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载电台正放着首软乎乎的情歌，吉他弦拨得轻，像扫过心尖的羽毛。顾衍之握着方向盘的手还带着点僵，指节因为刚才攥得太紧，泛着淡淡的白。副驾上的夏小星没闲着，正把那颗化了半边的草莓硬糖糖纸叠成小星星，叠到第三只时，突然凑过来晃了晃：“顾总，你看，这颗星星比刚才观星台的还甜，毕竟沾了你的口水。”
“夏小星！”顾衍之的耳朵“腾”地红了，比刚才告白时还红得彻底。他慌忙瞟了眼路况，把车速压得更慢，生怕分心闯了红灯，“糖是你递过来的，怎么还赖我？”话虽这么说，指尖却悄悄往她那边挪了挪，碰到她垂在腿边的发梢时，又像被烫到似的收了回去。
夏小星笑得肩头直晃，把叠好的糖纸星星塞进他西装口袋：“给你当纪念，省得你下次又把告白纸条弄丢。”她瞥到他口袋里露出的半截手机，屏幕还停留在林舟的消息界面，忍不住凑得更近，“林特助说的草莓蛋糕，是不是上次我在茶水间提了一嘴‘草莓酱多放才好吃’的那种？”
顾衍之的喉结滚了滚，假装专心看路：“他瞎买的，你要是不喜欢……”
“喜欢呀！”夏小星抢着说，眼睛亮得像装了星星，“上次团建你吃辣哭的那碗火锅，我就知道你跟我一样，喜欢甜口。不过顾总，你下次买草莓饼干，能不能别藏在背包侧袋？上次我帮你拿纸巾，饼干盒掉出来，撒了一路，保洁阿姨还问我是不是给松鼠囤粮呢。”
顾衍之的脸又红了几分，这次连耳尖都透着粉。他还记得那天的窘况，饼干撒在走廊时，夏小星蹲在地上捡，马尾辫扫过他的手背，软乎乎的。他当时脑子一热，把剩下的饼干全塞给她，说“不爱吃甜的”，结果晚上在办公室加班，盯着空饼干盒悔得直拍大腿。
“那不是怕你嫌腻吗？”他小声辩解，余光瞥见夏小星正偷偷用手机拍他，赶紧伸手去挡，“别拍！”
“就拍！”夏小星把手机举得更高，屏幕里映出他红着脸皱眉的样子，“这可是顾总难得的‘不严肃’时刻，得存下来当屏保，省得你在公司又摆着脸训我。”她顿了顿，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上次我画错你的头像，把你头发画成卷毛，你还说我‘不专业’，结果第二天我就看见你把那张画贴在办公桌隔板上了，别以为我没看见！”
顾衍之的手猛地攥紧方向盘，连方向盘套都被捏出几道印子。他确实贴了，还特意用透明胶带把边角粘牢，怕被风吹掉。有次林舟进来送文件，盯着画笑了半天，说“老板你这是栽了”，他当时还嘴硬说“只是觉得画得有趣”，现在被夏小星戳穿，只觉得脸颊发烫，像揣了个小太阳。
“那是……怕你伤心。”他找了个蹩脚的理由，刚说完就被自己逗笑，明明当时看见画里卷毛的自己，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夏小星笑得更欢了，伸手戳了戳他的胳膊：“顾总，你现在的样子，比刚才被萤火虫吓得跳起来还可爱。”
“我什么时候被萤火虫吓跳了？”顾衍之不服气，“那是怕你踩到虫子，我才往后退了半步。”
“哦？”夏小星拖长语气，掏出画夹翻了翻，抽出一张速写，上面画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踮着脚往后躲，面前飘着一只小小的萤火虫，旁边还标了行字：“顾总怕虫实录1.0”。“那这个是什么？我可是亲眼看见你跳起来的，比上次踩空台阶跳得还高。”
顾衍之的脸彻底红透了，伸手想去抢画，却被夏小星灵巧地躲开。她把画夹抱在怀里，像护着宝贝：“不给！这可是我的‘顾总糗事集’，以后还要接着画呢，比如下次你在游乐园坐过山车，喊得比我还大声的样子。”
正说着，夏小星的肚子突然“咕噜”叫了一声。她顿时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刚才光顾着追萤火虫，没吃多少东西。”
