罢了！”
云长老仰天长叹一声，仿佛在瞬间苍老了千岁。
他猛然转身，对着整个武神殿舰队，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咆哮！
“武神殿，听我号令！”
“结【神光天壁阵】！全员听令，不惜一切代价，挡住这一击！！！”
命令下达。
数十艘白玉神舟，在瞬间，化作一道道流光，以一种玄奥的轨迹，横移长空！
它们在万分之一息的时间内，组成了一面巨大无比的白色光盾，如同一座圣洁的神山，横亘在了叶尘的身前，直面那片紫色的死亡之海！
“神光壁垒，开！！！”
嗡——！
所有白玉神舟之上，那圣洁的防御光芒，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绽放，彼此相连，汇聚成了一道厚达千丈的、凝如实质的巨大光墙！
光墙之上，一个古朴的“武”字，熠熠生辉！
做完这一切，几乎是在同一瞬间。
紫色的死亡之海，到了。
轰隆隆隆隆——！！！
天空中，升起了一朵巨大无比的、由紫色与白色光芒交织而成的蘑菇云。
那足以撕裂天地的巨大声响，迟了整整三息，才传递开来。
那一刻，天辰山脉的所有人，都暂时失去了听觉。
毁灭性的能量冲击波，如同席卷宇宙的罡风，朝着四面八方疯狂扩散！
离得最近的十几艘神霄圣地战舰，躲闪不及，竟被这股反冲的能量风暴，直接撕成了碎片！
天辰山脉的护山大阵，在这股余波的冲击下，轰然破碎！无数山峰被夷为平地，大地被撕开一道道深不见底的巨大裂谷！
天帝殿前，若非风清月在最后时刻，祭出了一件帝境的防御法宝，化作一个光罩护住了众人，恐怕所有人都会在这余波中，化为飞灰！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望向了碰撞的中心。
只见那面巨大的【神光天壁】，在紫色雷海的疯狂冲击下一道道狰狞的裂痕，在光墙之上疯狂蔓延！
武神殿舰队中，主持阵法的云长老和松长老，齐齐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萎靡下去。
他们身后的那些弟子们，更是有超过三成的人，直接被这股恐怖的反震之力，震晕了过去！
但，他们终究是挡住了。
当最后一丝紫色的雷光，消散在空中时。
那面布满了裂痕的【神光天壁】，也“咔嚓”一声，彻底破碎。
天空，再次恢复了清明。
只是，武神殿的数十艘白玉神舟，光芒都黯淡了许多，船体之上，布满了焦黑的痕迹。
“武神殿！！！”
神霄圣地舰队中，传来了护道长老那不敢置信的、气急败坏的怒吼！
“你们疯了吗？！你们这是要与我神霄圣地，全面开战吗？！”
柳曦瑶没有理会他。
她的目光，穿过破碎的光影，第一时间，看向了那个被她护在身后的身影。
叶尘，还活着。
他依旧悬浮在那里，黑色的帝袍在能量余波中狂舞。
那片毁灭性的攻击，终究没能伤到他分毫。
柳曦瑶那一直紧绷的身体，在这一刻，猛然一松。
一股巨大的虚脱感涌来，让她眼前一黑，娇躯摇摇欲坠。
叶尘缓缓转过身。
他看着那支光芒黯淡的白玉舰队，看着那些东倒西歪、口角溢血的武神殿弟子，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道同样摇摇欲坠的、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上。
四目相对。
跨越了生死，跨越了恩怨。
叶尘的眼神，无比复杂。
有获救的错愕，有计划被打乱的不悦，有对那股毁灭力量的后怕，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不知该如何面对的茫然。
他刚刚才用最伤人的话，让她滚。
转眼间，她却用整个武神殿舰队的安危，换回了他的命。
这算什么？
施舍？怜悯？还是……
覆水难收。
他亲口说出的四个字，此刻却变成了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他自己的脸上。
柳曦瑶也在看着他。
她那双曾经清冷如月的凤眸，此刻只剩下无尽的悲伤与一丝卑微的乞求。
她不求他能原谅。
她不求他能回心转意。
她只求，他能活着。
哪怕，他依旧恨她，依旧厌恶她。
只要，他活着。
“再来一次！给我充能！再来一次！！”
神霄圣地的护道长老，已经彻底疯了。
圣子死在了他的面前，若是不能将凶手带回去，他只有死路一条！
“长老！不行了！超过七成的战舰主炮，因为能量过载而损坏！剩下的，也需要至少半个时辰才能再次充能！”
有舰长传来绝望的报告。
“废物！一群废物！”
护道长老怒声咆哮，他猩红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武神殿的舰队，又看了看远处的叶尘。
他知道，今天，他已经杀不了叶尘了。
“好！很好！”
他发出一阵如同夜枭般的狞笑。
“武神殿，你们很好！”
“叶尘！你也很好！”
“你们给本座等着！今日之耻，我神霄圣地，必将用你们所有人的血，来洗刷！！”
他猛然一挥手。
“撤退！！”
残存的神霄舰队，不再恋战，调转船头，带着无尽的怨毒与不甘，狼狈地，朝着西方的天际，仓皇逃去。
一场足以颠覆整个中州格局的惊天大战，就以这样一种谁也无法预料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天辰山脉之上，只剩下了三方。
损失惨重的武神殿舰队。
死里逃生、筋疲力尽的天庭众人。
以及，悬浮在两者之间，成为全场焦点的，叶尘。
他看着那道白色的身影，沉默了许久。
最终，他缓缓开口。
声音，沙哑，而又充满了疲惫。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