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飞的队伍刚消失在山路拐角,张大山就立刻召集李铮、陈婉儿和几名参谋到团部开会。油灯下,张大山把一张地图摊在桌上,手指指着青石镇的位置:“楚明飞的暂编三团驻扎在这里,离咱们根据地只有二十里地,之前虽然有过几次联合抗日,但他们的立场一直很暧昧,既跟咱们合作,又跟国民党嫡系部队暗通款曲。”
他顿了顿,看向李铮:“今天楚明飞反复打听‘太行雷’的技术和产能,还提出用粮食换武器,表面上是想改善自己部队的装备,实际上很可能是替国民党嫡系部队打探消息。你们想想,咱们这作坊刚有点起色,就引来他这么大的关注,背后要是没人指使,我不信。”
参谋补充道:“据情报显示,国民党第一战区最近在暗中拉拢周边的友军,尤其是有一定武装实力的部队,楚明飞的暂编三团人多枪少,一直想抱大腿,这次来咱们根据地,说不定就是想把‘太行雷’的情况报上去,换取嫡系部队的支持。”
李铮皱起眉头:“要是让国民党嫡系部队知道咱们能造这么好的手榴弹,会不会来抢技术?或者加大对根据地的物资封锁?”
陈婉儿接过话:“抢技术的可能性不大,毕竟咱们根据地地形复杂,他们不敢轻易派兵来;但物资封锁肯定会加剧,尤其是工具钢、硫磺这些军工原料,之前周青从敌占区买货就已经很困难了,要是再被国民党盯上,以后买货只会更难。”
张大山点了点头:“婉儿说得对,物资封锁是咱们当前最大的威胁。另外,楚明飞临走前提到‘在敌占区有渠道’,这话很可疑——他一个友军团长,怎么会在敌占区有渠道?说不定是跟伪军甚至鬼子有私下交易,咱们得提高警惕,防止他把咱们作坊的情况泄露给敌人。”
会议结束后,李铮连夜赶回作坊,把会议内容传达给王铁锤、孙小虎和刘满仓。“从今天起,咱们要做三件事:第一,加强作坊的安全守卫,刘满仓,你再挑选两名可靠的战士,组成夜间巡逻队,每小时巡逻一次,重点盯着仓库和生产区;第二,隐蔽核心生产环节,孙小虎,你把木柄加工的地方搬到东耳房,王铁锤,你把锻打炉往里面挪挪,别让外面的人轻易看到;第三,整理核心技术资料,陈婉儿,你把火药配方、生产流程这些关键资料都抄写成密文,原件藏进地窖的暗格里,平时只用水印副本指导生产。”
刘满仓立刻表态:“李干事放心,我保证24小时有人守着作坊,就算是只老鼠,也别想轻易进来!”王铁锤也说:“我明天一早就把锻打炉挪到里面,再用木板搭个棚子,外面看不到里面的动静。”
第二天清晨,作坊就开始了紧张的“隐蔽改造”。孙小虎带着木工组的人,把东耳房的窗户用木板封死,只留一个小通风口,里面装上油灯,既能照明,又不会让光线外泄;王铁锤则和锻打组的人一起,把铁匠炉从正殿挪到西耳房,还在炉口旁边搭了个简易的排烟管道,把烟引到庙后的山沟里,减少被发现的几率;刘满仓则带着巡逻队,在作坊周围的山上设置了三个暗哨,一旦发现陌生人靠近,就立刻发出信号。
改造刚完成,后勤处就传来了一个坏消息:周青从敌占区订购的一批工具钢,在运输途中被伪军扣下了,理由是“没有国民党第一战区的通行证”。“肯定是楚明飞搞的鬼!”李铮捏着周青发来的密信,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信纸是用糙纸写的,字迹潦草,还带着几处水渍,显然是在匆忙中写就——“伪军头目赵三是楚明飞旧部,扣货时曾说‘奉青石板镇楚团长的意思,无战区通行证不得放行’,这批工具钢已被押往青石镇仓库,我尝试交涉,对方态度强硬,只认楚明飞的手令。”
“楚明飞这是明着给咱们使绊子!”王铁锤把手里的铁锤往铁砧上一砸,火星溅起老高,“他肯定是看咱们造的‘太行雷’好用,想逼咱们交出技术,不然就断咱们的原料!”铁匠炉里的火还烧得旺,通红的铁皮在砧子上躺着,却因为没了工具钢做模具,没法锻打精准的弹体卡槽,只能暂时搁置在一旁。
孙小虎也急得直搓手:“咱们现在的工具钢只够再做五十个弹体,用完了就没辙了。木柄还好说,榆木能从山里砍,但弹体的关键零件,没工具钢根本做不了,总不能用普通铁皮吧?那样炸的时候弹体碎得太细,杀伤力得降一半!”
陈婉儿接过密信,反复看了几遍,眉头拧成一团:“楚明飞敢这么做,肯定是有恃无恐。他一边跟咱们称兄道弟,一边让旧部扣咱们的原料,既想拿捏咱们,又不想把关系闹僵,说不定还等着咱们主动去找他‘求合作’,好趁机提条件要技术。”她走到原料堆旁,蹲下身翻看着剩下的工具钢——都是之前用剩的边角料,最长的也只有半尺,根本不够做弹体的核心部件。
李铮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火气,走到工作台前,铺开一张白纸,拿起铅笔开始画草图:“现在急也没用,得想办法解决原料问题。第一,让周青继续盯着青石镇的仓库,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哪怕只弄回一部分工具钢也好;第二,咱们得找替代材料,根据地有没有硬度接近工具钢的东西?比如旧铁轨、废弃的农机零件,只要能锻打成型,先凑合用。”
“旧铁轨!”王铁锤突然拍了下大腿,“去年鬼子撤退时,在山脚下的铁路桥扔了不少断铁轨,都是实心的,硬度足够!俺之前去看过,就是锈得厉害,要是能除锈锻打,应该能做弹体的卡槽和引信座!”