顾衍之眼睛一亮，像是找到了补救的机会，立刻打了转向灯：“前面有家24小时便利店，我带你去买吃的。”他记得林舟提过，这家店的草莓冰淇淋超受欢迎，夏小星上次在公司还说过“夏天就该吃冰的”。
车子刚停稳，顾衍之就率先推开车门：“你在车上等，我去买。”生怕晚一秒，夏小星就改变主意。他快步走向便利店，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个熟悉的身影，林舟正拎着个保温袋，怀里还抱着束用粉色包装纸裹着的玫瑰，站在路灯下东张西望。
“老板！”林舟看见他，眼睛一亮，赶紧跑过来，把保温袋往他手里塞，“我把蛋糕和玫瑰送过来了，蛋糕放保温袋里，没化！玫瑰我特意选的粉的，夏小姐不是喜欢浅色系吗？对了，我还买了草莓味的棒棒糖，放在……”
“你怎么来了？”顾衍之赶紧捂住他的嘴，回头往车里瞟了一眼，生怕夏小星听见。可还是晚了，夏小星正趴在车窗上，笑得眼睛弯成了缝，还朝他们挥了挥手。
顾衍之的脸瞬间垮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慌忙把玫瑰往身后藏，结果动作太急，花瓣掉了两片，飘落在地上。林舟还没意识到不对劲，还在絮絮叨叨：“老板你别藏呀，这玫瑰是我特意挑的，花期长，放在车上也好看……”
“林特助，辛苦你了。”夏小星推开车门走过来，目光落在顾衍之身后的玫瑰上，忍着笑说，“这玫瑰真好看，粉粉的，像顾总刚才脸红的样子。”
顾衍之的耳尖又开始发烫，他把玫瑰从身后拿出来，别扭地递到夏小星面前：“他……他瞎买的，你要是不喜欢，就扔了吧。”
“我喜欢呀！”夏小星接过玫瑰，凑到鼻尖闻了闻，“很香呢。不过顾总，你下次要是想送我花，不用让林特助跑腿，你自己买的，我会更喜欢。”
顾衍之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他张了张嘴，刚想说“好”，就被林舟打断：“老板，蛋糕里我加了草莓酱，还有你让我买的草莓冰淇淋，我放在便利店里了，我去拿！”说完，他一溜烟跑进了便利店，留下顾衍之和夏小星站在原地。
“顾总，你刚才是不是很紧张？”夏小星看着他泛红的脸颊，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脸好烫，是不是发烧了？”
“没有！”顾衍之往后退了半步，却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电线杆，发出“咚”的一声。夏小星吓得赶紧扶住他：“你没事吧？疼不疼？”
“没事。”顾衍之揉了揉后背，有点不好意思，“就是没注意。”
这时，林舟拎着两个冰淇淋走出来，递给他们：“老板，夏小姐，冰淇淋来了！我特意让店员多放了草莓酱。”
夏小星接过冰淇淋，挖了一勺递到顾衍之嘴边：“顾总，你尝尝，是不是你喜欢的甜口。”
顾衍之低头，含住勺子，草莓的甜香混着奶香在嘴里散开，比刚才的蜂蜜柚子茶还甜。他看着夏小星眼里的笑意，突然觉得，刚才的窘迫和紧张都值得，只要她开心，就算被她笑，就算被林舟拆台，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两人坐在车里吃冰淇淋，夏小星突然想起什么，从画夹里翻出一张速写，递给顾衍之：“你看，这是我刚才在观星台偷偷画的。”
画纸上是顾衍之抱着她的样子，背景是璀璨的星空，顾衍之的耳朵红红的，嘴角却带着浅浅的笑意。旁边还有一行小字：“顾总的拥抱，比星星还暖。”
顾衍之看着那张画，嘴角忍不住扬起来，越笑越开。他伸手，把夏小星的手攥在手心：“下次我带你去游乐园，我要让你画更多我的样子，不紧张的样子。”
“好呀！”夏小星点头，晃了晃他的手，“不过顾总，你刚才吃冰淇淋，嘴角沾到酱了。”她伸手，用指尖轻轻擦掉他嘴角的草莓酱，指尖碰到他的皮肤时，顾衍之的心跳又漏了一拍。
车子继续往市区开，夏小星靠在椅背上，把玩着手里的玫瑰，突然说：“顾总，你手机里的备忘录，是不是记了很多我的喜好？”
顾衍之愣了一下，才想起刚才不小心把手机屏幕亮给她看了，备忘录里记着“夏小星喜欢草莓味、喜欢星空、怕黑、画星空时缺深海蓝颜料”，还有“观星台要带驱蚊水（草莓味）、蜂蜜柚子茶（温的）”。
“那是……林舟记的，他怕我忘。”他又找了个蹩脚的理由。
夏小星笑了，从包里掏出个小小的笔记本，递给顾衍之：“你看，我也记了你的喜好呀。”
笔记本上记着“顾衍之喜欢甜口、不喜欢辣、怕虫子、系领带总系歪、帮我捡画夹时跑了两条街、冒雨帮我找颜料”，还有一行小字：“顾总虽然很笨，但很可爱，我喜欢他。”
顾衍之看着那行小字，眼眶突然有点发热。他转头看着夏小星，认真地说：“夏小星，以后我的喜好，不用你记，我会告诉你；你的喜好，我会记在心里，不会忘。”
夏小星的眼睛亮了亮，凑过去在他脸颊上轻轻碰了一下，像羽毛拂过：“顾总，这是奖励你的。”
顾衍之愣住了，脸颊上还留着她的温度，心跳快得像要跳出来。他看着夏小星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突然觉得，所有的笨拙和紧张都没关系，他的心意，就算藏得住口袋里的纸条，也藏不住看向她时，眼里的星光；就算藏得住泛红的耳尖，也藏不住握住她的手时，指尖的颤抖。
车子开到夏小星家楼下，夏小星推开车门，转身对顾衍之说：“顾总，明天见。对了，记得把玫瑰插在水里，别让它蔫了。”
“好。”顾衍之点头，看着她跑上楼，直到看见她房间的灯亮起来，才发动车子离开。
他掏出手机，给林舟发了条消息：“下次别瞎操心。”指尖按在发送键上时，嘴角已经忍不住带了点笑意，哪是瞎操心，分明是戳中了他藏了许久的心思。
没过多久，林舟的消息弹了出来：“老板，我这不是帮你嘛！对了，游乐园的门票我已经订好了，周末的，还订了草莓味的！”末尾还跟了个晃着尾巴的小狗表情包，活像怕他不领情。
顾衍之看着屏幕上的“草莓味”，忽然想起上周夏小星路过便利店，盯着玻璃柜里的草莓牛奶眼睛发亮的模样，当时她还咬着吸管说“草莓味的东西都像小太阳”。他忍不住低笑出声，指尖划过屏幕关掉对话框，把手机揣回口袋时，先触到了那几颗糖纸星星。
夏小星昨天在他办公室，捏着橘子糖的糖纸叠的，当时她指尖捏着折痕，鼻尖轻轻皱着，说“叠够九颗星星，能许愿”，最后把星星塞进他手心时，还偷偷蹭了蹭他的指尖，温度至今留在皮肤上。
他又下意识摸了摸脸颊，方才夏小星凑过来给他看画纸时，发梢不小心扫过他的脸，软乎乎的，带着点柑橘护手霜的香，那点温度像是渗进了皮肤里，连带着晚风都甜了几分。心里像被温水泡过的草莓酱，稠稠的甜意漫开来，连握着方向盘的指腹，都忍不住轻轻摩挲着皮质纹路，从前总在备忘录里记她的喜好，从“喜欢草莓味”“画夹要带hb铅笔”到“怕黑所以走夜路要走亮的一侧”，一条条删删改改，总觉得不够全；也试过在镜子前练告白，话到嘴边又卡住，怕语气太硬，怕措辞太笨，连耳尖都会不自觉泛红。
可现在才懂，喜欢一个人的心意，从来不是靠纸条或草稿纸装得下的。它藏在口袋里被体温焐软的糖纸星星里，藏在备忘录里那些细碎的“她喜欢”里，藏在每次和她说话时，忍不住放轻的声音里；是上次她画错线条吐舌头时，他眼里藏不住的笑意，是方才她指认樟树像小熊时，他悄悄放慢的车速，也是此刻想起周末游乐园的草莓，指尖忍不住发暖的悸动。
顾衍之抬眼望向前方，车灯把下山的路铺成暖黄的光带，路面的碎石子亮得像星星。他嘴角扬着浅浅的笑，心里忽然笃定，下次告白，他不会再紧张到忘词，不会再需要提前写好纸条。因为他的心意，早就借着每一次递糖的指尖、每一次看她的眼神、每一次悄悄记下来的喜好，悄悄告诉了她，告诉了他心里那颗最亮的、会叠星星的小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