孙小虎也眼睛一亮:“我还知道村里老王家有个废弃的犁铧,是用锰钢做的,比普通铁硬多了,要是能借来,也能锻打几个小零件!”
陈婉儿则补充道:“我可以调整火药配方,减少对弹体强度的依赖。之前的配方是按工具钢弹体设计的,要是用替代材料,我可以适当降低火药的燃烧速度,避免弹体因为强度不够提前碎裂,虽然威力会降一点,但总比造不出手榴弹强。”
李铮点了点头,把这些想法都记在纸上:“好,就按这个思路来。刘满仓,你带两个人,跟王铁锤去山脚下拆旧铁轨,注意安全,要是遇到鬼子或伪军的巡逻队,赶紧撤;孙小虎,你去跟老王家商量,看看能不能把犁铧买下来,就说作坊按市价给钱,要是老乡不肯卖,就说借,以后有了新零件再还他;陈婉儿,你负责调整火药配方,先做几次小剂量试验,确保安全;我去跟张团长汇报情况,顺便让情报组盯着楚明飞的动向,防止他再搞其他小动作。”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刘满仓扛着撬棍,跟着王铁锤往山脚下的铁路桥走,深秋的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两人却走得飞快——他们知道,多早一天弄回铁轨,作坊就能多早一天恢复正常生产。孙小虎则揣着两块大洋,往村里跑,老王家的犁铧是传下来的,他得好好跟老乡说,不能硬要。陈婉儿则在地窖里搭起简易的试验台,拿出试管和试剂,开始调配新的火药配方,油灯的光映着她专注的侧脸,断腿的眼镜时不时滑下来,她也只是随手推上去,连头都没抬。
李铮赶到团部时,张大山正在看前线发来的战报,见他进来,连忙放下手里的纸:“是不是原料的事有消息了?”
李铮把周青的密信和作坊的应对方案递过去:“楚明飞的旧部扣了工具钢,还明着说是按他的意思办。我们打算用旧铁轨和废弃农机零件做替代材料,先凑合用,同时让周青想办法弄回被扣的原料。另外,得让情报组多盯着楚明飞,他这次扣货只是开始,说不定还会把咱们作坊的情况泄露给国民党嫡系,甚至鬼子。”
张大山看完密信,脸色变得阴沉:“这个楚明飞,真是狼子野心!我这就让情报组派人去青石镇,一方面盯着楚明飞的动向,另一方面帮周青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通过地下党渠道,把工具钢运出来。另外,我再给周边几个村的村长写封信,让他们帮忙收集旧铁轨、旧农机,作坊按价收购,多少能缓解点压力。”
他顿了顿,又叮嘱道:“你们在找替代材料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质量,绝不能因为原料不够就降低标准,前线的战士们等着用手榴弹救命,要是因为弹体质量出了问题,咱们就是罪人。”
“请团长放心,”李铮坚定地说,“陈婉儿会调整配方适配替代材料,王铁锤也会反复测试铁轨的硬度,每一个零件都要经过三次以上的锻打和打磨,不合格的绝对不用。”
从团部回来时,天色已经擦黑。作坊里却比白天还热闹,王铁锤和刘满仓已经拉回了两根断铁轨,正用砂纸除锈;孙小虎也借来了犁铧,正用刨子把表面的泥土清理干净;陈婉儿则拿着新调配的火药样品,跟几名装填组的战士讲解新的装填标准。
“李干事,你看这铁轨,除锈后里面是亮银色的,硬度足够!”王铁锤拿着一块除锈后的铁轨碎片,递到李铮面前,“俺刚才用锤子敲了敲,比普通铁皮硬多了,锻打之后应该能做卡槽!”
陈婉儿也递过一张试验报告:“新配方的火药燃烧速度降低了15%,威力虽然比之前降了点,但弹体只要能承受住压力,有效杀伤半径还能保持在7米左右,足够用在小规模战斗中了。”
李铮看着眼前忙碌的众人,心里的焦虑渐渐消散。虽然楚明飞的算计给作坊带来了麻烦,但也让大家更团结,更有干劲。他走到铁匠炉旁,拿起一把小锤,帮着王铁锤敲打铁轨:“咱们不怕他搞小动作,只要咱们心齐,就算没有工具钢,也能造出能用的手榴弹!楚明飞想逼咱们交技术,那是做梦!”
夜色渐深,作坊里的炉火越烧越旺,锻打声、刨木声、讨论声交织在一起,在寂静的太行山里传出很远。没人知道,在青石镇的楚明飞团部里,楚明飞正拿着一张画着“太行雷”的草图,跟那个戴眼镜的参谋说话:“再等等,等他们实在找不到原料,肯定会来求我。到时候,我不仅要拿到火药配方,还要让他们帮咱们也建个作坊……”
参谋犹豫了一下:“团长,要是八路军不肯妥协,反而找到其他原料了怎么办?”
楚明飞冷笑一声:“不可能!没有工具钢,他们造不出合格的弹体,撑不了多久。再说,我已经让赵三把消息透给了鬼子的情报站,说八路军在山里造武器,用不了多久,鬼子就会派兵来‘清剿’,到时候,他们自顾不暇,还能不跟我合作?”
窗外的月亮躲进了云层,青石镇和根据地的山坳里,两拨人怀着不同的心思,等待着即将到来的较量。而破庙里的作坊里,李铮和众人还在忙碌着,他们不知道楚明飞已经把消息泄露给了鬼子,只知道必须抓紧时间,造出更多的“太行雷”——因为他们隐约感觉到,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在悄悄靠近。